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如墨，夜似紗。

        輕靈的月聲悠悠揚揚，夜風氤氳的香味輕輕淺淺。

        香火味。

        一路上我見到的人都謹言慎行肅立兩旁，這種氣氛讓我緊張起來。

        第一次在巫王山城的時候，我就發現了一個問題。

        這里的構造非常巧奪天工，甚至可以說是匪夷所思。

        在山壁和山腹中建造了這么多建筑物，在兼顧美觀大氣的前提下，還有很多機關奇巧。

        不僅開鑿通風透光的地洞，還有一些不明用途的銅鏡鑲嵌在道路兩旁。

        這里的路夠兩三人并行，并不擁擠，宮殿下層的居民們也不敢來圍觀，只是待在自己家門前躬身行禮一路恭送我們。

        但那些銅鏡……

        我已經不是第一次從里面看到影影綽綽的虛幻影像了。

        如果大部分人都靜止不動，那里面那些飄忽的虛影是什么東西？

        我忍不住攥緊了沐挽辰的手。

        他的手很大，手指干凈而修長，能將我的手整個包住。

        “沐……”我忍不住小聲的開口，我已經看到好幾面巨大的銅鏡里越來越多的虛影。

        鬼影憧憧。

        “噓……”沐挽辰垂著眼眸，低聲道：“別怕，抓緊我就好。”

        可我壓抑不住這種恐懼和好奇，那些銅鏡有什么用途？里面的鬼影到底是什么東西？

        莫非我感覺到的絲絲涼意，就是從鏡里傳出來的？

        這種詭異的氛圍直到我站在祭壇的門口依然存在，祭壇這里我來過一次，是一個巨大的“天坑”。

        月光如洗，燈火如晝。

        這里面的山林樹木和棧道小溪美如畫卷，月光的映照下，漢白玉道路兩旁都掛上了琉璃宮燈，橘紅色的暖光一路延伸，直到祭壇。

        祭壇兩旁多了很多人，大多按照隊形站好，我看到了司族的人。

        身材嬌小的司凰站在最前面，那個綁架我的司緞也在，她們的地位明顯比其他人高。

        祭壇上站著幾位白發蒼蒼的老人，估計是巫族的長老們，其中一個胡子都快拖到地上，看起來就很嚇人。

        我走到司族的前面時，斜睨了一眼，司凰帶著半遮臉的鎏金面具，一雙美目在橘色暖光下熠熠生輝。

        她見我在看她，毫不客氣的用目光迎上來，勾唇一笑道：“小王妃，你好呀。”

        我不敢亂開口說話，象征性的點了一下頭。

        從她面前走過時，我恍惚聽到了幽幽的笑聲。

        再轉過頭看去，司凰淡定的看著我，嘴角也沒有弧度，不是她在笑。

        那是誰？

        “殷珞？”沐挽辰悄悄捏了捏我的手，道路兩側的巫王山城的人都恭敬的跪下行禮，他們沒發現我走神。

        “……怎么了？為什么心悸？”沐挽辰輕聲問道。

        自從跟沐挽辰在一起后，好像就常常產生幻聽……本來這地方就十分神秘了，還總是讓我聽到奇怪的聲響……

        是我疑神疑鬼，還是真的有什么蹊蹺？這樣下去會不會神經衰弱啊。

        我疑惑的看向沐挽辰，他不可能沒聽到吧？我都聽到了，他應該也聽到了啊……

        “沐挽辰，你該不是有事情瞞著我吧？”我皺眉問道。

        “……沒有，我會跟你說清楚，先好好完成祭祀。”沐挽辰對我微微蹙眉，使了個眼色。

        他眼尾的余光往祭壇上那位白胡子老爺爺瞟去，似乎是在提醒我留意這個人。

        “……那是什么人？”

        “給你血蠱的人，等下會在你天靈入蠱。”

        啥？我嚇了一跳，忍不住抬手捂住頭。

        “還要給我下蠱？！”我立刻搖頭。

        沐挽辰的眼睫一動，低聲道：“……他下不了，放心，只是走個形式，雌蠱的法力比他厲害多了。”

        “好吧，我相信你。”我對他點了點頭。

        我走到祭壇邊緣，那位老者對我招了招手，沐挽辰點點頭，我上前一步，站在那里等候。

        “……小王妃，這就是走個形式，不會給你下血蠱的。”我后背突然冒出一個熟悉的聲音。

        亮小哥不知什么時候又附身在紙人上，躲在我層層疊疊的衣領里面。

        “……為什么要下血蠱啊？你們這些蠱聽起來好可怕啊……”我咬著牙根低聲嘟囔：“血蠱不是害人的嗎？”

        “咳，這是為了讓你成為我們的族人啊，不過放心好了，巫王大人已經說過不準給你下蠱，理由是雌蠱認定的人，不應該再有其他普通的蠱加身，免得雌蠱發怒。”亮小哥解釋道。

        “那就是裝裝樣子就行了？”我問。

        “嗯嗯，別怕。”

        好吧，我提著繁復的裙擺往上走了幾層臺階。

        周圍的編鐘古琴輕靈交響，祭壇中央有男女巫覡戴著面具在念誦我聽不懂的咒語。

        我只覺得周圍越來越冷。

        但是整個祭壇周圍燈火輝煌，氣氛肅穆，很多人恭敬的朝我屈膝行禮，并沒有什么異常。

        白胡子老頭朝我抬起手，在我的頭頂輕輕按住，喃喃的說道：“小王妃，終于等到你了……”

        “啊？”我忍不住抬眼。

        “……順利嗎？不不，不會這么順利的……我們所受的劫難，才剛剛開始……”老頭神經質的念叨著話語。

        “小王妃，你年紀幼小，但是身負重任，我們的希望就在你身上，希望你能堅強的面對以后的困難險阻……”

        我立刻搖頭道：“別，我抗壓能力很差的，重任千萬別放在我身上。”

        老頭愣了一下，估計沒想到我會這么說。

        亮小哥在我后脖頸那里焦急的提醒道：“我的祖宗啊，小王妃，這是場面話、場面話懂不懂！”

        我當然懂，但是不想這樣把責任攬到自己身上。

        “咳，小王妃看來年紀還小，咳咳，無妨，日后好好的協助神王就好……”

        干嘛啊，讓我協助什么？

        我沒來得及追問，身后祭壇那根巨大的石柱下，突然一簇巨大的火光沖天而起——

        我以為是祭祀的程序，可是沐挽辰一把將我扯下祭壇，擋在我身前。

        “怎么了、怎么了？快來人去看看！”周圍一陣慌亂。

        那團火里面隱隱有些奇怪的顏色，好像飄忽的黑洞，逐漸擴大了范圍。

        “……別亂跑，看來真有人趁大婚之際來搗亂。”沐挽辰轉頭對我說道：“站在這里，我去看看情況。”

        我有些手足無措，周圍的士兵和族人都警惕而慌亂的看向祭壇，突然有人伸手扯了我一把——

        “……小丫頭，我們又見、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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