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很沉很黑，像一張巨口，留著哈喇，幾欲吞噬我，我不是因為夜害怕，而是那漂浮在空氣中淡淡的血腥味。滴答滴答……粘稠的液體一滴一滴，落地融入雨水中，紅色蔓延開來，仿佛從地上開出一朵又一朵地獄之花。

        “玄夜，你怎么了。”使勁搖著他的雙臂，不知他傷在哪里，恐這般折騰，會撕裂他的傷口，我忙將他的全部重量壓在身上，因他的沉默，話語更是有些緊張，“玄夜，喂，喂……”

        “小點聲，方才被你一氣，已經吐了不少血，若再被你吼幾聲，恐怕真沒命陪你看明天的日出。”

        “你……”懸著的心緩緩滑入心室，余下的只有氣，可見他手指冰涼，又舍不得罵他，只能扶著他進屋，借著火光一看，那青紋面具上也有斑斑血跡，他一襲玄袍將赤紅的血液隱藏其中，如若不是血腥味，以及那自手臂間滴落的血珠，根本不知道他受了傷。直到現在，我依然不知道他傷在哪了。

        “你這到底……”

        “讓我睡一會。”他順勢一倒，落在我并起的雙腿間，墨色的長發落在雜草間，我忙勾手將那三千青絲都卷在紗裙上，看著他們在紅色的紗裙上蔓延蔓延，就想這樣一直看下去，看著他們糾纏，一直糾纏。他的手很亮，我屏氣凝神，指腹扣住他的脈搏，真氣氣若游絲，有那么一縷飄在那，像火焰熄滅后的青煙，雖然都會消散。

        “玄夜，別睡，告訴我，你到底是怎么傷的。”睡覺不過是一個借口，為了打消我的追問。我掌心覆上他的胸膛，源源不斷的輸送靈氣，他揮手欲打斷，我卻輕輕移動掌心自他左胸部，然后躲避他的襲擊回到心房，如此反復，已經明白他的心思，雙眸凝視他緊闔的眼簾，卷翹的睫毛微微輕顫，“裝睡可以，那我便一直一直不斷的為你輸入靈氣，直至我靈力枯竭，若是你還是選擇沉默，那我就繼續繼續，直到自己元神……”

        “惋惜，你就是這般我行我素，不顧我的感受。”他打斷我的話語，但是已經明白我的意思，我在用死要挾他，有些卑鄙，但是我一貫喜歡一哭二鬧三上吊，那時，不懂何為愛，也不被愛著，只是喜歡看見對方吃驚的表情，那是自己被認定的證明，存在的證明。

        “那你又何顧及我的感受。”相戀之人，不是應該坦誠相待，雖然我是一條龍，可也有作為龍的尊嚴，不希望事事被瞞在鼓里。

        他一個翻身，將我壓在身下，銀色的眸閃著青色的火焰，牙齒更是咯吱作響，粗重的喘息撲在我的面上，很熱還帶著血腥味。

        “即便我今后做錯任何事情，都不可以拿命來開玩笑，惋惜，你怎么可以拿命來開玩笑啊。”他話語有些顫抖，卻不是氣的，而是怕……那一刻，我第一次懊惱，恨不得撕爛了這張鬧事的嘴，這張逞強的嘴。

        “我錯了，我只是擔心你，你說回一趟師門，又不讓我跟著，結果回來就成了這破破爛爛的樣子，我擔心，我只是擔心你，可你什么都不說。”我的話語已經帶了哭腔，眼睛卻依舊干澀。盯著他銀色的眸，自責的咬緊了唇，用力過猛，嘴中能嘗到淡淡的血腥味。

        許是我的眼神太過哀怨，許是我那劈裂的唇令他有些愧疚，他總算將我擁擠懷中，告訴我相關事宜，卻是簡簡單單的一句話。

        “遇到一只厲害的妖怪，一番惡斗，重傷了對方，自己也沒撈到好甜頭，不過是靈氣損耗過重。無礙。”他漫不經心把玩我散亂的發絲，“惋惜，你都多少天沒洗頭，滲出的油脂都可以拿來炒菜了。”

        換做平時，我肯定會掐著他的手腕，回一句惡心。只是那忽然的轉換話題，我怎能不知，如果只是靈氣損耗過重，哪來的鮮血，又豈會連站都站不穩。

        “靈氣受損簡單，我堂堂龍族，為你輸送靈氣，只需半盞茶的功夫，你一定脫胎換骨，精神百倍。”雖然被他壓著，放在他胸前的手并未抽走下，只是換了一個姿勢，由覆著，變為舉著。我笑顏如花，掌心推出些許靈氣。

        他臉色一駭，緊緊抓住我的手，平時不過一根指頭就能讓我毫無還手之力，此刻情況卻是一個逆轉，他牽制不住我分毫，只能支吾道：“受……受……了一掌，有些內傷。”

        “內傷也簡單，我驅動靈氣游走你的五臟六腑，一盞茶的功夫一定讓你返老還童，肌膚煥然一新。到時候可一定要摘下面具，讓我欣賞下你的嬌顏。”我邪魅一笑，空閑的手翹著蘭花指劃過他凸起的喉結。

        他的胸膛劇烈的欺負，雙手撐地想著起身，我一把勾住他的腰身，一個翻身，將他壓至身下，一雙眼就那么直勾勾看著他，不言不語，不怒不喜。

        “被踹了一腳，肋骨斷了幾根。”

        “哦，肋骨斷了幾根，也簡單，小女子不才，小時候調皮活波，經常斷胳臂斷腿，久病成醫，這接骨之術，我倒是最擅長，葉上的雨滴還未落地，我便能讓你的肋骨更加強壯有力。玄夜，你可以再說一些無關痛癢的病癥，上仙的靈氣多少也能撐得住，我倒要等等，期待你說出些疑難雜癥。”真的很擔心他，沒有時間玩一問一答的游戲，我需要知道他到底傷在哪里，他愈加不說，我愈加著急。

        “有一掌中了心脈，那掌中還帶毒，所以……不過，惋惜，不是什么難解之毒，隨著時間，就會慢慢淡化，至于，心脈休息一下就沒事了。你瞧，這會，我已經沒事了。”他拍了拍雙臂，上下抖動，幅度越來越大。

        我勾唇一笑，壓下他狂亂舞動的雙臂，湊近他幾分，臉上掛著七分嫵媚三分邪魅，舌尖描繪了一圈唇形，清喉嬌囀道：“證明你沒事，方法很簡單，唇我。”

        他錯愕的瞪大了瞳孔，生氣地來回滾動身子，“惋惜，我都說了，若看了我的容顏，我便會死，你到如此還是不相信。”他明明氣惱我用生死來要挾他，他卻一直拿生死要挾我，恍若不知，今日之事，我必然要一個完美的結果，否則哪能咽下堪比黃連的苦水。

        “哼，你就這么看我，不過是要你吻我而已，不過的確是考慮不周，你若要吻我，也必然要取下面具，我可不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蒙上眼睛便可。”說完我用力一撕，扯下紅艷的裙裾，蒙住了眼睛，系嚴實之前還不忘沖他眨巴一下眼睛，道：“玄夜，可不是簡單的親吻面頰，額頭，我要的是這。”指著自己的唇，我淺淺一笑，任由那如火的紅遮擋我的全部視線。

        “你……你……”他的語氣先是憤怒，然后無奈，最后妥協，怕他趁我不備逃離我的控制，我始終攬著他的脖子，身體完完全全貼在他的胸膛，緊的沒有一絲縫隙。

        察覺到唇上的濕熱，我一把解開碎布，入眼卻是另一片黑暗，還帶著溫度。

        “惋惜……這就是你的承諾……調皮的像個孩子。”原本他的話語還有幾分指責，最后一句卻極度寵溺，也意在表明，我的所作所為，不過是孩子耍的小性子，他都可以原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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