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心魔現身
周邊是一片虛無，不遠處的暗物質發著微弱的光，他仿佛置身于混沌之中。
其內鴉雀無聲，只有胸腔中心臟微弱的跳動，證明著他還活著，雖然他這人做惡多端，看著像個殺人不眨的魔頭，無畏生死，不懼生死，但他可不想死。
他要成神、成仙，長存于世。名流千古也好，遺臭萬年也罷。
正思索著，霎時少年的聲音在林慍耳畔響起，那如同細雨滴落在青石般，清脆而孤傲，其中卻夾雜著幾絲不顯的蠱惑。
“你真的忍心殺我嗎？師尊�！�
其意不明。
一雙偏圓并且上揚的柳葉眼，悄無聲息得出現在他眼前，深邃的眼眶，墨綠色瞳孔中閃爍著點難以抑制的情//欲，目光像黏在林慍身上一般，可以拉出相連的絲來。
顧衍朱唇微張，他一舉一動都像是在引誘著林慍，勾起他無名的邪火，讓其跌入情愛的泥潭。
“師尊，你看啊�！�
明明是普通的話，卻耐人尋味，語調都未曾帶著過的起伏，愣是被他說出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曖昧。
他手上淡綠色的青筋若隱若現，如似一塊美玉，不用加以雕琢，而骨節分明。顧衍手指向前方，林慍的目光跟隨而去。
周邊的黑霧漸漸散去，他眼前的畫面漸漸明亮起來，不遠處出現顧衍蹲在地上，后背靠樹，雙手抱膝的身影。
林慍他愣了片刻，精致面容上的表情凝滯起來。
曾經的記憶被蒙上層灰，已過去數年，回溯起來，卻仍記憶猶新。
——是他們初見，顧衍六七歲時。
瘦小的他將自己蜷縮在一起，整個人還沒有身后靠得那棵樹寬，下顎卡在雙膝之間，雙眸垂下，他像只被拋棄受傷的幼犬，躲在暗處舔舐傷口。
白凈的臉沾滿塵土，臉上暗紅的血不知是誰的，讓他看著可憐兮兮，令人心生憐憫。
他輕輕的蹭著自己的膝蓋，雙眼無神，小聲的喃喃道：“阿娘，你怎么還不來找小野啊，寧娘她睡著了�！�
“小野一個人好害怕”
眼角一顆顆眼淚流出，流淌過眼尾的那顆紅痣，他的雙唇抿緊，劃過唇角，滴落在粗糙的淺藍色布料上，將其暈染成深藍色。
“阿娘”他像是在無意識喃喃自語，忽然聽到——衣袍在風中滾動的聲響。顧衍全身緊繃起來，他小心謹慎的抬頭看去。
顧衍他雙眼腥紅，那雙圓潤的柳葉眼中滿是警惕，周邊布滿了紅血絲，唇色泛白，嬌弱的軀干在輕微顫抖，
他像只充滿戒備的幼犬。
明明是皮包骨的手，卻逞強地緊握住沉重的劍把，他的手像隨時會撐承受不住，劍把的重量而斷掉，時不時的顫抖，讓站在霧外的林慍止不住得心疼。“小徒弟”
林慍的心臟噗通噗通地跳著，在這寂靜無聲的環境中，顯得格外突兀。他想上前抱住顧衍，卻在擁抱住他的那刻：顧衍變成一團虛影，消散不見。
明明就在眼前，卻連觸碰都做不到，好幾次伸手，可只是虛影，無法擁抱，只能感到無能為力，徒添傷感罷了。
顧衍的衣袖被劃破了好幾刀，血液從縫隙中緩慢流出，周邊的布料是一片鮮紅，皮肉還與里衣黏在一起，結成了塊，他落魄不堪。
就像是從地獄里走出來的惡鬼，專門找仇人索命，可卻又是那么的可憐無助，令林慍心頭一緊，心臟心疼得無法跳動。
明明是武林盟主，門派高手，這時的林慍，他卻是如此束手無策，泛起霧的藍色瞳孔隱含了太多情緒，暗淡無光，看不出來其中的波濤洶涌。
林慍是見慣了這種場面的人，可如果換作是自己的小徒弟，他卻不忍再看，默默側過頭，什么都做不了。
他抬頭望見，在昏暗的深林，空中不知何時飄起白雪，他肩邊盛雪，那墨發似銀發。當初的自己乘著月光而來，身后隱約還跟著個人影。
隱隱約約在喊：“小生啊，慢點。”
“我快跟不上了啊！”
在夜晚中唯一的光源，也因林慍的到來，淪為襯托他外貌的配角。
他身形高挑，精白的左右兩襟相疊，月白色的絲線繡上水紋，用云錦做成的中衣，銀白而寬大，其上又紋著蒼白色的祥云。
鴨卵青色大衣，邊繡著金絲流云紋，腰間被一根藍灰色配飾束縛，顯得愈發纖細。
墨發被玉冠束起，不動時倒是看著規規矩矩，但在飛行時，長發肆意飛揚。其人宛如天上皎潔明月，讓人感到可遠觀而不可褻瀆，猶然升起一股敬意。
他神色冷淡，從那張清冷的臉上看不出，除藐視外的任何情緒。長而不狹的雙目給他帶來清冷正道的假象。
令人不驚感嘆，此人絕美。
好友紀寒川緊跟他其后，一身蒼白色衣袍，像是在為林慍作配。他雖并沒有林慍那般一眼驚艷，但總有種細水長流，溫文儒士的感覺，并不比林慍差多少。
他是耐看型的，看久了，倒是有種新的感受。
紀寒川的眉峰婉和，雙眸溫雅。
兩襟繡著流云紋，里金邊，外灰邊。中衣兩邊深灰到淺灰，腰中系著墨色腰帶，又繡著金絲紋，一旁掛了個石青色玉佩，下袍尾部用各色絲線繡上仙鶴紋，活靈活現。
白發遮住臀部，接近腰間處，被一根紅線匆匆綁起，還有些白發于胸腔之上。
林慍挑了下修長的眉，勾出一抹淡然的笑容。他身上有著幽幽的清香，安撫著顧衍那脆弱的心靈。
他見那小孩只知呆呆看著自己，遲遲不動，林慍逐漸有些不耐煩了，但他依舊保持不動，繼續與顧衍雙目相對。
像是在比誰能堅持到最后。
紀寒川他原本是抱著看戲的態度來的，但見二位祖宗都一動不動，只好佯裝咳嗽一聲，走到林慍身旁，輕撞了一下他，提醒林慍上前。
林慍很不滿，但沒辦法，誰這不靠譜的好友叫自己先動，他只好忍下心中不悅，眉間微皺，緩緩向顧衍走去。
內心里暗暗想：我來收養他的，還要我主動？不應該是他磕三個響頭，然后求我帶他嗎？這怎么跟我想的不一樣
但他此舉卻把靠在樹前的顧衍看呆，只覺得此人就連皺起眉頭，也是這么美艷，如似仙人。
一舉一動都如天上仙，地下神。
不似凡人。
顧衍愣了片刻神，小聲的嘟囔著，“他真好看�！本拖袷钦任业纳衩�，但最后一句話卻沒能說出口。
在林慍慢慢的向顧衍走去時，顧衍他終于回過神，警戒的盯著身前的人。
他左手朝林慍在的方向微微舉起，瘦弱的手緊握住劍把，那劍把看起來比他的手還要粗，手像是隨時會斷裂，可他依舊抓著，他要活下來，因為他最后一次見顧音嫣，他的阿娘，對他說過。
“要活下來，不然阿娘找不到你。”
所以對他而言，誰都不能相信。
就算是拯救自己的漂亮神明也不行。
林慍剛伸手，他那清瘦而白晳的手，就被顧衍打到一旁，“嘖。”
他十分不滿，眉頭微皺起，微揚起下顎，垂下眼眸，眼神中滿是對顧衍的不屑。
“我能幫你復仇�！彼跉饪裢�。
顧衍的臉上閃過幾絲詫異，他冷哼一聲，毫不客氣地質疑林慍道:“就你？如果是當今天子呢，你敢嗎？”
臉上浮現出陰暗的笑容，鼻頭微聳，眼尾紅痣引人注目，勾起的嘴角帶著點嘲諷。
聽見這話，林慍冷笑出聲，冷冷的瞥了一眼顧衍，開口說話的語氣狂妄又自大。
“我有何不敢？”
他的話語中帶著幾絲不可否認。
這時的他還帶著點少年意氣，不滿他人的質疑，可他以后明白了，那只是有人心生妒意而已。
紀寒川在一旁點頭，拍手叫好，“他確實敢，你從了他吧，好處多得是�！保蛉ぶ謶C，畢竟這種機會實在沒多少。
林慍瞪了眼紀寒川，有些惱怒，連帶著眼前盯的人，他逐漸有些煩悶，左手撐在右手腕的衣布上，捏了捏自己太陽穴，緩解疲勞，薄唇張開:“跟我走。”
有著霸王硬上弓的氣勢。
顧衍弱弱的回著，“我不。”
雖沒氣勢，可很強硬。
林慍他眼神在顧衍身上徘徊，見顧衍身上臟兮兮的，朝他捏訣，顧衍身上的傷痕皆消失不見，衣袍也變得煥然一新。
但顧衍臉上的血跡與泥土卻仍然存在，只因此時林慍自己覺清塵咒，不能消除他身上的氣味。
當然還帶著點小報復。
見識到林慍的厲害，顧衍無奈的低下了頭，他低聲開口提出一個請求，“等一下。”
顧衍的眼尾染上些許紅色，眼中的不甘呼之欲出，但沒人看見，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聲音有些沙啞，說出來的話，也是咬牙切齒的感覺。
“先等我埋了她。”
他指向寧娘，隨即朝一旁的尸體走去，蹲下身彎腰，準備去挖土坑。
那尸體的容顏有些過于相貌平平，甚至可以說得上丑陋，臉上布滿細紋，蠟黃的手背上有著巨大的窟窿，頭與身體的連接處還有一道劍痕，像是馬上就要斷開。
暗紅的血濺到她身旁的樹上，身下是一潭血跡，混著落葉與白雪。
刺鼻的味道令林慍有些不適，彷佛全身血液倒流，不好的記憶如同潮水般席卷而來，他急忙從懷中拿出手帕，手都在抖著。
銀白色的玉錦，其上用銀線繡著朵山茶花，上面還有林慍身上淡淡的清香。
他捂住自己的鼻口，那精致的容顏表現出幾分厭惡，轉過身背對著顧衍，蹙著眉，“我去前面那等你�！�
話語中帶著點厭惡之情，如冬日尖銳的寒冰，一點一點的扎在他的身上，刺痛著他，仿佛時刻提醒他，自己只是一條喪家之犬。
隨意被扔在一旁的長劍，乖巧的飛入林慍的手中，他慢悠悠朝樹林外走去，月光仿佛格外眷顧他，偏偏只灑在他的身上，給顧衍留下一個清瘦的背影。
紀寒川則在一旁看戲，頗有惡趣味的看著顧衍挖坑埋人，倒也不嫌尸體身上的那股腐爛的味道。
霧外的林慍看得入神，那擾人心智的聲音又響起來，其中帶著點曖昧，意味不明。
“師尊，你為何要等我？”
他輕笑一聲，將臉湊到林慍的面前，細致到顧衍臉上的每一處毛孔，林慍都看得清清楚楚，他眼尾的那顆紅痣，愈發鮮艷奪目，引誘著他，顧衍呼出氣體全灑落于林慍的臉頰邊，癢癢的。
現在的他同當初，幾乎看不出幾處相同的地方，變化太大。
柳葉眼變得狹長，鼻梁挺直，唇紅齒白，眼尾淚痣艷紅，他的氣質多了幾分嫵媚，當初的那股可憐勁還保留著，眼里的警惕與不甘卻消失殆盡，剩下更多的是調戲。
“師尊～”
尾調被他拉長，顯得格外曖昧。
他輕笑著，一顆虎牙顯露，為他驅散幾分陰沉，用手撫摸林慍的臉，嘴里喃喃道:“為、何、等、我？”
顧衍眉眼彎彎，笑時虎牙露出，看上去陽光開朗，像一顆小太陽。
“嗯？”他輕哼一聲。
林慍并未正面回答他，冷漠的偏過頭，連一份眼神都不肯施舍給他。
見此情景，顧衍冷笑，開朗消散，只剩下陰郁。
“師尊，你還是如此無情�！�
畫面一轉，霧中顧衍匆忙挖洞，用盡全身力氣，才將寧娘的尸體放了進去，本就不算干凈的手，變得更加骯臟。
他手中捧著一把泥土，快速的蓋在尸體的上方，生怕林慍不等自己走了，直到將尸體遮蓋后，他快速起身。
險些站不穩倒在地上，多虧紀寒川在一旁扶了他一把，他匆匆道射，“多謝�！保豢桃膊桓业R，氣喘吁吁的跑到林慍身的身后。
于是一個清瘦的背影后面跟著一條矮小的小尾巴。
當然不遠處還有紀寒川的身影。
此時正是深夜，林中黑得看不見周圍的事物，月光好像也在與他作對，偏偏只落在林慍身上，顧衍壓制住心中的害怕，卻還是默默的向林慍靠攏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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