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跟著自己的少年走進教室后就靜默站在講臺，垂眸打量下方學生的氣勢比自己還像班主任，察覺到氣氛越來越微妙，班主任當即低咳一聲：“新同學自我介紹一下吧。”

        “五條悟。”

        言簡意賅的自我介紹語調里滿含著不耐煩，仿佛是誰強迫著他，非常不禮貌。然而班內一些孩子就是喜歡「這一套」并將此舉認為酷、帥。

        沙條愛歌再一次確認了自己此刻所感知到滿溢大腦的強烈情緒就是「厭惡」。是的，沒錯，她在討厭那個名為「五條悟」的轉校生。

        “你的座位在愛歌同學后面，過去坐吧。”

        五條悟不知道「愛歌」是誰，但一眼掃過去，班里就一個空位，答案明顯。

        他‘哦’了聲，邁開步子沒一會就從講臺前方繞到了教室最后排的座位。

        當同個空間內有了明顯相近物品作為參照物，所有人都能清楚發現新同學五條悟的身高和他的臉竟一樣過分的出類拔萃！

        沙條愛歌抬手攏了下滑落至臉頰的發絲。

        “原來你就是「愛歌」。”身為普通人，沙條愛歌的樣貌非常出眾，即便是身處無光的深淵，她這樣的人也會發光吧？五條悟的記憶力向來不差，尤其是對剛剛才發生過的事情。

        “初次見面，我叫「沙條愛歌」。五條同學，我們還沒有熟到可以直呼其名。”沙條愛歌討厭五條悟，但不會因此而‘刻意為難’五條悟，此刻她說出這番話只是作為同學初見面時禮貌的提醒，語調和以往沒有任何區別。

        “好的。”五條悟彎了彎眼眸，“愛歌。”

        沙條愛歌：“……”

        嗯，她果然非常厭惡五條悟。

        就連‘圣杯’往她腦海里擠進去扭曲記憶，她都不曾有這種感覺強烈的負面情緒。

        五條悟是故意逗弄沙條愛歌的。想到同愛歌一樣年紀的女生都非常循規蹈矩，最是受不住這種明晃晃的挑釁。五條悟算著對方回頭瞪視自己以示不滿的時間，等了半晌，希望落空。

        嘖，小氣。

        居然這點情緒起伏都吝嗇給他。

        回想起不久前‘撞到’愛歌時，她的情緒反應也很「冷漠」。嗯……

        冷漠。

        五條悟一手撐著下巴看向外面。普通小女生的情緒反饋與他何干？他來這里目的又不是和普通人交朋友，只待時間混夠，他解決完事情就會回去。此后這個地方與這個地方的人都不會與他再有交集。

        沙條愛歌長相出眾，學習優秀，很受老師們的喜歡。不論是哪個科目的授課老師都會在課堂上時不時向她傾注關注目光，因而所有授課老師都毫不費力留意到了坐在其后方、肆無忌憚走神的五條悟。

        “五條同學，這句話出自哪里？”

        被提問的五條悟輕輕‘嘖’了聲，移開視線看向講臺位置的老師，想了下，不情不愿起身給出答案。

        他的語調慵懶，雖然都準確說出了答案，但態度卻莫名其妙讓人牙根發癢。

        接下來整個課堂都被老師提問和五條回答排滿，饒是反應最慢的學生也察覺到了不對勁。

        某個科目的授課老師如此便也罷了，怎么一個個都……

        “五條同學真不愧是……”夸贊的話語到了嘴邊，開口男生硬是想不出合適的詞匯來形容，最后又繞了回來，“五條同學。”

        用著五條悟的姓氏來夸贊他。

        五條悟抬眸看向說話的男生，認真打量，確認了他就是個普通人，應當不會知道「御三家」。

        “我還是第一次見到短短一天時間就把所有老師都得罪的學生。”

        “我……得罪他們？”五條悟眨眼，他做什么了？

        “不然為什么每個老師都點你名字答題？”

        “難道不是因為我長得扎眼？”五條悟認真。

        “……”

        沙條愛歌聞言收拾物品的手一頓，竟比以往慢了半步離開教室。

        “愛歌姐姐。”

        沙條綾香的魔術造詣不如沙條愛歌，在看到桌面上的字之后她就打算在課間休息時間來尋沙條愛歌，但她今天運氣似乎不怎樣，忽然就被一大堆不知從何處冒出來的事情纏身，完全沒有找到可以離開的空隙時間。

        所幸最后沒有耽誤放學。

        沙條綾香見到沙條愛歌的瞬間立刻飛撲向她，親昵地向她低聲訴說今天發生的事情。

        “綾香午飯吃過了嗎？”沙條愛歌耐心聽完，伸手摸了下綾香的頭發，語調溫柔地詢問。

        沙條綾香忽然覺得耳朵有些發燙，支吾著不知道該如何作答。

        “不管綾香再如何忙，都要記得按時吃飯哦。”看到綾香的反應，沙條愛歌了然。

        “……嗯。”沙條綾香立刻點頭。

        “乖孩子。”愛歌夸道。

        沙條綾香握上愛歌的手，與她和往常一樣相攜回家。

        “愛歌姐姐……”走在無數個日夜都會經過的熟悉道路，沙條綾香發現今天那條路特別安靜，她隱約感覺到了不對勁，“好像有什么「東西」在那里。”

        沙條愛歌直面前方堵在半路中間體型巨大、體態丑陋的「詛咒」，模糊中看到它被幾名身穿深色衣服之人祓除的未來，她移開視線再看向綾香，語調如常：“時間還早，我們到新開的冰沙店坐坐吧。”

        “誒？”沙條綾香先是沒有反應過來，當反應過來愛歌說了什么之后，她當即揚起笑臉，瞬間就把剛才感覺到的毛骨悚然拋之腦后，萬分高興應道：“好！”

        在沙條綾香拉著愛歌的手離開后的十分鐘，幾名身著色彩相同但設計卻各有差異服飾的「咒術師」趕至現場。

        “是2級咒靈！”

        “拖住它！不要讓它進入居民區！馬上聯系就近2級以上的咒術師！”

        五條悟剛離開學校就聽到安靜了一整天的手機正急促響個不停，看了眼顯示輔助監督的熟悉號碼，五條悟非常想掛掉電話。

        “喂？”五條悟接起電話，回應語調萬分嫌棄。

        “五條先生，請立刻趕往（……）支援。任務評估出錯，區域顯現咒靈等級為2級，當前處理這件事的咒術師為剛入學咒術高專的4級咒術師，請您馬上出發支援！”

        五條悟‘嘖’了一聲，“這是你們第幾次任務評估出錯了？”

        “……”

        “上層那群老頭‘偏心’的標準到底是什么？每次任務評估出錯都不了了之，倒是對我們犯得一些小錯誤斤斤計較。”

        “五條先生的小錯誤是指在人群中使用咒術卻忘記放「帳」？”

        『嘟嘟嘟——』

        五條悟掛掉了電話。

        -

        沙條愛歌彈了下掛滿水凝氣的玻璃壁，透過緩緩融化的冰沙玻璃杯看向沙條綾香。

        她剛坐下來那會就察覺到了綾香時不時落在自己身上的視線，一旦妹妹有話要說但苦于不知道該如何開口的時候就會有這樣的舉動。

        “怎么了？”遲遲等不到沙條綾香開口，愛歌干脆出聲引導：“一直這樣看著我。”

        “愛歌姐姐……”沙條綾香猶豫了半天，最后還是決定問出來：“你明年就要去時鐘塔嗎？”

        沙條綾香從小就知道她的姐姐——沙條愛歌的魔術天賦非常高。到底有多高？她不清楚，只覺得這世上沒有她學不會的魔術。

        就連沙條愛歌被魔術協會注意到并邀請其前往時鐘塔入學在沙條綾香看來都是一件非常正常的事情，這么強的姐姐若是沒有被魔術協會留意到才讓人稀奇。

        對上沙條愛歌望過來的視線，綾香誤以為愛歌在疑惑自己為何知道這件事，為不讓姐姐誤會，她立刻解釋道：“我……聽爸爸和媽媽聊天時提到了這件事。”

        看著局促不安的綾香，愛歌笑了，語調溫和回道：“如果沒有意外的話，是的。”

        “綾香對魔術感興趣？”難得綾香會主動對自己提起與魔術有關之事，愛歌想到明年到來的圣杯戰，輕聲問道。

        沙條綾香搖頭，輕聲回答：“我不喜歡魔術。”

        如果不是為了離自己姐姐所在的世界近一些，她根本就不會去參加沙條家的魔術練習。幸而她們的父親——沙條廣樹對沙條家的魔術繼承沒有像其他幾個世家那么執著，不然從一開始……沙條綾香覺得魔術資質最差的她會被雙親送到別人家當繼女。

        沙條綾香的回答完全在愛歌的預料中，她的妹妹不喜歡魔術，在學習魔術上一直都處于被推著走的狀態，這一點與扭曲記憶中的‘沙條綾香’完全不一樣。

        說到底……扭曲記憶中的畫面全是「虛偽」。

        沙條愛歌點頭，“我知道了。”

        即便她明年就要前往時鐘塔學習，也有充足的時間和辦法讓家人避開明年的圣杯戰，安全渡過那段混亂時光。

        愛歌做好決定，再抬頭就看到了綾香辛苦追尋自己蹤跡全世界四處亂跑的未來。

        沙條愛歌：“……”

        她想要規避掉圣杯戰的決定，直接改變了綾香的未來。

        -

        掛掉輔助監督的電話，五條悟再一抬眼，人就到達出現2級詛咒的區域。

        當看清楚詛咒的模樣，五條悟笑了。

        運氣不錯，解決完這只詛咒他就可以提前離開中學。

        剛想了辦法求助輔助監督支援的咒術師們看到中學生裝扮的五條悟憑空出現在他們面前時，都怔住了。他們以為來的會是同校前輩，怎么都沒有想過來的人竟然有可能會是五條家的那位——

        “你們布「帳」了吧？”

        只不過晃神震驚前來支援咒術師竟是五條悟的眨眼時間，足以殺死他們一行人的2級詛咒就已被五條悟完全祓除。

        完全碾壓所有人的絕對力量，這就是五條……等等？

        他剛剛問了什么？

        剛還在震驚人與人之間差距的一眾新入學、初任務的咒術師回想起五條悟詢問，頓時都僵站在了原地。

        “……”

        2級詛咒被完美祓除，身為‘功臣’的五條悟非但沒有如愿以償離開還被加長了待在普通中學的時間。

        理由是學校異象未解除。

        五條悟‘嘖’了一聲，雖是不耐煩還是認真回想一遍自己進入學校至今察覺到異常部分——沒有。那座學校太干凈了，連一只低級詛咒都沒有。

        難道咒術界的高層現在已經老糊涂到連「太過干凈」也要懷疑的地步？

        五條悟不想思考過多與咒術界高層的事情，第二天依舊是被輔助監督的連環電話‘定時鬧鐘服務’吵醒去「上學」。

        “……那群老東西到底想做什么？”五條悟話到這里，已是不想再忍：“是不是非要學校出現詛咒才覺得正常？”

        輔助監督聽著電話那頭傳來五條悟大逆不道的發言，深吸一口氣忍耐住脾性，直接將話題挑明：“幾位大人只是想讓五條先生盡早弄清楚學校里到底是否隱藏著更高級無人知曉的詛咒活動痕跡，進而保護好所有人。”

        末了，發現電話沒有被五條悟掛斷，輔助監督又補充道：“您應該很清楚原因。”

        自從五條悟誕生后，咒師與詛咒的平衡被打破，沒有詛咒活動的學校已經足夠詭異。

        那是最靠近大都市東京繁華區域的學校，又不是鄉下。

        “我只清楚我現在很討厭你說的那些「正論」。”五條悟嗤笑，非常‘叛逆’道：“我不認為那些人需要我們的保護。”

        「咒術師保護非咒術師」這種由咒術高層灌輸給所有咒術師的觀念，正在以一個生命體是否會使用咒術為界限割裂著人與人之間的關系。

        高層幾個人管理著咒術界，用條條規矩向沒有咒力的普通人隱瞞了詛咒的存在，可他們卻又告訴咒術師‘詛咒’源于沒有咒力的普通人，這種‘毫無道理’的矛盾意識長期以往存續只會孕育出更大的問題。

        這已經不是五條悟第一次向他們表達這種觀念了，曾經他更甚至做出過直面高層還故意加大音量宣揚這番大逆不道言論的事情。輔助監督閉上雙眼，神色痛苦，他也想選擇假裝沒有聽到五條悟剛才說的話。

        五條悟第一次說出這番話時，高層震怒卻拿他無可奈何。

        最后這件事不了了之，這種行為形同漠視五條悟，即便現在五條悟把這番言論掛在嘴邊當口頭禪，他們也都能保持面無表情，看似情緒非常平靜。

        這就苦了最底層的輔助監督們。尤其是被安排和五條悟搭檔的輔助監督……每次任務結束后回去匯報工作都要事先在開車路上提前思考如何潤色重復五條悟說過的話才能減輕高層對自己的遷怒，在這種條件下還得保證一字不落把他做的所有事情全部匯報。

        輔助監督此刻正隔著電話神色痛苦聽著五條悟的‘大膽發言’，腦海里已經主動把這些話語「翻譯」成了另一種委婉的詞句。

        “你還在嗎？”五條悟發表完了自己的觀念，看了眼矮幾上的時鐘。

        “在。”輔助監督音色怪異。

        “我們出發吧。”五條悟下一刻忽然出現在輔助監督所開車輛的后排位置上，臉上笑意盈盈看起來分外和善，與剛才輔助監督通電話時輸出瘋狂觀念的五條悟仿若不是同一人。

        輔助監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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