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靠近
雖然,不孝鎮(zhèn)這個名字是有點奇怪。
但是換成不笑鎮(zhèn),更奇怪了好吧?
不過,仔細回想一下,似乎從他們進入鎮(zhèn)子開始就沒見人笑過。
那對反目成仇的母子自然是不必說了,到了何家,管家很是嚴肅穩(wěn)重,何老爺雖然態(tài)度恭敬,但也從來沒笑過。
竟然還有如此稀奇的事?
這回,連自詡博覽群書、學富五車的周見南都安靜了,他瞠目結(jié)舌:“不是,怎么會有如此怪異的鎮(zhèn)名?”
何員外也是一言難盡,他嘆了口氣:“實不相瞞,這個鎮(zhèn)子原來叫喜樂鎮(zhèn),但就在一月之前突然出現(xiàn)了怪事,誰笑,誰就會被掏心,慢慢地大家都不敢再笑了,久而久之,這名字也就傳了出去。為防萬一,還特意刻了碑提醒過路人,碑上一共二十條銘文,仙長們沒看見?”
連翹撓頭:“我們到的時候,兩撥人吵得厲害,那塊碑上被潑了狗血。”
“原來如此。”何員外頗為慚愧,“倒是大伙兒魯莽,連累仙人了,如今仙人已經(jīng)笑了,這妖怕是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該如何是好?”
連翹眉毛一挑:“找上門來?那不是更好?我偏要笑,我倒要看看這容不得旁人笑的到底是個什么妖?”
說罷,她刻意開了門,就怕這妖找不到她。然而除了夜風吹拂竹林的簌簌聲,再沒有任何動靜。
連翹撇了撇嘴:“瞧,這不是沒事嗎?”
何員外擦了擦汗:“這是晚上呢,這妖最喜歡在白天動手。”
連翹微微詫異,一般妖鬼都喜歡月黑風高,夜深人靜,這個妖倒是個特別的。
“這妖還有什么怪癖,一并說了吧,也好有個線索。”
于是何員外又細細道來:“非說是怪癖的話,也就是不許人笑,喜歡在白天殺人,哦對了,所有死去的人雖然被掏了心,但是嘴角都是微笑的。”
連翹若有所思。按理來說,掏心應(yīng)當萬分痛苦,但這人死時嘴角還能微笑。想來,這妖恐怕還精通幻術(shù),說不定設(shè)了什么幻境讓人心甘情愿地掏了心。
“還有呢?”
“還有?”何員外皺著眉,“就是之前與仙人們說過的,它尤其喜歡挑新娘子下手。王屠戶的女兒就是這么死的。”
連翹此刻卻多想了幾分:“一定是因為新娘么?成婚當天新娘必然十分歡欣,說不定是因為她笑了呢?”
何員外道:“這個我們自然也想過,于是前幾日又有人嫁女的時候,千叮萬囑,不許新娘子笑,為防萬一,還用漿糊把新娘子的嘴給粘上了,可……一連兩個新娘還是死了!”
見不得人笑,喜歡白天出沒,愛掏人心,尤其愛對新娘子下手……
連翹暫時沒想起什么妖是這樣的特性,于是對何員外道:“這兩日我先翻看百妖譜,看看能不能找到線索,倘若這妖能找上門那就再好不過,也省得我到處尋它了。”
何員外自然是感激不盡,順帶把這些日子的卷宗也送給他們。
“不過。”何員外又沉吟,“眼下還有一樁事,七日說長不長,說短不短,鎮(zhèn)子小,畢竟也沒那么多吃的,這可如何是好……”
陸無咎道:“縣衙是不是在西邊的臨鎮(zhèn)?”
何員外道:“是啊,陸仙長這是想去西邊借糧?實不相瞞,咱們這位縣令恐怕不是那么好相與的……”
陸無咎微微抬眸:“我自有辦法,員外不必操心。”
何員外瞥了一眼他身上的三足金烏,再然后當晚便瞧見他驅(qū)使一個幼童拿著火漆蓋好的信送往了西邊縣衙。
——
陸無咎既然已經(jīng)著手了,連翹自然也不甘落后,快速查閱起這些日子以來的卷宗。
主打一個陸無咎不睡,她也不睡。
隔壁的晏無雙受不了了,打開了側(cè)窗,憤怒探出頭對連翹道:“都這么晚了,也不差這一會兒吧?”
連翹左右手開弓,一邊卷宗一邊查妖譜,頭都不抬:“還不是怪陸無咎,他的燈到現(xiàn)在都沒關(guān),肯定也是在偷偷查閱。我就知道他白天擺出一副高冷的樣子都是在迷惑我,讓我放松警惕,到了晚上他還不是背后悄悄努力?他肯定是想趕在我之前查出來。”
晏無雙瞅了瞅?qū)γ娲吧嫌崎e的倒影:“……我怎么覺得那影子看起來不像是在查卷宗呢。”
連翹呵了一聲:“障眼法,一定是障眼法,他肯定是拿別的書擋著,不想被我發(fā)現(xiàn)。”
兩個人聊天時,對面陸無咎的窗戶砰的一聲關(guān)上,燈也瞬間滅了。
連翹咬著筆頭,一臉篤定:“看,被我猜對,惱羞成怒了吧?”
晏無雙:“……”
是這個意思嗎?
不過既然陸無咎吹了燈,連翹也吹了燈。
就在晏無雙打了個呵欠以為今晚已經(jīng)結(jié)束的時候,連翹又從兜里掏出一顆夜明珠照亮繼續(xù)偷偷地看,美其名曰——剛剛只是齊頭并進,現(xiàn)在這叫趕超。
晏無雙:???
服了你們這群這么聰明還這么努力的狗東西了!
她砰地一聲關(guān)了窗子,越想越焦慮,這時,隔壁的周見南突然開始打起了呼嚕,晏無雙一腳踹到墻上,震的周見南從夢中驚醒,驚慌失措地抱著被子到處亂竄“地動了嗎?動了嗎?”
晏無雙:“……”
幸好,還有個比她還廢的。
她這才心滿意足,安心躺下了。
連翹卷啊卷,終于,到月亮西斜的時候,她估摸著陸無咎應(yīng)該睡了,長長打了個哈欠這才終于放下卷宗。
但不知怎么回事,今晚似乎有些熱。
她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熱的睡不著,忍不住開窗問了問晏無雙今晚是不是有點熱,結(jié)果是得到一個從窗戶里砸出來的枕頭……
于是她果斷在這位姐暴躁之前閉了嘴。
再然后,這股熱越來越奇怪。
連翹終于意識到不對了,這熟悉的熱意,這滿身的燥熱,好像不是單純的熱,而是那個破蠱,居然在此時發(fā)作了!
而且,好像和陸無咎一樣,這次發(fā)作比上回還要強烈?
可連翹是絕對不可能承認自己和陸無咎是一個水準的!
忍。
她就不信這么小的一只蠱還能要了她的命不成?
一刻鐘后……
連翹蒙著臉,偷偷摸摸朝陸無咎屋子摸去。
這蠱是真能要她的命啊!
再不趕快過去,它能把她血煮沸了。
終于,偷溜到陸無咎房前的時候,這癥狀才好轉(zhuǎn)了一些。
連翹渾身上下蒙的嚴嚴實實的,鬼鬼祟祟地去敲門。
一聲,兩聲,沒有動靜。
再敲,門上突然多了一道隔音罩。
連翹:“……”
好好好,這么對她是吧,等輪到他發(fā)作的時候,看她不折磨死他!
但是,現(xiàn)在,她再不進去,求死不能的就是她自己了。
連翹忍辱負重,不得不轉(zhuǎn)而摸去側(cè)面的窗子,壓著嗓子警告:“給我開門!再不開我就沖出去告訴大家我們一起中了什么蠱。”
窗戶瞬間打開。
陸無咎目光冷冽:“是你?”
連翹咬牙切齒:“不然呢,除了我還有誰大半夜的不睡非得要來找你?”
話剛說完,她突然明白過來,還真有可能有人深夜過來,譬如,那位今天被陸無咎救了的何小姐……
連翹指著他恍然大悟:“哦哦,你是怕……”
“怕什么?”
陸無咎微微挑眉,臉上寫滿了她再敢多說一個字,今晚就別想進來了。
連翹果斷閉嘴,心里卻冷笑了一聲,明明是他招蜂引蝶,還不讓別人說了!
進門之后,連翹還是熱的不行,狂扇了幾下風,看到桌子上擺著的水抬手便去拿。
還沒送到嘴邊,只聽陸無咎幽幽道:“這是無根水,你確定要喝?”
慘痛的記憶立馬喚醒,連翹像拿了燙手山芋一樣迅速放下:“不早說?”
她可不想再費勁吧啦去給陸無咎收集竹露。
陸無咎淡淡道:“早說你就不喝了?你今日究竟是怎么了?”
連翹心虛:“熱啊,你不覺得?”
不等陸無咎回答,她又道:“哦,你當然不覺得,我忘了,你冷血。”
陸無咎:“…… ”
然后若有似無地打量一眼她汗?jié)竦陌l(fā):“你似乎,比我上一次癥狀又要重些,上回是幾步之內(nèi),三步?那這次看來是要更近……”
連翹斷然打斷:“胡說!我……我只是剛剛走的急了些,出了汗。”
“哦?”陸無咎挑了挑眉,緊接著持劍漫不經(jīng)心地劃出一道線,“既如此,你就在外間,我在里間,一個時辰之后你自行離開。”
連翹仔細比較了一下,那劃線的位置剛好卡在三步之遙上。
故意的是吧?
非要看她能忍幾步距離?
她扭頭冷笑一聲:“放心,不用你催,我掐著時辰呢。”
然后,連翹一屁股在黃花梨桌旁坐下,百無聊賴地卷起自己的頭發(fā)來,陸無咎也去了里間,屏風一拉,兩不相干。
不得不說,陸無咎這個人著實是太無聊了。
連翹不開口,他竟然一句話都沒有。不就是高冷嗎?誰不會似的。
正好,趁機偷偷看看他在偷學什么書。
連翹小心地從架子上翻找起來,結(jié)果一看書名,傻眼了,《山經(jīng)》,這東西有什么好挑燈夜讀的?
不對,他肯定把重要的秘籍藏在下面了。
于是連翹又趴下去,小心地翻找著書名。瞅了半天,不是《海經(jīng)》,就是《醫(yī)經(jīng)》,甚至還找到一本《貍奴小札》,講的是如何養(yǎng)貓的。
連翹:懷疑人生……
這個人不會每晚挑燈夜讀,讀的都是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吧?
那他那些道法課、符法課究竟是怎么考到榜首的?
還有,這個養(yǎng)貓的本子究竟是什么鬼?都已經(jīng)翻的卷邊了,但是也沒見陸無咎養(yǎng)貓啊!
不過,他一定是打算養(yǎng)了,呵,饕餮,你的位置也沒那么穩(wěn)了吧?
于是連翹打算把這個消息珍藏著,打算等下回和饕餮吵架的時候拿出來給它沉重的一擊。
然而除了這些書,連翹真的沒看到任何修煉相關(guān)的了。
她猜測陸無咎一定是藏在了床頭,不讓她發(fā)現(xiàn),但是她又沒法去拿,于是只好默默數(shù)著銅壺滴漏的聲音打發(fā)時間,等這一個時辰熬過去。
可越是難熬,這時辰便越慢。
更可怕的,這蠱果然是日益加深的。
三步的距離遠遠不夠,慢慢地,連翹連腳心都開始癢,忍不住想離陸無咎近一點,再近一點。
她忍不住瞄一眼,發(fā)現(xiàn)這人的肩還挺寬的,好像很好靠。他的腰,似乎也挺勁瘦的,好像很硬的樣子。
再往下,那微屈的長腿,流暢的線條……
連翹不自覺咽了咽口水,在黑暗中動靜頗大,著實把她嚇了一跳。
呸!
她在想什么?
這破蠱,老是往她腦子塞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她分明應(yīng)該討厭死他才對!
可是,現(xiàn)在,陸無咎似乎已經(jīng)睡著了。
既然如此,那么,她近距離地靠一靠,解一解毒也沒什么吧?
于是連翹挪著板凳,往里間悄悄地過去一點,再一點。
兩步,一步……
果然,神清氣爽!
這次發(fā)作的距離還真是一步之內(nèi)。
連翹大喜,動作也張狂了一點。
然而樂極生悲,就在她快挪到陸無咎床邊的時候,陸無咎突然冷冷地睜開了眼。
連翹渾身激靈手一滑撲了上去,然后只聽刺啦一聲,她眼前閃過一片白皙的膚色……
陸無咎的衣服好像被她扯掉了!
而且,她、她、她趴的是哪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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