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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12章


交涉一番,事情就是件簡單的事情:紀晨有個賭狗父親,跟每個賭徒一樣十賭九輸。

        在外欠錢,被人要債,他的生活永遠都是這兩件事的循環往復。

        今天撞上的是被人要債的環節。

        好在,那兩個對紀父呼來喝去的花臂,見到嚴子書卻客氣諂媚:

        論武力,他挽起的袖子下露出流暢結實的手臂線條,不是毫無招架之力的樣子。論財力,無論從他開的車還是一身穿戴,以及慣于居高臨下的態度,都彰顯著有來頭三個字。

        道上混的,也是識時務者為俊杰。

        無緣無故的,隨便招惹這種看著非富即貴的人,不是怎么“識時務”的行為。

        嚴子書問:“他欠了多少錢?”

        那兩人大喇喇地說:“也不多,就一萬。”

        紀晨聲如蚊蚋:“我只能給你們五千……還要留著下學期學費。”

        “到下學期還有幾個月呢,可以慢慢再掙嘛。”紀父殷勤地說。

        嚴子書冷冷瞥了紀父一眼,嬉皮笑臉的中年男人縮了縮。

        但他堅持提出建議:“要不然小晨,你就和你這朋友先借點兒么。”

        紀晨急了:“那怎么行!”

        最后,還是嚴子書返身從車上儲物箱里拿了點現金,打發兩個花臂離開。

        紀父得意地上樓去了。紀晨快哭出來:“嚴助,怎么能要你的錢呢?”

        嚴子書看他這一副懦弱的小媳婦樣子也是沒話說。

        但他本來也沒說話的份,這是對方的生活,對方覺得這樣能過,那就湊合過吧。

        至于錢:“傅總車上會備著一些應急的現金,所以這錢也不是我的。你算沾了他的光。”

        嚴子書接著又解釋:“事急從權,用現金只是不想留賬號給他們。你不用過于放在心上。”

        紀晨聽到是傅為山的錢,臉色再次復雜起來,耷拉著腦袋不說話。

        嚴子書說:“好了,你上樓回家吧。我先走了,有事再叫我。”

        走之前,他心有所感,回頭再看一眼,紀晨在偷偷用袖子擦眼眶。

        紀晨尷尬地解釋:“我只是不想讓我媽看見……”

        嚴子書嘆口氣,善心偶發,打開車門:“你到車上再坐會兒吧。擦干凈臉再回去。”

        “我爸因為打麻將,被單位開除以后,就一直沒找到穩定工作,整天在麻將館里泡著。其實他欠錢也不多欠,總是幾百幾千的,我們能還就給他還上了。但我媽身體也不好,跟藥罐子似的,吃藥也要花不少錢,所以有時候就像這樣,別人會上門來要錢……”

        誠如每篇狗血故事里的主角,紀晨有個不怎么愉快的原生家庭:體弱多病的母親和嗜好棋牌的父親,經濟上總是捉襟見肘,像那種典型的灰姑娘,等著有朝一日仙女和王子的拯救。

        這些嚴子書其實是已經知道的,所以有點漫不經心地聽著。

        “真的只是偶爾,他平常也有好的時候。”紀晨強調。

        他剛剛掉眼淚是一時激動難堪,現在已經平復了情緒。

        既然發了善心,嚴子書便多嘴提醒了一句:“其實賭博的人是很難收手的。”

        紀晨驚訝反駁:“這……也不能算賭博?他只是在麻將館玩而已。”他搜腸刮肚地為其辯解:

        “而且我爸好幾次說想改的。要是我們最親近的人都不能包容他,還有誰能包容他?”

        圣母光環閃得嚴子書扯了扯嘴角,沒再繼續往下說。

        這也就言盡于此,沒什么可勸的了。

        又坐了一會兒,紀晨準備下車回家,在那之前,他保證:“錢我會盡快還上的!”

        嚴子書恢復了恪盡職守的助理狀態:“這倒不用著急。你先照顧好自己家里吧。”

        自然,關于用了車上的現金,以及紀晨家樓下的見聞,后來都一五一十匯報給了傅為山。

        其實兩件都不算大事。對有錢人來說,一萬塊才多點兒錢?傅為山養哪個情人,從來也沒這么寒磣的。只不過他現在想玩戀愛游戲,也就裝作不知情的樣子。

        甚至,傅為山覺得讓紀晨處在在這樣的困境里也不錯,最后發現只能依靠自己。

        這或許也是因為袁沐的前車之鑒,讓他覺得情人有爪子是很糟糕的,最好提前磨掉。

        美化了說是大男子主義心理作祟,直白了說……不說也罷。

        英瀚集團每天仍在照常運營,都市白領進進出出。

        說來,傅為山只聞新人笑,在話劇公演之后,頭一次毫不避人地給紀晨送了一捧玫瑰。

        很俗套,但是特別惹眼,終于給英瀚員工的各種私聊小群里增添了一點新鮮談資。

        紀晨當時剛到卡座,就看見夸張的花束躺在自己桌上,還附著卡片,鬧得臉紅心跳,立刻做賊心虛似的四下張望。好在沒看到傅為山親自出現,但四周探究的視線也夠毒辣的。

        大家暗地里紛紛討論:“這算官宣了嗎?以后他就是傅總的男朋友了?”

        也有人說:“什么官宣?我看就是那小子還在吊著總裁。”

        再者:“可老板是會被這種小手段釣到的人么?”

        總之說法很多,不一而足。但暫時都沒能被證實。

        這天午休過后,人力總監卻滿臉為難地來找嚴子書,說紀晨在工作崗位上又犯了錯,被投訴到人力部來了。上次在策展部闖禍后,他又被挪到市場部,做案頭工作。這次好像是弄錯了一個合同,好在小額采購,損失不太大。

        但畢竟造成了一些麻煩,同事幫忙收拾了爛攤子,心里顯然不怎么痛快。

        按理說,員工工作失誤,依照員工手冊規定處理就行了。人力總監不敢自專,還找到了總助這兒,也是由于最近“紀晨頗得傅總歡心”“紀晨疑似傅為山男朋友”這些風言風語。

        而且還有一個原因,他當初可是配合嚴子書把紀晨弄出了秘書處的“協作犯”。

        當時誰想到,后面還有這么彎彎繞繞的男男關系呢?

        他也不知有沒有得罪了傅總。現在只能先跟嚴總當一根繩上的螞蚱了。

        人力總監把來龍去脈講了,等著嚴子書表明態度,也好讓自己有個底。

        殊不知,對方立場跟他截然不同,卻正要主動作死。

        好在嚴子書尚有些一人做事一人當的覺悟,不至于拉他墊背就是了。

        根據原劇情,他這個“暗戀者”出于嫉妒,所作所為無不是在離間主角攻受的關系。

        對袁沐他選擇了收手,對紀晨就該怎么來怎么來了。

        傅為山因為有個私人邀約,這兩天都不在公司,人力總監也是特地瞅這個空來的。嚴子書刻意地看了眼手表:“知道了,我現在有點忙,你讓那個實習生下班之前來找我吧。”

        人力總監想,“那個實習生”啊,聽起來挺生疏。但也不知是不是欲蓋彌彰。

        他覷著嚴子書的臉色:“也好,您先跟他談談,咱們再看這個事兒怎么處理唄。”

        嚴子書卻板著臉說:“關心員工的心理狀態是一回事,你該怎么處理就怎么處理啊。”

        到了下班前一小時,紀晨忐忑不安地坐在了秘書處附近的小會議室。

        過會兒嚴子書進來,在他對面拖了把椅子坐下,目光審視,喜怒莫辨。

        “有人反應你最近的工作狀態不是太好。”過了幾秒鐘,他才開口,實際上投訴的原話是“工作態度不認真”,程度更嚴重,“你先不用緊張,就是跟你了解一下,工作上有沒有遇到什么困難?”

        “這事的確都怪我。”紀晨低落搖頭,“我不小心裝訂錯了合同,愿意接受公司處分。”

        “公司處分你不是目的。你該做的,是對得起自己,也對得起自己領的薪水。”

        “我知道,是我太粗心大意了。”

        “為什么只有你這么粗心大意?”

        紀晨卡殼,答不出來。他本來做事就不是多么細心的人,然后這陣子,也因為被傅為山的追求困擾,更容易分心,所以錯誤連連。同事其實也是忍了他很久,才爆發出來的。

        嚴子書便說:“所謂粗心大意,實際上還是缺乏責任心,不負責任的表現。你認可嗎?”

        這話有點重了,不太講情面,紀晨聽得心里不太舒服,張了張口,卻不知道怎么反駁。

        他有點破罐子破摔地說:“您說什么都是對的,反正我都認。”

        嚴子書還待說什么,手機震了一下。他低頭看一眼,倒沒別的,就是日程備忘錄發送提醒,明天是傅金池那個酒店開業的剪彩儀式。

        正要關了屏幕,居然傅金池掐著點兒似的,直接電話也打過來了。

        嚴子書不等一聲響完便摁掉,然后繼續批評:“你應該知道,上次你在展廳違規操作的事,就是因為傅總的原因,后來才沒人追究。但你不能每次犯了錯,都指望他能給你兜底吧。”

        “我沒有指望傅總給我兜底!”紀晨聞言有些激動,“嚴助,我真的不是那樣的人!”

        “不管你承不承認,在別人看來就是這樣。”嚴子書語帶譏誚,“他現在追求你,圖一時新鮮,當然你做什么都能寬容。但對其他遵守規章制度的人來說,這就是在包庇你。”

        “但我又沒有接受他的追求……”

        “就算你口頭沒有接受,你敢說心里一點兒都沒得意過嗎?你沒享受過他的特權嗎?”

        鏡片后眼神很銳利,仿佛直射內心,這句話居然戳中了紀晨的心思。

        從性向上,他從沒想過自己會喜歡男人這種事。因此第一反應就是要拒絕。

        然而從身份上,傅為山是高高在上的,又讓他生出一些隱秘的自得:

        所以能被這樣的人示愛,我一定是特別的,優秀的,惹人喜愛的。

        因此竟又不完全是排斥。這讓他很糾結。

        紀晨咬著嘴唇,黑發軟軟地貼著額頭,驚慌的小模樣很惹人憐愛,可惜眼前對象不對。

        “總之,你回去反思一下,寫個檢查拿來吧。”嚴子書向后靠去,“這件事就先這樣了,之后人力部該給處分給處分,你就當長個教訓。但該考慮清楚的,你還是考慮清楚。”

        最后一句有點意味深長,讓紀晨走的時候神思不屬的。

        他離開后,嚴子書又坐了一會兒,默默沉思。然后在他也起身的時候,收到傅金池鍥而不舍的消息:“是不是打擾你開會了?白天不方便的話,我晚上打給你。”

        這時嚴子書還以為他要確認剪彩儀式的出戲事宜。

        這個是已經確定了的,傅為山果然還是說“你去吧”,他便給傅金池回電話過去。

        不料傅金池還是用那種看好戲的語調,輕快地說:“我知道嚴助理是忙人,或許沒時間及時上網,所以才想著提醒一嘴——你看到關于袁沐懷孕的熱搜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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