“秦小姐，下午好。”丁未起身對著來人打了招呼。

        “下午好。”秦暖暖走進咖啡館后很快就找到了丁未的位置，她朝對方點點頭，買著步子走了過去。

        單獨見面的氣氛有些尷尬。

        ——

        今天是星期五，附近的辦公樓一到了下班的時間，電梯里總是人滿為患。樸瑤因為要和老總開會商量最近接手項目的一些問題，沒趕上按時下班。她給秦暖暖發了消息，要她先回家，如果餓了可以先點外賣。

        而這一切剛好和秦暖暖私底下偷偷演算過得幾乎不謀而合，她預料樸瑤的會，會開得久一點，也自然不會讓她留在公司等，而她剛好可以利用這段時間差可以去做另外一件事。一件樸瑤知道了可能會不高興的事。

        看著下班的時間差不多了，秦暖暖提前收拾好了自己的東西，辦公桌上除了還沒關的電腦，沒有其他雜物。電腦的屏幕上顯示著關機的倒計時。

        一秒一秒，時間在一點點向后走，每失去一秒就意味著離下班的時間越來越近，同時也意味著她下班之后要做的事情也正坐著加速機向她飛奔而來。

        她盯著電腦屏幕，看著時間倒數，心中升起的膽怯和緊張已經遠遠蓋過了之前答應對方時的豁達。

        她要怎樣去面對要見的人？他會和她解釋什么？時間過去了那么久，雖然自己的心里已經不太在乎事實到底是什么了，但是對于真相，她多少還是被引起了一些好奇心。另外，沒有樸瑤在身邊，自己會表現得如何？之后樸瑤會不會發現自己偷偷背著她做的事情？以后要如何與樸瑤解釋？

        秦暖暖心中有太多的疑問，她說服不了自己，也就沒有辦法說服樸瑤。

        電梯的門開了，和她心中預料的情況一樣，像是魚罐頭一樣被擠得滿滿的電梯，最多只能再擠下一個或者兩個人。

        秦暖暖看了看自己身邊，大多數人都是成群結伴，星期五下班后是人們集合去消遣的好時光。

        電梯里的人看了眼外面，見等了半天沒有人要上來，生出了一些不滿。大好時光，他們可不想浪費在電梯的上上下下上。

        另外，盛夏的電梯里味道也絕不美妙。卑微的冷氣在強大的人氣之下相形見絀，只能躲在廂璧上瑟瑟發抖。

        “有人要上嗎？”電梯里，不知道是誰問了一句。凝固的空氣被劃開了一道口子。

        秦暖暖快速不動聲色地偷偷看了一圈自己身邊的人，見沒有人有要進電梯的意愿后，一咬牙走了進去。

        ‘叮’電梯門應聲關上。

        直到電梯已經到了一樓，秦暖暖還是有些沒有反應過來，接受擺在自己面前的現實。她已經下了班，接下來，她要自己去和某人見面。而這一切都是秘密進行的。

        她被身后的人擠出電梯，掏出工卡刷了門禁。

        午后的陽光穿過附近的建筑物照在秦暖暖的腳下，還帶著炙熱。她低頭看了看腳下，像是從中獲取到了什么力量。她抬頭看向約好的咖啡館方向，邁出了腳步。

        ——

        但當秦暖暖真的走進了咖啡館，走向丁未的方向，并且兩人對坐四目相對時，秦暖暖后悔了。

        后悔不應該答應對方的邀約，后悔沒有把這件事告訴樸瑤，甚至后悔今天下班時擠了那趟電梯。她腦海里突然生出一種想要逃跑的想法，但很快周圍的環境就敲醒了她。這里是公共場合，不是她家，沒有地方可以躲藏。

        太尷尬了，或者對于秦暖暖來說，更為妥當的形容，是太恐怖了。未知的，自己無法掌握的恐怖。

        就在秦暖暖腦海里正想著如何比喻現在自己遭受的境遇時，對面的人身體動了動。秦暖暖嚇了一跳。

        “怎么了？你，沒事吧？”丁未手里的咖啡杯才端起到半空，就見對面的人身體猛地向后靠了一下。

        “啊，沒，沒事。”秦暖暖看清了對方的動作后，終于回過神來，長吁一口氣。

        “想喝點什么？我請客。”丁未輕聲說道，盡量將自己放得柔軟些。

        “嗯，我看看，”秦暖暖被提醒才想起自己進來到現在還沒有點東西，于是拿起手邊的菜單看了起來。雖說是看，但不如說是用菜單將自己遮起來。

        上面設計精美的文字和圖片，此刻都變成了有著自主意識的小人，在她眼前跳來跳去，一點也讀不進腦子里。

        坐在對面的丁未沒有催促，他看著對面將菜單舉得高高的人，抿了一口咖啡，移開了視線。

        “那個，我們還是先說今天你找我是想說什么事吧。”秦暖暖盯著菜單看了好一陣，上面的小人蹦來蹦去，根本不給她機會看內容。她索性將菜單放在一旁，對著對面的人說道。

        菜單的圍墻倒了。丁未的視線看過來了。

        秦暖暖心里一緊，只見丁未抬起了一只手，她下意識就想要躲。

        “小梁，麻煩給我們這邊上一杯常溫的檸檬水。”

        “丁哥，收到！”

        秦暖暖身后不遠處的柜臺里響起了一道歡快的女聲。她這才反應過來，原來丁未抬手不是要打自己，而是幫自己點了一杯水。

        不對，為什么自己會下意識地以為他要打自己？秦暖暖在心里狠狠說了自己一頓，真是沒事自己嚇自己。

        不多時，檸檬水就被剛才稱做小梁的服務生端了上來。小梁梳著馬尾辮，走起路來那辮子就在身后隨著身體的擺動而擺動，真像匹無憂無慮的小馬。

        “您的檸檬水。請慢用。”小梁將檸檬水放到桌子上，朝著秦暖暖笑了笑。

        “謝謝。”秦暖暖點了點頭。

        “丁哥，這是你女朋友嗎？真漂亮。”小梁放下東西沒有走，往丁未的方向靠了靠八卦道。

        “不是我女朋友，別鬧，快回去吧。”丁未搖搖頭，向著柜臺的方向揚了揚下巴，那邊已經站了幾位剛進來的客人。

        “加油！”小梁丟下這句話就跑了，根本沒聽他說的話。

        “不好意思，小梁性子有些跳脫，你別理她。”桌子上重新只剩下兩個人。

        “哦哦，沒關系。挺好的。”秦暖暖不看丁未，端起手邊的檸檬水喝了一口。

        好甜！檸檬的清香過后，是甜甜的蜂蜜味道。秦暖暖盯著手里的杯子看了一會兒，才想起今天不是來喝水的。

        “那個，你今天叫我來，是想和我說什么？”她低著頭，努力不讓自己的視線與丁未相交。

        “秦小姐，今天叫你來，是因為我們之前可能存在一些誤會。當然，如果有錯誤的地方，也都是我做的不好，給你造成了很多困擾。所以，我是想借今天這個單獨見面的機會，能把之前的誤會說清楚，也希望能減少對你生活的影響。”

        “我們之間的誤會？”秦暖暖小聲重復了一遍丁未的話。

        “是的，之前在活動結束回去的路上，我們說到很多年前發生過的一起霸凌事件，我如果猜的沒錯，秦小姐應該就是當時的受害人吧。”丁未看著眼前的人，那人幾不可見的點了幾下頭。

        “對于你之前受到過的傷害我先表示抱歉，我當時不論處于什么原因都不應該將你一個人留在那，也不應該對那些小混混的行為視而不見，甚至是……助長他們的氣焰。對不起。”丁未對著秦暖暖鞠了一躬。

        “現在我說的話，可能你不會相信，但是我真的和那些小混混不熟。等我反應過來他們在做什么之后，我叫人去了你之前在的地方，但是發現你們已經不在了。后來在其他地方找到他們的時候，他們說你被一個女生救走了。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救你的女生就應該是樸小姐吧？”

        “嗯。”秦暖暖點了點頭。

        “其實這件事情，在我心里也放了很久。我一直在想當時應該直接沖上去把你救下來，但是我錯過了。也不知道這件事情帶給你這么大的影響。秦小姐，真的對不起。”丁未頓了一下。

        “不過，也正因為是這件事，讓我真正的拿出了勇氣。”

        “勇氣？”

        “我當時沒能救下你，但是我想……我想救我媽媽還有我自己。”丁未抬頭看向秦暖暖，目光堅定。

        “救媽媽？”

        “對，你家是后搬進老城區那片小區的，應該沒聽說過我們家的故事吧。實不相瞞我家在小區里還算是個挺出名的存在。”丁未提到當年的事情，嘴角的笑有些苦澀。

        秦暖暖沒有打斷他，而是聽著丁未繼續說道。

        “我爸喜歡喝酒。不像別人一喝了酒就回家老老實實的睡覺，他喝了酒，就喜歡鬧事，鬧得越大他就越開心。一開始的時候，他只是喝完酒會在外面鬧事。我那個時候還小，我媽一個人為了照顧我，所以也沒怎么管我爸喝酒的事兒。但是后來，我爸興許是看他喝酒了，我媽也不管他，別人也拿他沒辦法，就越來越肆無忌憚。慢慢的，喝了酒，在外面鬧完事，回家之后還會對我媽媽動手。我當時特別小，沒有辦法去制止他。等到后來稍稍長大了一點，我爸爸動手的對象，就變成了我還有我媽。”

        “如果要是沒有那件事，可能，我現在都想不到我應該逃離他的控制，把我媽媽從他手里救出來，而不是默默地忍受。”

        “對不起，我不應該因為我自身的問題，而讓那些不美好的事情發生在你的身上。實在是抱歉秦小姐。”丁未低著頭沒有再看秦暖暖，他的內心因為腦海中浮想起過往的事情，而變得波濤洶涌起來。

        父親曾經動手打他和母親的場景，在他的腦海中反反復復像放電影一般輪番上映。如果真的沒有那件事喚醒當年的丁未，他不知道如今坐在咖啡館里喝著咖啡的自己，是否還能像如今一樣活得自在？又或許會有另外的出路。

        但不管怎么說，他還是會對面前坐著的人感到抱歉。自己的解脫、自己的覺醒不應該拿其他人作為犧牲者。

        “我可以說幾句嗎？”秦暖暖看著丁未低著頭難受的樣子開了口。

        “啊，請說。”丁未調整了一下情緒，點了點頭。

        “其實小時候的事情已經過去很久了。如果說真的恨你的話，我確實有恨過你。但是其實你不來跟我解釋，我現在也不覺得那是你的錯了。不是每一個人都能在面臨那樣的情況下伸出手來幫助別人的。而且那個時候你也還是個孩子，對嗎？”秦暖暖說到一半，看了看丁未。

        “相反，我也很開心。也正是因為當年的那件事，讓我遇到了樸瑤，她是我最好的朋友。不管發生什么事情，她都會在站在我這邊。”秦暖暖說著，腦海中浮現了樸瑤的樣子。那個永遠會對著她笑，小小年紀挺著小胸脯在媽媽面前說著要保護她，將自己最珍視的東西毫無保留分她一半的人，如今依然在她的身邊。

        “那如果這么說來，我們兩個都算是因禍得福了呢。”丁未一掃剛才的陰霾。

        “這么說來還真的是呢。”秦暖暖看著丁未，也有些靦腆的笑了起來。兩個人之間的尷尬煙消云散。

        “時間不早了，要不然我們一起吃頓飯，也算是把誤會說清楚了。”丁未望了望窗外的景色，天已經有些暗了。

        秦暖暖這才反應過來，趕緊看了一眼時間。本來以為今天只是一個簡單的會面，沒想到她和丁未一聊竟已經過去了快兩個小時。不知道現在的樸瑤有沒有開完會？會不會發現她偷偷跑出來。

        “不用了吧，晚上我和樸瑤約了一起吃。”一提到樸瑤，秦暖暖有些心虛。

        “這樣，那就不勉強了。”丁未笑了笑，表情十分溫和，完全看不出他之前臉上籠罩過憂郁的陰霾。

        “那我就先回去了。”秦暖暖起身。

        兩個人肩并肩走出了咖啡館。街道上夜色正濃，路燈溫柔地將光投在馬路的兩邊。一陣陣微風吹過，可以聽見風在擦過樹葉時發出嘩嘩的輕響。

        兩個人并肩走了一會兒，不遠處路燈下的一個身影發現了兩個人。那身影一滯，很快就朝著兩人的方向走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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