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 35 章
傅三叔又轉向他的賢侄:“你怎么在這兒坐著等?為山不在嗎?”
嚴子書立刻看向傅金池, 傅金池也向他看過來,勾出一個良善而輕淺的微笑:“這我不太清楚,剛剛遇到嚴總助, 和他聊起來了。”
傅金池問嚴子書:“傅總這會兒在辦公室嗎?”他故意加了重音。
在對方笑里藏刀的目光下,嚴子書緩緩開口:“……可能在的。”
傅三叔不疑有他,招呼傅金池:“那你跟我一快去吧,正好有事一起說。”
他們叔侄倆走了, 嚴子書深吸口氣,轉身去了helen辦公室。
helen聽了全過程,又窘又想笑:“你,你沒想法攔著?”
“哪攔得住。”嚴子書嘆氣,“我在你這兒躲會兒再說。”
兩人對視一眼,達成了某種心有靈犀。
閑聊了一會兒, helen還拿了私藏的果干給他打發時間。
對下屬來說,躲開老板可能遇到的或大或小的尷尬場面, 是明智且必要之舉。
不過要說傅三叔,什么大場面沒見過, 其實哪會在意這點細節。
看到實習生像只驚惶的小鳥,支支吾吾溜了出去, 他只是想起一件事:“為山啊,你也別整天光顧著玩, 該考慮結婚了吧。”
傅三叔聲如洪鐘, 一句話震得紀晨耳膜疼。
他身體僵硬了一下, 加快腳步,很快跑沒了蹤影。
傅三叔自顧自坐下,對剛剛看到的旖旎景象不甚在意。傅為山不管是在辦公室摟個情人玩,還是在夜場里摟個小姐玩, 在他老人家眼里都是一視同仁的,沒差。
他自己兒子傅曉羽從十幾歲開始就整天跟火辣嫩模鬼混,一個個問,還能問得過來?
愛玩么,男人的天性,無傷大雅。
和玩車、玩表都是一樣的性質。
“我還沒有結婚的打算。”傅為山捏捏眉頭,強調了一遍,“三叔還有什么事?”
“不結婚哪能行?”傅三叔絮絮叨叨起來,“你爸要不結婚,哪來的你?老話說先成家再立業,男人只要不結婚,就定不下心來,別人都覺得你嘴上沒毛、辦事不牢啰!”
傅為山心下不耐煩:“我辦事牢不牢靠,還輪不到別人說。”
傅三叔道:“你牢靠?你牢靠你看看公司現在成了什么樣子?亂成一鍋粥似的,這次要不是金池找了門路,這個洗錢的事可夠喝一壺我告訴你……”
這老貨的特長,就是臉皮厚,跟傅曉羽一樣,什么胡說八道都能出口。
傅金池在旁看熱鬧,翹著二郎腿,鞋底危險地挨在茶幾旁邊忽上忽下。
他這個混不吝的模樣,別說牙癢癢的傅為山,讓嚴子書過來看了都覺得欠抽。
奈何傅金池這次也有資格擺架子。
傅三叔就那一句話說對了:英瀚集團這次應付洗錢調查,又多虧了傅金池找了人通融。
畢竟公司本身的業務也沒那么干凈,以前那么多天價拍品,也不是太禁得起細查。薛定諤的調查結果,說你有事就有事,說你沒事也可以沒事,運作一下的結果會變得有利很多。
所以連傅為山都不免迷惑,所為有二:一是傅金池哪來那么多蛛網一樣的人脈關系,這點只能懷疑是傅之章的遺蔭;二是傅金池居然扮演的角色是出手相助,而不是落井下石。
雖然且驚且疑,但就結果來說,這讓他沒法再有強硬地阻撓對方進董事會的底氣。
畢竟一茬換一茬么。
果真世間萬事,無論如何計劃,人和人的本質活動還是交換。
各種條件,各種利益,不停地交換。
為名,為利,為愛,為恨,為裕。
最后糾纏成一團亂麻。
嚴子書在helen辦公室待得差不多了,才回到自己的工位上。中間ben又因為一些事情來找他,忙忙活活了一通,他再想起傅金池跟傅三叔的時候,那兩人早已經離開了。
今天公司里來的股東多,許多不常見的面孔,走來走去,人多雜亂,加之馬上又要迎來美麗的周末,搞得員工們也一個個人心浮動不愛上班。
順便,嚴子書留了個心,在股東大會的會場里,沒有看到李長安露面。
不知是不是還在澳城鬼混沒有回來。
晚些時候,傅金池的消息從秘密的軟件上發過來:“今天能不能早一點見面?”
嚴子書想到他剛剛晉身董事,回道:“怎么,晚上要給你慶祝一下?”
不料傅金池回說:“慶祝就免了,但我帶了佛跳墻去你那,你不要太晚回來。”
嚴子書愣了一會兒,過了五六秒,把手機丟到一邊,沒再回復這條消息。
但還是滿足了對方要求,下班就收拾東西回了家。
路上又是屬于周五擁堵的高峰期,喇叭聲連片。
回到公寓的時候,屋里已經有人捷足先登——禁不住傅金池軟磨硬泡,嚴子書后來給了他一個指紋開門的權限,讓他有事可以自己進來。
傅金池的皮鞋整整齊齊地擺在門口,衣鉤上則掛著他的西裝外套。
而外套的主人正靠在廚房門口,盯著火,抽油煙機嗡嗡作響。
廚房的燃氣灶上,正在加熱特制的壇子,壇子上刻著金鳳臺的標志。所以,嚴子書想,原來是在酒店準備好的,拿回家來,小火煨著,難為他專門去繞這一大趟。
進門的一瞬間,滿屋濃郁的香味就刺激著人的唾液腺開始瘋狂分泌。
嚴子書看了一會兒,幽幽地問:“怎么好好的想起弄這個?”
傅金池笑著回答:“聽你上次說起來,偶爾記住了。”
嚴子書當然記得,確實有這么一次。
兩人叫客房送餐服務的時候聊起了口味,嚴子書提了一嘴,小學時做課外閱讀,記得有篇名家散文,是講佛跳墻的,寫得十分動人:“……花了十多天閑工夫才能做成的這道菜,有海參、豬蹄筋、紅棗、魚翅、魚皮、栗子、香菇、蹄膀筋肉等十種昂貴的配料。先熬雞汁,再將去肉的雞汁和這些配料予以慢工出細活的好幾遍煮法,前后計時將近兩星期……己不再是原有的各種不同味道,而合為一味。香醇甘美,齒頰留香,兩三天仍回味無窮。”
小孩子實在想象不出這大雜燴是什么味道,只知道一兩個星期才能做出一道菜,可真是個大工程,不免又好奇,又心馳神往,可惜不知哪里能吃到,許愿長大了一定要找作者問問。
真等長大以后,當然也沒有那么嘴饞的想法了,只是覺得那時的自己很好笑。
為了佐證記憶,他當時還心血來潮拿出手機,試著搜了搜原文,結果一無所獲。
本來也該就這樣算了,又不是什么重要的插曲。
當著傅金池的面,嚴子書顯得毫不在意,輕描淡寫地說記錯了。
過后卻又換了搜索引擎,偷偷固執地檢索了許久。
當然,他并非真的特別想吃什么閩系大菜,或者再欣賞一遍名家散文。
只是很想搞個明白,到底是關鍵詞不對,還是這個世界根本不存在那篇文章。
那個問題最后沒有得到答案,現在傅金池卻在他家里、他面前加熱這道菜。
就因為他偶爾講了一件不咸不淡的童年往事。
傅金池一直在悄無聲息地關注著他。
這一瞬間,嚴子書心里浮上的不是感動,他覺得心浮氣躁,又無從發泄。
你是誰?憑什么?我要求你這么做了嗎?
但又不能說對方表現得不好……是表現得太好,顯得太拿他當回事了。
以至于嚴子書感到不知從何而來的巨大沉重感,壓得他胸口發緊,很不自在。
這話說來奇怪,一個人害怕別人把他當回事。
但,傅金池,有必要做到這個地步嗎?
他寧可兩個人是明碼標價。不是相互利用嗎?一次上床換一條消息,一頓早餐換一個親吻,不夠光明磊落,但卑鄙得理直氣壯,每個人都出得起自己的籌碼,等值交換,不虧不欠。
但嚴子書又知道,這個等值交換是多么的虛無縹緲和一廂情愿。
什么不虧不欠,傅金池從來不是什么適合溫情的人物,他心機深沉不擇手段,是個精于算計的商人,如果他向誰付出,一定是為了變本加厲的索取,將欲取之,必先予之。
可恨的是,傅金池還總是擅自加碼,因為他根本不講公平。
傅金池讓他洗手:“最近有人定宴會,老曹正好要做這個,我想起你提過,捎帶手的事。”
哦,老曹啊,酒店餐廳聘請的那個國宴級別的大廚。
那這頓飯的含金量可更高了,一般人怕還沒機會接觸。
嚴子書看他一眼,鬼使神差地說了句:“我還不太餓。”
但他補充說:“謝謝,有心了。”
說完就轉身回了臥室,順手反鎖上門,然后按照習慣,執行換衣服的程序。
嚴子書也知道,自己的反應是失禮且失態的,至少該裝得更坦然一點,接受對方的好意。
不管高不高興,這才是所謂“有涵養”、“有自信”的處世之道。
公寓里每扇內門的小鑰匙,其實都放在門框上方,反鎖只是一個形式。傅金池摸到鑰匙,開門走進來,在身后又重新關上。嚴子書已經換了家居服,正盤腿坐在床前的小地毯上看書。
傅金池在床邊坐下,彎腰湊過來:“生氣了?”
“哪敢。”嚴子書皺著眉頭,半真半惱地抱怨,“你現在像男主人似的,廚房廚房隨便用,門鎖門鎖隨便開,下次你直接搬過來住算了,我搬出去。”
前一刻他心里翻滾的話卻很苦毒,他想說,因為你像個自作多情的女票客。
哪怕連自己也罵進去,只為看看傅金池臉上會露出什么表情。
想試試能不能撕破他那張殷勤備至又體貼溫柔的假面。
想看看他會不會像正常人一樣勃然大怒之后翻臉離開。
人的內心大概偶爾都會產生一些雙刃劍似的惡念,不分敵我地瘋狂攻擊。
但好在,大部分時候不會真的說出口,這是體面。
傅金池目光深沉,伸手摩挲他的后頸:“地上涼,上來坐吧。”
嚴子書嘆了口氣,順勢靠在了他的膝蓋上。
傅金池抽走了他手里的書:“不餓就早點休息。”
嚴子書故意曲解了對方的話,翻過身去,伸手解開了他的皮帶扣。
不管是為了特地證明什么,還是為了刻意忽略什么。
……
又過些時候,傅金池去廚房把火停了。
都是一樣一樣精選出的食材,可憐曹大廚的心血卻沒有得到善待,若要他本人在場看到,必定表示痛心疾首。不過在傅先生來說,也并不太介意浪不浪費就是了。
作者有話要說: 文中引用的是梁實秋先生的散文。感謝在2022-03-25 16:58:51~2022-03-26 17:51:38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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