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三章    舍不得用

見柳氏低著頭，將全部的委屈盡吞入腹，極力的想要在慕子明面前維護慕尚書的好形象，慕尚書十分受用。

在來柳氏院子之前，慕尚書便已經讓貼身隨從去查看過，柳氏確實經常在他的書房外晃悠，但她并沒有踏進書房半步，只是在書房后面，那里正是慕尚書處理廢棄紙冊的地方。

難道說，她去書房只是為明兒尋些紙張來練字？

“老爺，”蓮香的聲音從旁邊傳來，她端著吃食，眼中滿是驚訝。

慕尚書原本就沒打算隱瞞，現在被這院中的下人發現，也沒有過多掩飾，只淡淡嗯了一聲。倒是里面的柳氏和慕子明十分驚訝的探出頭來，確定蓮香沒有欺騙他們，連忙出門相迎。

“婢妾見過老爺。”

柳氏仍舊低著頭，怯怯而不安的看向慕尚書。

“明兒見過爹爹。”

慕子明也怯怯的往柳氏身邊靠，可他的眼睛卻是亮晶晶的，對于慕尚書的到來顯然十分開心。

天色已幕，見蓮香手中端著清粥和饅頭，慕尚書的眼中閃過一絲復雜，慕府的庶子和姨娘晚上就吃這些？

但慕尚書實在不想承擔苛待庶子的罪名，到嘴邊的話又生生的變了樣，“你們現在才用膳？”

“嗯，”蓮香是個機靈的，“姨娘和明公子想先讀書，便讓奴婢晚些把膳食端上來。”柳氏沒敢吭聲，她把公中今日分到院中的食材做了湯水，本為以慕尚書不會喝，她再端回來給明兒，沒想到慕尚書卻破天荒的喝了。

慕子明也是極為懂事，知道柳氏拿不出好東西來，便笑著對慕尚書說道：“娘親說了，晚上吃些清淡的，省得明兒沒腦子讀書。”

“那你們先用吧。”

慕尚書一時間有些心酸，以前的他眼中只有姜氏和她的兒女們，從未在意過柳氏母子的死活，現在突然看到他們的處境，一時間有些難受。

這種清貧的日子，還是他很久之前過過的，若不是今日所見，他都快不記得了。

正欲抬腳離開的慕尚書卻聽到一道稚嫩的挽留聲，“爹爹要不要進來喝杯茶？”

他的聲音雖然怯懦，卻帶著濃濃的祈盼。

剛一開口便被柳氏打斷，“老爺還有很多公務要處理。”不知是不是柳氏的委屈求全觸動了慕尚書的某種神經，亦或是慕子明的眼睛太過純真，慕尚書竟然鬼使神差的想要進去坐坐。

“進來看看也好。”

柳氏的院中極少來人，自從卿雅嵐死后，慕尚書更是一步都沒踏進來過。

對于慕尚書的突然襲擊，讓柳氏一時間窘迫的不知如何是好，忙進忙出地的端茶倒水，小意的站在旁邊，生怕一個不小心便惹惱了他。

慕子明也是怯怯的坐在他旁邊，大氣都不敢出。

慕尚書淺嘗了一口面前的茶，全是碎茶不說，還有不少茶葉梗，連味道都有些酸澀，顯然是陳茶。

尚書府的主子竟然喝這些東西。

見慕尚書眉頭微皺，柳氏連忙開口解釋，“大夫人之前分給婢妾院子里的都是好茶，是婢妾沒有小心保管，這才讓茶葉受了潮。”

慕尚書冷哼一聲，姜氏的院子他可是才去過，那兩個貼身的老嬤嬤都喝得上等茶葉，想著都來氣。

“你不用替她說話。”

許是為了掩飾自己錯怪了柳氏之事，慕尚書側過身，看著小桌上慕子明所寫的字跡，不由出聲詢問。

“這是明兒所寫？”

“嗯，”慕子明十分謙虛的點頭，“跟爹爹所書差距甚遠。”

他的恭敬有禮讓慕尚書十分喜歡，看著廢舊的紙張上端正的字跡，慕尚書清楚的明白，那是自己之前扔掉的應廢紙，有些上面還有自己的筆跡，但慕子明卻在那些字跡的旁邊臨摹著他的字。

正面寫完了，就寫背面，整整一頁紙全都寫的滿滿的。

站在一旁的柳氏低著頭，紅著臉，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慕尚書忍不住在心底將其跟慕致遠對比，這個慕府唯一的嫡子，日日在書院之中荒廢時日，之前看過他的功課和筆跡，竟然還不如慕子明這個剛剛習字的庶子工整。

再想到慕致遠所做的那些荒唐事，慕尚書一時間有些意難平，都是他平日里對姜氏母子太過縱容。

慕尚書親自讓手下的親隨去書房拿了十摞新冊子，還特意教了慕子明握筆運筆的姿勢。

慕子明十分虛心，悟性不錯，還很刻苦，讓慕尚書一時間想起年幼的自己。

以前，慕家并沒有在京城之中，家中也沒有現在這么富裕，但慕尚書的求知欲極強，同樣跟身份高貴的公子們一起上私塾，表面上他跟大家一起玩，但背地里，他卻認真讀書，每晚都是子時以后才睡。

夫子以為他十分聰慧，這才介紹給當時的王爺，也就是現在的天寧帝當陪讀。

他努力抓住機會，跟在天寧帝身邊默默無聞，暗暗獻策，才有了如今的榮耀和地位。

所有人，包括老太太和姜氏，都以為是他運氣好，只有他自己明白，這些都是他刻苦讀書所得。

看到慕子明認真的模樣，慕尚書的心里突然有些欣慰。

又另外給慕子明換了上好的文房四寶，慕子明十分開心，但卻舍不得用，仍舊用他那支磨的快掉毛的毛筆，說是等壞了再換新的。

慕尚書見慕子明十分不舍的模樣，雖有些不悅，但終究也沒有多言，只交代了兩句便起身離開，想必自己在此，他們二人也不好意思用晚膳。

柳氏起身將他送至門口。

見她欲言又止的模樣，慕尚書停下腳步，“有什么委屈盡管說。”

“婢妾有明兒陪著，沒有委屈。”柳氏輕輕搖了搖頭，“婢妾只是想告訴老爺，明兒不是不想換老爺送的筆，只是那筆是二小姐送的，明兒他舍不得。”

慕尚書不由側目，心底的某一處更酸了，雖然他并不喜歡慕卿九，但明兒啟蒙讀書，她做為嫡姐能想到自己弟弟，實屬難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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