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晚安
薄宴手掌溫熱,貼在她的肩頭,稍稍用了力,推著她往前走。
“我自己吹。”花月進了房間,從抽屜里摸出吹風機,捋著插頭想要通電。
薄宴眉骨下壓,蹙了下眉,輕輕拍掉她的手:“干嘛呢,手上有水能摸這個?”
“”花月看著他把插頭插上,想說一句,其實沒事的,她經常這么干。
然而看到男人嚴肅又冷厲的表情時,話又咽了下去。
算了,從小時候他就愛教訓自己,比老師還嚴格。
薄宴瞥了她一眼,見她乖乖地站在那里,表情也松緩下來。
他開了溫風,手指輕柔地理著她的頭發。
房間里全是小姑娘身上的香味,指間濕潤的發逐漸變得。
花月身高不矮,只是太瘦了,站在他面前低著頭,像受到欺負的小孩子。
當初那個肉乎乎的小姑娘再也不在了。
薄宴心臟似被五指握緊,心疼到喘不過氣。
兩人靠得極近,花月甚至能感受到男人身上傳來的熱氣。
她偏頭看了眼,薄宴抿緊唇,下頜繃緊,看起來不太高興的樣子。
見她回頭看過來,薄宴輕掀眼皮,兩人視線在空中交匯。
“怎么了?”薄宴拇指掰了下開關,把吹風關掉。
房間恢復寂靜。
花月回頭垂眸,頓了兩秒,隨后搖頭:“沒事,你去睡覺吧。”
薄宴把吹風機放回抽屜,也沒搭理她的這句話,只是扯了張椅子坐在桌前。
桌上還擺著她的課本和資料。
“哥哥不困,看你寫作業。”薄宴單手支著下巴,淡淡道。
這句話仿佛是打開記憶盒子的鑰匙,從初一到高一快四年的時光,過往仿若天羅地網,朝她撲面而來。
花月攥了攥手指,咽下那些難過,走到桌前坐下。
薄宴坐在那里,氣場太強,俯身看她寫字時,木香花的味道傳到鼻尖,帶著濃濃的壓迫感。
花月抿了下唇,側眸看他:“你這樣,我怎么寫?”
“嗯?”薄宴懶懶掀起眼皮,眉間不解,“哪樣?”
花月無言,她默了會,從桌子上摸了兩本書:“你回房間自己看書,行嗎?”
薄宴把書接過來,隨意翻了翻,不感興趣地放下:“看不懂。”
“”花月氣結,“哪里看不懂?”
她壓根不相信他看不懂!
薄宴扯了扯嘴角,笑容又淡又懶散:“花月忘了,哥哥高中都沒畢業,怎么能看懂大學的書?”
花月手指顫了下,心里難受得厲害。
她撇過頭,想去找幾本小說給他,起身時,手腕被拉住。
男人的手用了點力,手腕被握住的地方發燙。
“花月是嫌哥哥沒有文化?”薄宴壓低了聲音,漫不經心問。
花月立刻回頭:“你別亂說。”
她什么時候嫌他沒有文化了。
她動作過快,落在薄宴眼里,帶了絲氣憤,剛吹好的頭發軟軟散落在臉上。
薄宴唇角慢慢勾起,聲音也軟了下來:“好,是哥哥說錯話了,花月不生氣,嗯?”
被他這樣一通折騰,花月只覺得心也七上八下。
作
業是寫不下去了。
薄宴手上用了力,把她扯坐在椅子上:“是哥哥的錯,哥哥不吵你了,接著寫,好嗎?”
說完他拿起桌上的書,靠回椅子上,認真地翻了起來。
花月安靜地坐了會,見他真的不說話了,才重新拿筆,寫了起來。
窗臺上茉莉花正在開放,只是早已不是從前那盆。
薄宴從書中抬眼,視線落在桌前的小姑娘身上。
臺燈亮著白色灼人的光,花月的臉被映的白嫩透亮。
幾年不見,小姑娘的字也寫得凌厲了些。
散到臉上的幾絲頭發時不時地落到臉頰,花月伸手塞到耳后。
薄宴輕咳了下:“哥哥幫你扎起來。”
“不用。”花月手上動作未停,接著寫字。
薄宴起身,把書放到桌上,然后輕彈了下她的腦門:“該休息下了。”
花月想打人,把筆放下,轉頭想罵人。
然而男人站在她身后,正慢慢前傾俯身,像要從身后抱住她。
“你干嘛?”花月心臟漏跳了一拍。
薄宴耷拉下眼皮瞅了她一眼,嗓音似帶著蠱惑一般:“拿鏡子。”
說罷手臂收了回來,手上還捏著個鏡子。
他把鏡子擺在花月前面,隨后輕笑了聲:“花月以為哥哥想干嘛?”
花月咬了下唇,覺得這人實在太可惡了。
她氣哼哼轉身,看著鏡子里的自己。
薄宴低頭笑:“哥哥學會其他花樣的辮子了,扎給你看啊。”
他說著用手指順了順她的頭發。
小姑娘的長發被剪掉了,現在長度及肩,添了幾絲明朗與活潑。
如果能再胖點,再經常笑笑,與之前軟萌的樣子,就再無不同了。
想到這里,薄宴垂下眼皮,拿著皮筋把編好的辮子固定住。
“好了,睡覺的時候拆下來,不然扯的頭皮痛。”他俯身,下巴快要搭在花月肩上,手指撥弄著桌上的鏡子。
花月屏住呼吸,男人熟悉又溫潤的氣息撲到她臉側,讓她想起他曾經親吻自己的樣子。
“要哥哥哄你睡嗎?”薄宴重新坐回椅子上,支著下巴看她。
花月搖頭:“我的藥呢?”
“扔了,”薄宴理直氣壯地回,“哥哥吃了頭暈。”
花月生氣地看著他:“我吃著挺好的。”
那是她的東西。
薄宴歪著頭打量她:“看樣子,還是想讓哥哥哄著睡。”
“不想,”花月站起來,“你快走吧,我要睡覺。”
薄宴笑著站起來:“行,睡不著哥哥就在隔壁,敲兩下墻,就能聽見。”
“”
誰要給你敲墻。
薄宴走到門邊,腳步頓住,回過身來,低眸看她。
半晌,才伸手揉揉她的腦袋:“花月晚安。”
花月抿了下唇,沒說話。
薄宴微微躬身,盯著她的眼睛,耐心教著:“跟哥哥說晚安。”
男人站在半明半暗處,臉上是斑駁的光影,歪頭打量她的時候,眼睫輕顫。
花月攪了攪手指,輕聲說:“晚安。”
“不是,”薄宴重新糾正她,“說,薄宴哥哥,晚安。”
“你走不走了?”花月頓了
兩秒,突然生起氣來。
薄宴被她推出門,見她炸毛的樣子,忍不住低聲笑出來:“行,不說就不說吧,哥哥走。”
房門在眼前砰的一聲關上。
眼前光線從亮到暗。
薄宴站在黑暗的走廊內,臉上笑容斂起,只余眸中難過。
到底是離開了太多年。
都生疏成這樣了。
-
翌日。
陽光從緊閉的窗簾透了進來。
花月揉揉眼,拿起鬧鐘,恍了兩秒。
然后心里咯噔一下,快要遲到了。
她蹭一下從床上跳下來,急急忙忙地穿衣服,背上書包去洗漱。
兩分鐘解決掉這些,蹬蹬下樓。
花國棟坐在桌前往上看:“快來吃早飯。”
“不吃了,我要遲到了。”花月邊說邊伸手扎頭發。
薄宴端著籠包子從廚房出來,聞言蹙眉:“早飯要吃。”
“我來不及了,”花月咬著皮筋,“鬧鐘沒響。”
薄宴把包子放下,隨手拿了個飯盒,從桌上裝了雞蛋和包子,又拿了盒牛奶。
“哥哥送你,十五分鐘就能到。”
花月想了想,點頭同意了。
坐公交車,至少半小時。
薄宴的車停在木花巷子入口,經過巷子時,一些老鄰居笑瞇瞇地打著招呼。
“薄宴,上班呢?”
薄宴笑了笑,拍拍花月的腦袋:“送花月上學。”
花月加快了步子,把他甩在后面。
清晨空氣很好,木香花開得燦爛。
薄宴兩步追上她,牽住她手腕:“跑這么快干嘛啊?”
“快點吧,遲到了扣學分的。”花月不滿地看著他。
薄宴拉開副駕的門,把她推了進去,帶著笑聲說:“哥哥保證不讓你遲到,好嗎?”
看著人乖乖地坐好,他俯身越過她,把安全帶拉了過來,慢吞吞扣上。
花月緊緊靠著椅背,男人頭發清爽干凈,俯身的時候,蹭到她的下巴。
“在車上把早飯吃了,嗯?”薄宴把牛奶和飯盒遞過來,隨后上了車。
車子啟動,很快駛入主路。
駛到二中附近時,突然堵了起來。
薄宴單手搭在方向盤上,偏頭瞥了眼正喝牛奶的姑娘:“課程表給哥哥一份,哥哥喊你起床。”
“不用,”花月轉頭看著窗外,“我下次會多定幾個鬧鐘的。”
“用手機發,還是手寫一份?”薄宴仿佛沒聽到她的拒絕,徑自說著。
“”
年紀不大,耳朵這么不好使呢。
前方車流開始動了,薄宴打了把方向。
路過二中門口時,花月轉頭看了眼,依稀能看到老張正站在門口笑呵呵地迎接著學生。
薄宴:“過段時間,哥哥帶你來看張叔。”
花月轉過頭來,目光又不由自主地落在了他的手上。
薄宴五指修長,拇指按在方向盤內側,另外四指懶洋洋搭在外側。
冷白的手腕上戴著塊銀色的機械表,下面還壓著根藍色的小皮筋。
男人專注盯著前方路況,側顏輪廓清晰,下頜略繃著,多了些年少時不曾有的冷硬。
見她一直沒說話,薄宴眼神搭了過來,察覺到她的視線,有些好笑:“看哪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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