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第20章成了特殊的人
閻攸寧屈起食指輕輕敲擊桌面,那敲擊聲不禁讓人屏息。
“看來真是這幅尊容的假和尚。”閻攸寧說得云淡風輕,還朝著池醉投注過來的眼神聳了聳肩,“真沒想到,為師不止與魔僧行苦同名同姓,容貌竟然也相似。”
與氣氛很不相符的,池醉覺得有些好笑。
但他忍住了,佯裝愣怔地看過去,啞然片刻,問道:“師父,你見過魔僧?”
閻攸寧沒想到池醉有此一問,頂著真容,看到席安康瑟瑟發抖受不了要崩潰的模樣,又吞下易容丹變回方才的容貌道:“以前見過,沒想到世上真有人長得與我如此相像。”他神情突然嚴肅,告誡池醉,“阿醉,以后如果有人頂著我的臉,可千萬不要隨便跟著對方走。”
“徒兒不會的。”池醉應道。
閻攸寧明顯是戲弄他,池醉表面恭敬相對,內心是忍了又忍才沒有笑出聲,他只覺得不斷撇清和魔僧關系的閻攸寧有點做作的可愛。
不過,如果真有那么個人易容成魔僧行苦作惡,所圖為何。
而留下席安康這個活口,明顯是為傳話……
“看來我們被人關注著呢。”閻攸寧自然看出了這事不簡單,他注意到池醉安慰席安康的樣子,之后,以考慮到席安康安危為由,將席安康帶回了小院。
不是他有多善良,而是自有考量。
除了壽數問題,席安康的品性沒得說,閻攸寧離開以后,有席安康在,也能多個朋友。
席安康亦是思慮再三,走前抱著他師父的骨灰壇,問是否可以一起過去。他雖然不舍這居所,心中對那假和尚更是恨大于懼。但師父臨終前讓他保重自己性命,他絕對不能隨便交代了。
說到底,他就是個無能為力的凡人。
閻攸寧當然沒有反對。
他給席安康留了些銀錢前往他的住處,但席安康并沒有收下,只道自己能好好生活。
閻攸寧讓對方自便,沒再說什么,便帶著池醉又一次離開。
“我們得先準備下怎么進入寶桐雪山。”閻攸寧這次沒有瞬移,而是拿出梅花扇,挽出一個扇花后朝半空一擲,瞬息之間,梅花扇放大到可以站立兩個人的大小,停滯在距離地面三米之外的半空。
閻攸寧本想帶著池醉上去,卻被池醉拒絕,帶著點固執道:“師父,我可以。”
如果事事都依靠閻攸寧,池醉就跟沒修行一般。
他雖然法力低微,但并非凡人,不過是輕輕一躍,池醉輕巧地站到扇面上,俯視地上挑眉微笑的男子,精致的眉眼帶著一點執拗。
閻攸寧:在莫名其妙的地方還挺倔。
“我說過什么,年輕人就要有年輕人的樣子,偶爾撒嬌耍賴或者發脾氣都是可以的。”閻攸寧一躍而起,梅花扇隨即而動,衣袂翻飛,兩人便朝天空而去,留下閻攸寧接下來的聲音,“哭泣自然也是正常的。阿醉,為師真怕你太過壓抑,以后哪天爆發,會嚇為師一跳。”
閻攸寧說這話沒有十次也有五次了。
一開始,池醉還覺得閻攸寧是為了試探他才說這種話,等相處久了,池醉發現閻攸寧確實是在關心他。
那種被真切關心的實感,讓池醉心里生出安定,便真心實意地應聲“徒兒知道了”,至于哭不哭,又不是他能控制的,畢竟池醉清楚自己的靈魂歲數,怎么可能那么輕易掉淚。
況且,自從跟著閻攸寧后,池醉除了被刻意戲弄外,卻也很少在碰上其他委屈事。
“師父,這次我們去哪里?”池醉問道。
這是池醉第一次隨閻攸寧奔波,一天之內就去往這么多處地方,倒也驗證了閻攸寧以前說過的“為師以前為了材料法寶到處奔波,可是很忙的”這句話。
作為修士,面對法寶自有一份貪念,但在朝夕相處中,池醉發現閻攸寧這份“貪”比一般修士強盛許多。
閻攸寧可以為了煉制法寶缺少的材料,不遠萬里尋找;也可以為品級很低,卻造型奇詭的法寶籌謀許久,就為從別人手里奪過來;甚至可以放下身段,哄騙懵懂無知的孩子交出看中的寶貝……
閻攸寧還曾對池醉道:“這世間或許存在投生仙人,有一種異寶只有投生仙人才能解開禁制。你相信嗎?”
投生仙人是指自仙界因為個中原因轉世投胎而來的仙人,他們的降生一般都伴隨著特別異寶的降世。只不過,人和異寶不會在同一個地方,而一旦投生神仙找到異寶,尋到辦法打開禁制,便能重新回歸仙界。
據說此境百萬年前曾有一個仙人投胎轉世,從孩童到少年未曾修行過,卻因緣際會找到屬于他的異寶后,又陰差陽錯打開禁制,便從凡人直接一步登仙。
更有傳言,只要禁制打開,就算不是投生仙人,亦能得到福報飛升入仙界。
那時閻攸寧表情帶著微妙的鄭重,池醉怎么都覺得應該點頭,于是便真的點了頭,然后便見閻攸寧哈哈大笑,甚是愉悅道:“若你以后比為師更先找到異寶,一定要告訴我。為師就算是遠在天涯海角,就算是在做天大的事情,也會即刻趕過來。”
那一刻,閻攸寧的神情無比認真,讓池醉無法再當做一個笑話。
至于哄騙無知孩童,池醉是永遠不會忘記的一件事。半年前一日,他和閻攸寧在酒樓吃酒,閻攸寧忽然放下筷子,說他去去就來。
池醉扭頭看向窗外,便看到閻攸寧悠然走在街道上,隨手買了一枚墜著蝴蝶的精致步搖,然后走到一個小姑娘面前。
小姑娘看上去不過五六歲,長得白凈可愛,手里拽著一串五顏六色的珠子手鏈,看到閻攸寧小臉警惕。
也不知閻攸寧說了什么,小姑娘表情逐漸放松,之后又被逗弄一番,徹底放松警惕,以物易物,拿著步搖喜笑顏開。
換完東西后,小姑娘就被丫鬟找到,向閻攸寧揮著手,心滿意足左搖右擺地離開。
等閻攸寧回到雅間,池醉猶豫了下便問他去作甚。
閻攸寧大方地展示剛到手的珠鏈:“看得出特別之處嗎?”
池醉注視片刻,剛想搖頭,此刻窗外的陽光忽然照射進來一縷光,落在珠鏈的其中一顆墨色珠子上,珠子內部驟然折射出流光溢彩的光。
放在平時,這本就是一串五顏六色的珠鏈,所以不細看根本不會發現這顆墨珠有何奇特。而即便發現墨珠的特別,池醉對法寶、材料實在懂得不多,仍舊茫然地眨了眨眼。
“是一種少見的煉器材料,名為墨旸珠,煉化之后不同凡響,可讓防御或儲物法寶成為提升品階的法器。”閻攸寧著迷地盯著珠子,當時只簡單解釋了一下。
而光是這點就讓人震撼了。
這墨旸珠后來與他身上的紅錦斗篷融為一體。池醉本來就對此印象深刻,如今更是想忘都忘不掉。
總之,閻攸寧為了這份“貪念”,可謂無所不用其極。如此貪婪的人,卻因為這份溫柔,而讓池醉覺得美好。
羽冠隨風而動,與墨發黑白分明,襯托得青年如下凡的仙人般清新飄逸。
……
這次到達的是一處被棄置的洞府,外觀看只是一處普通溶洞。
池醉前生并沒有到過此地,腰被閻攸寧勾著,一瞬間腰間傳來一陣麻癢,即刻鉆到心底忽略不去,身形都變得有些僵硬。
閻攸寧知道池醉不習慣親近的姿勢,但他就是喜歡看池醉此時的樣子,心情甚好地帶著對方身形閃動,步移景換,偶爾停下駐足片刻。
千年前,曾有大能在此地修行,雖然真正的寶貝一件不剩,但還是留下了一些靈草和奇花異石,其中就包括閻攸寧這次想要的東西。
閻攸寧本想速戰速決,結果真的來到此地,看到洞內生長的絢麗多姿、奇妙異常的石花時,時不時停下欣賞。
順便采摘掉目之所及的靈草。
閻攸寧在煉藥上沒有天賦,池醉卻是天賦不錯,怎么都有辦法將利益最大化。
“前輩,就是在這前面了。此處九曲十八彎,小的上次也是艱難脫險才得到了那么點您口中說的藤骨,這次……”
一個充滿諂媚的聲音悠悠從幾百米之外傳來。
“放心,我自會保你安全。你該有的也會有。”另一個聲音帶了點滄桑,語氣淡然很有些高手風范。
“對了,前輩,小的寡見鮮聞。這藤骨到底是何種好物?”
“對你們凡人毫無用處。”想來此人并不愿多說。
池醉并沒有聽到聲響,正要說話,便聽到閻攸寧傳音:【有修士來此,噤聲。】
池醉的神情立馬變得冷峻。
閻攸寧安撫道:【無事,莫慌。】
一盞茶后,兩人在一塊長約兩米,形似“骷髏”的奇石前停下來。
骷髏石通體晶瑩,好似琥珀一般包裹著數條白色藤蔓,藤蔓上長著密密麻麻的倒刺,詭異非常。藤蔓之上還盛開著詭異的黑色骷髏花,美麗又詭譎。
一些骷髏花從石頭中長出來,露出一半花瓣,看似柔弱卻又透著殘忍,另外曲折的藤蔓四處纏繞,黑白兩色交相輝映,顯得格外古怪滲人。
而這塊骷髏石的旁邊皆是衣衫襤褸的尸骸。
池醉驚異地瞪大眼睛,輕不可聞地問道:“師父,這是什么?”
對比仙域白林的藤蔓,這些骷髏花實在古怪。
就算在重生前,池醉都沒見過這么詭譎的東西。
【藤骨,長在石頭里,取出來有些麻煩。】閻攸寧說完,聽著不斷靠近的腳步聲,傳音吩咐池醉去左邊第三個骸骨那里拿走掛在腰間的令牌,與此同時,戴上墨鱗手套,不假思索直接將整塊骷髏石都給砍了下來,收入儲物袋中。
如果要當場取其中的藤骨,可要費一番工夫,沒有堅定意志的弱小者便是和旁邊尸體一樣的下場。
閻攸寧收斂兩人氣息,拿出高階隱身符,帶著池醉旁若無人地走出溶洞。
就算半路真的和方才聲音的主人碰上,他也不以為意。
反倒是池醉,看到須發皆白,身姿縹緲的老者時,愣了下。
出了溶洞,閻攸寧帶著池醉,立馬瞬移離開此地,再次落腳后,他們來到一片雪虐風饕之地。
因為有閻攸寧的施法保護,池醉紋絲不動地站在風雪中,卻連頭發絲都沒任何飄動。
閻攸寧一面脫手套,一面語氣柔和地問道:“阿醉,你識得玄微派掌門?”
方才的反應被看了去,池醉倒也不慌,立馬搖頭:“徒兒怎么會認識那般人物,只是看到那樣仙風道骨的修士很是神往。當然,師父帶著我從他們身邊走過都沒發現,那人肯定比不上師父。只是,徒兒萬萬不敢奢求和師父這般強大,有那老者一半……”
“沒出息。”閻攸寧不滿地“嘖”了一聲,用食指彈了一下池醉的額頭。
池醉逆來順受,白嫩的額頭中央瞬間變紅,愣怔的模樣讓閻攸寧手指發癢,又忍不住戳了一下,眼見對方旋即捂住額頭,看著怪無辜的。
閻攸寧笑起來,笑中卻有對池醉的自信:“不過一個化神前期的老修士,你以后若是連他一半都達不到,我收你這徒弟就太失敗了。”
按照閻攸寧的設想,只要池醉安分的按照兩本秘籍修行,不急功近利,不走歪路,以后絕對可以名聲大噪。
不過是早晚的問題。
不知不覺,閻攸寧發現他對池醉已經投入過多的師徒感情了。
大概還是池醉長得好看,而且越長大越長在他的審美點上,反正在穿越前后,閻攸寧所遇到的人里面,也就池醉能讓他愿意付出真情實意來支付得到寶物的代價。
如今偶爾的試探,更多是戲弄池醉帶來的喜悅讓閻攸寧覺得有趣。
閻攸寧瞧著池醉,眼睛黑而隱有流光,仿佛能夠看穿池醉的靈魂。
池醉的心狠狠一跳。
若是剛剛拜師的時候,池醉必定會認為這是害怕被看穿產生的緊繃,但如今卻知道閻攸寧說的是真心話。
池醉并無緊張,只是莫名的心熱。就算是教他《相克功法》的宋如鶴,其實對池醉能做到什么程度并無期待,只不過被他相求所勉強為之罷了。但閻攸寧雖然也是被迫收下的他,起先,生活中不乏試探,現在卻是真心實意在培養他。
池醉偶爾會產生一種“就算被試探出什么,閻攸寧也不會拿他怎么樣”的錯覺。
潛移默化中,好似是閻攸寧的態度無形中給了池醉底氣。
當然,閻攸寧再如何神通廣大,也不可能知道他是重生而來。
“師父說的是,徒兒定不會辜負師父的期望。”池醉說完后,踮起腳尖,揉著額頭舉目四望,問道:“師父,這里就是寶桐雪山嗎?”
“廢話。”閻攸寧瞟了一眼東張西望的池醉,先行一步,走向一個方位。
寶桐雪山,坐落在西北地玄微派地界的雪山。
此座雪山存在至今,似早年有大能布下過寒冰陣,終年飄雪,寒冷得只有修士才能踏入,而除了偶爾歷練的修士之外,人跡罕至。
百年前,雪山無人問津,后來逐漸多了不少玄微派修士修行的身影。經年累月,玄微派便將寶桐雪山劃分到自己的地界內,成了歷練之地,同方才的溶洞一般,在雪山內設有隔絕瞬移的屏蔽陣法,雪山外亦另有一個通行陣法,沒有玄微派信物無法進入其中。
因為過去無人發現雪山有何特別,其他門派對此并無置喙。
原著中,顧瀾瀾身為女主,必然有女主光環,別人求之不得的天靈根,對她而言其實是身體的偽裝,實際上,她擁有著千年難遇的融合靈根。
融合靈根之人的血肉或能增進修為,或煉制逆天丹藥,一旦為人發現便為各方追搶對象。
當顧瀾瀾暴露真實靈根后,被各大門派所覬覦不說,還身中無可解之毒,走投無路之下,柳浩琨最終選擇將顧瀾瀾帶到寶桐雪山,暫居在為玄微派弟子建造的房屋里。
那是一段無外人打擾,遠離外界紛擾的時光,讓男女主角兩人的感情突破曖昧進展到。
當他們在賞月賞雪、纏纏綿綿時,池醉卻在為顧瀾瀾赴湯蹈火,易容潛入逆塵教,對著魔僧行苦俯首稱臣,只為得到禪蓮心燈為其解毒。
……
就算寶桐雪山有護山陣法,閻攸寧也可以強行突破,瞬移到達想去的地方。不知寶物在何處是其一,其二是這樣必定會引起騷動,他不想自找麻煩,于是選擇先拿到玄微派信物。
溶洞尸骸上的令牌便是玄微派弟子信物,閻攸寧這次前去是一石二鳥,畢竟藤骨是他計劃中的材料。
只有池醉萬萬沒想到,重生后還會來到這里。
池醉眸光波動的樣子,猶如兩顆閃爍光芒的璀璨珍寶,眼角下的淚痣更是讓人怦然心動。
閻攸寧戲謔地問道:“怎么,以前來過這里?”
池醉搖頭,不露聲色道:“徒兒從沒來到這般壯麗的地方,有些驚嘆罷了。”卻無意識的又靠近了一點閻攸寧。
兩人一開始相處的兩年內,閻攸寧總會用一種“說者無意聽者有心”態度來與池醉相處,池醉后來直接練就了刀槍不入。直到現在,閻攸寧說出這種話,不過是他的惡趣味罷了。而池醉與其說是習慣了,不如說是有恃無恐了。
閻攸寧不是真的無情冷酷之人,更何況池醉聰明伶俐,平日里又任勞任怨,五年過去,閻攸寧早就將池醉當做了徒弟。
至于池醉,從最初保持警惕,日常相處都心態緊繃的狀態,到現在自然而然的相處,讓閻攸寧覺得真心換真心這五個字還真不假。
這場起點因為閻攸寧“好奇”產生的師徒情,不知不覺中,軟化了池醉堅硬的外殼,曾經龜縮在一隅時刻警惕他人的少年探出了腦袋,一年年的相處中,終于讓閻攸寧摸到了那一點柔軟。
算上上輩子,閻攸寧從未和另一個人如此親近過,亦從未想過有一日會和人建立如此親近的關系。
曾經,有一個對閻攸寧有意思的殺手被他無情拒絕后,評價閻攸寧,說他是真正冷血的人,殺人做買賣,全部的熱度都給了那些藏起來的寶貝,怕是沒人能得到他一絲的溫情。
結果沒想到那個人是屬于另外一個世界的。
一日日的相處,閻攸寧終是將池醉放在了心上,當意識到這點時,不是沒覺得怪異,只不過從未表現出來。
“師父,您讓徒兒拿的令牌,是用在這兒嗎?”池醉問道。
“還算有點腦子。”閻攸寧勾唇笑道。
他給池醉戴上斗篷帽,紅色兜帽將青年的膚色襯得更加白皙透明,輕柔細膩的甚至還能看清臉上細小的絨毛。
相比起宋如鶴春風化雨的態度,相處久了的閻攸寧有時說話很不留情面,池醉不覺得如何,注意力全在寶桐雪山上。
昨日聽閻攸寧提到寶桐雪山,池醉表面裝得多無知,內心就有多厭惡。出乎意料的是,再次來到此地,倒也沒那么難以接受。
腦袋上忽然被戴上兜帽,池醉抬眼,便看到男子眼眉含笑凝視著他,溫暖的指尖從池醉的臉頰上不經意蹭過,這一點溫度卻瞬間蔓延到池醉心尖。就是因為有閻攸寧在,所以才沒那么難受了。
只不過,池醉始終沒明白閻攸寧的目的:“師父,您帶我來這兒,是需要我做什么嗎?”
閻攸寧輕輕牽起嘴角,高深莫測道:“歷練。”
隨后,他用令牌解開護山大陣,帶著池醉走入寶桐雪山。
迎面而來是更猛烈的風雪。
然而,吹向兩人時,全都被閻攸寧的法力隔絕。只不過下一瞬,屏障消失,狂風暴雪滾滾襲來,吹打在池醉身上。
因為有紅錦斗篷,池醉并不覺得寒冷,只是不明白閻攸寧目的為何。
只聽閻攸寧讓他隨便走走,意有所指道:“阿醉,覺得熟悉哪個地方的,或者想去哪里便去哪里,為師只會跟著你,什么都不會做。”
池醉驚訝地看向閻攸寧。
閻攸寧輕輕推了推少年的后背,催促道:“走,放心,為師在你身邊,會護你周全。”
云淡風清的言語,卻讓池醉莫名安心。
閻攸寧會用禪蓮心燈治療他,會送他煉制的法寶,會說這般讓人心安的言語,就算存在什么利用,池醉也并不覺得惡心。
池醉不知道在想什么,被推動了一下后有些發怔。
閻攸寧想起原著中,寶桐雪山在池醉心里沒任何好印象。
當初,池醉已經對顧瀾瀾傾吐衷腸,顧瀾瀾卻猶豫不定,其實那時她已經柳浩琨雙修定情。
后來,顧瀾瀾暴露真實靈根中毒后,池醉明知自己實力不濟,為顧瀾瀾偷盜禪蓮心燈不成,反被魔頭折磨得死去活來。
但這本就是一本萬人迷言情,就算魔僧行苦過去有多不懂情愛,碰上女主便有了不一樣的感覺。
當魔頭得知池醉是為了誰后,戀愛腦發作,讓池醉帶著禪蓮心燈離開逆塵教,放他生路。
結果,池醉好不容易趕到寶桐雪山,用傳訊符聯系顧瀾瀾卻沒有得到回應。
他并不知道,顧瀾瀾收到傳訊符正要回復時,被男主拉著轉移注意力,又一次顛鸞倒鳳。
而對此一概不知的池醉,極其擔心顧瀾瀾,直接沖動地擅闖護山陣法,然后被卷入雪山禁地,差點死在那里。
卻也在冥冥之中得到煉器材料——雪梅殘片。
那日,池醉千辛萬苦找到顧瀾瀾,以為會看到焦急等待或是病骨支離的顧瀾瀾。未曾想,看到的卻是衣衫不整,滿臉春色的女子。
顧瀾瀾羞赧地不知該怎么解釋這種狀況,柳浩琨卻是眼露勝利,平靜道:“池道友,因我體質特殊,瀾瀾已經在與我雙修中洗髓易經,毒亦不解而消,修為更是大進。你這禪蓮心燈著實來的遲了些。”
那一刻,池醉所做的一切成了一個笑話。
飛雪撲面,仿佛裹挾那些可恥可憐又可悲的記憶迎面而來,一時間,池醉茫然四顧,駐足原地。
閻攸寧讓他隨處走,他又該去哪里。
閻攸寧池醉呆愣,挑了挑眉,為免浪費時間,一個跨步走到池醉身前,伸手握住徒弟纖細的手腕,皮膚上仿佛從骨子里透出來的冰冷,閻攸寧拉扯了一下,帶人踱步向前。
“二十二歲了,早就不是小孩了,來到這種陌生的地方害怕不成?之前也沒見你膽小成這樣。”
閻攸寧一針見血,直截了當地刺破突然被茫然籠罩的池醉,手腕處傳來的溫度明明溫熱,卻燙得他整顆心滾燙,那些不安迷茫瞬間被驅散,心中卻滋生了點別的什么。
池醉手足無措,下意識地掙扎起來,想要掙脫。
閻攸寧松了手,池醉立馬走到他身前,快步往前。
狂風吹著斗篷和衣衫翩翩飛舞,青年高瘦的身影單薄脆弱,似乎隨時都會被風雪卷跑。然而,每一次卻又在搖晃地要摔倒之際站定,然后繼續前進。
“師父,我需要歷練什么?”池醉終是問出疑惑。
閻攸寧腳步穩健,走在大雪地里卻閑庭信步,還是給了個甜棗:“歷練成功,你或許能順利突破煉氣前期。”
原著中的池醉,在闖入禁地后雖然差點死在那里,但回報頗豐,得到的除了雪梅殘片之外,還有上古大能藏在雪山禁地里的秘寶。
原本池醉因為相克功法只能不斷痛苦修行踏入元嬰,也是到元嬰為止了,然而,卻因為秘寶而順利入化神前期。
池醉呼出一口氣,白氣在空氣中消散,腳步頓了頓,沉默片刻后,問道:“師父,您會八卦演算,推演將來之事嗎?”
“為師也希望自己會。”越是前進,便離雪梅殘片更進一步,閻攸寧笑問:“阿醉,是什么給了你我無所不能的錯覺?”
“徒兒至今不知道師父到底是何修為,”池醉稱頌道,“但在我心中,師父強大到就算那些魔頭仙尊擋在面前,都能一一掃盡。”
閻攸寧瞧著池醉,青年朝著某一個方向不斷行走,雙手負后的手指動了動。
“師父,這一年多來您對徒兒的好,徒兒無以為報,所以師父您想要什么,直接對我說就好,凡是徒兒能得到的,都會雙手奉上。”池醉真心誠意道。
是人都喜歡聽好話,重生而來的池醉學會了曾經嗤之以鼻的阿諛奉承,以前還是勉強為之,如今面對閻攸寧,卻能夠面不改色的信誓旦旦。
人情債本來就難償,這次,他確實是心甘情愿的。
閻攸寧不會無意義帶他來此,按照對方貪圖各種寶物的秉性,池醉唯一知道寶桐雪山有的只有那兩樣東西。
閻攸寧有些意外池醉如此直接,掃了一眼對方精致的側臉,池醉也正好看過來,一雙清洌洌的眼眸里倒映著閻攸寧的身影,里面干凈又純粹,不含絲毫諂媚,滿是信賴。也不知等到自己離開,這雙眼里又會有怎樣的波瀾。
平靜的心湖猶如投入石子,泛起漣漪,閻攸寧竟有些心煩意亂,意外的沉默下來。
池醉真的長著一副好皮相,還是完全戳中閻攸寧審美點的皮相,面對這幅皮相,閻攸寧還真有點狠不下心。
池醉也不再言語。
半路上,自然有碰上來此歷練的玄微派弟子,但有閻攸寧在,用上高階隱身符,誰都沒有注意到他們。
池醉漫無目的地走著,長身玉立,背脊挺直。
漫天風雪,與火紅的斗篷糾纏,白與紅兩種截然不同的顏色交織在一起,平添些許寂寥。
大概是一直看著對方單薄背影的緣故,閻攸寧思及原著發生的一切,那份不知何時滋長的憐惜蔓延心頭。
原著中,當池醉得知自己的付出只是一個笑話后,便留下禪蓮心燈,而后在風雪中徒步離開。
作者用一段文字描述了男二的背影,辭藻復雜華麗,大抵想表達男二情場失意,沉郁又悲涼的心情。
閻攸寧之前只覺得矯情,如今望著與相差甚遠的背影,卻心有波動。
一如當初——閻攸寧本是有心利用對方,其實犯不著收徒,從一開始便可以打著交易的手段相處。
然而,這份師徒緣,因當年他好奇池醉的“真實身份”而起,經過長年累月的相處,已然變質。如果一直都是由利用和獵奇構成的師徒情,閻攸寧絕不會這么無措,他從來獨善其身的活在世上,結果池醉卻成了例外,閻攸寧可不想被這種情感束縛。
當閻攸寧明白這份情緒之初,只知道必須快刀斬亂麻,否則繼續下去……他不知道會發生什么,畢竟他過去從未遇到過撥動心弦的人。
一旦想通,閻攸寧就不會再猶豫,這也有了之前給池醉買了那么多東西的前提。
閻攸寧大步向前,縮地成寸一般即刻來到池醉身旁,拍了拍單薄的肩膀:“阿醉,你太瘦了,光看著你還以為要被風吹走呢。等離開這里提升修為后不要再冒進,扎扎實實按照我給你的秘籍修行就行。還有,不用那么早辟谷,多吃點,對你身體有益無害。”
池醉看過來,明亮的眼神里有些茫然,卻還是乖乖地應道:“是,徒兒一定謹遵師命。”
天光西斜而下,落在雪上,也落在池醉的眼睛里。
一種熟悉的感覺襲來,與此同時,一塊“寶桐禁地”的石牌從風雪中顯現。
風雪瞬間變得比先前更肆虐,隱隱有巨大的法力撕扯四周空間,池醉身上紅錦斗篷也抵擋不住,他站不住腳,下意識地抓住閻攸寧的袖子。
重生前,他到此地好歹是元嬰前期,雖然被卷入禁地后渾身是傷,但至少還能護住自身,可現在不行。
池醉覺得整個人都要被禁地陣法撕碎之際,忽然落入一個堅實有力的懷抱。
看到藍封池醉的身子搖搖欲墜時,閻攸寧一把抱住少年,寬袍大袖完全包裹住對方,隨后身形一閃,十分囂張的直接闖入禁地。
寶桐雪山確實除了寒冰陣外并無其他特別之處,但鮮為人知的是,其實雪山之中還有一處禁地。
此地本無名,后來修士來到此地,發現其中陣法無可解不說,竟然能輕易撕碎弱小修士,覺得異常危險,才為此地命名“寶桐禁地”。
當然,早有其他修士探尋過這里,一波又一波的人都沒有找到任何寶物。久而久之,便認為這里早已被棄置,除了能歷練之外,沒有可搜刮的。
因為這里對元嬰以下修士非常不友好,所以很少會有修士靠近。
原著中的池醉擅闖寶桐雪山,也是在被玄微派弟子追擊的過程中,陰差陽錯靠近這里才卷入其中的。
禁地里依然冰天雪地,極大不同的是有山川,川河成冰,就算在上面行走都不成問題,不過沒人會去一試,誰知道會不會和雪花一樣,看似柔和,其實每一片都似乎由法力凝聚一般,刮在身上可致血肉紛飛,冰川亦能讓人經歷另一種死亡。
山脈被雪覆蓋,銀裝素裹,風雪劇烈糊人眼,
閻攸寧用法力保護兩人之余,還拿出蛟龍玄光令。
池醉對這個地方記憶猶新。曾經無比艱難的禁地之行,得以輕松不少。
就是視野受限。
以閻攸寧的法力竟無法讓風雪驟停。
這大能確實很能。閻攸寧勾起嘴角,勝負欲被激起,眼眸閃過凌厲的光,最近確實太散漫,等離開這里,該考慮尋寶之外的修行計劃了。
隱約間,能在雪地看到一棵棵積滿雪的銀杉。
風景不錯。
閻攸寧四處張望,一身寬袍大袖走在雪地銀杉旁里,閑庭若步,四處觀賞,棱角分明的臉上,滿是興味。
池醉無語凝噎,畢竟這地方讓他那般狼狽,結果閻攸寧就像是逛大街似的。好在有了閻攸寧庇佑,他也能無阻礙的前進,只不過……
“師父,您確定是讓我來此歷練?”
閻攸寧道:“我們不論過程,只看結果。”
這次,閻攸寧沒有再叫池醉繼續走,因為他記得原著中描寫過,池醉找到雪梅殘片之前,見到的是掛滿白綢的銀杉。
也不知走了多久,閻攸寧發現在這里瞬移都不管用了,七拐八繞一通,凝眸遠望,終于在風雪中看到快要融為一體的滿樹白綢。
“知道這些是什么嗎?”閻攸寧問道。
“徒兒不知。”
“這些樹上白綢,都是玄微派長者用來祭奠死在這里的門人的。他們絕對想不到,會成為我們的引路物。”閻攸寧語氣輕松,“這冰河里早有人摸索過一遍,阿醉,你與這里有緣,下去找找,找出兩樣東西,為師只取其中一樣。”
閻攸寧還特意強調:“我要的,是你不需要的。”
他承認自己有些著急了,畢竟材料近在眼前,真讓他焦躁難耐。隨著歲數的增長,閻攸寧覺得自己根本沒有修行出“視寶物如糞土”的高尚情操,反而越發深陷到處搜刮寶物的情結。
哎,執念太深,對修行不易。
但如果沒有執念,他又活著作甚。
池醉表面不顯,心中滿是震驚,閻攸寧竟還知道這些!
這個男人仿佛獨立于這方天地外,強烈的違和感再度浮現,壓在池醉心頭。他凝視閻攸寧不加掩飾的興趣盎然,原先寬袖里緊握的拳頭隱隱顫抖。
不論如何,先拿到東西再說。
池醉強行鎮定下來:“徒兒遵命。”
話音落下,前方冰面倏然爆裂開來,閻攸寧不過是一抬手,普通修士根本無法撼動的寒冰便在他手中覆滅。
碎成一塊塊的冰塊有的浮在水面上,有的直接沉入水中。
池醉剛想一頭扎進冰河里,閻攸寧一把拉住池醉的手,嘀咕了聲“真冷”,然后把蛟龍玄光令扣在池醉腰間。
強烈的不安霎時間轉換成熨帖,安撫了池醉動蕩搖擺的心跳,跳入冰湖前,池醉情不自禁又看了眼身后的人。
男子長身而立,一襲紅衣灼灼如華,不濃不淡的劍眉下,眼尾天然上翹的眼眸優雅而迷人,鼻梁高挺,嘴唇顏色偏淡且薄,明知無情卻又似透著多情,唇畔微微彎著,站在冰天雪地里,衣衫因風吹動,更顯得男子風流無拘。
似他抓不住的風。
池醉一躍而下入水間,竟有種什么都抓不住的窒息感。
冰河里并無水怪,也無妖獸,有的是修真者總會經歷的幻境考驗。
原著里,池醉慌不擇路來到此地時滿心都是對顧瀾瀾的擔心,當他傷勢加重后,就算是元嬰期也抵擋不住時刻襲來的攻勢,不只是天意弄人還是天可憐鑒,他昏昏沉沉,一頭扎到冰面上,然后冰層直接裂開,落進水里。
最終,池醉只覺得自己沾了顧瀾瀾的光開了掛,靠著對顧瀾瀾的強烈思念,最終脫離幻境,意外得到幻境深處兩樣寶貝。
從前,他在湖中看到了顧瀾瀾對他微笑,旋即轉身離他而去……
而今,他看到閻攸寧朝他微微一笑,池醉的身后滿是修士,閻攸寧身形一閃大開殺戒,之后竟然連他都不想放過……
閻攸寧以為會等很久,在這冰天雪地的,他少有撿起儀式感,怡然自得地拿出儲物袋中角落里的鎖身赫赤傘,撐傘等待池醉。
出乎意料的,池醉沒讓他等很久,不過一盞茶,他還想另凹幾個姿勢呢,瘦弱的身影便從冰河里一躍而出。
紅錦斗篷下的白衣已是一身血水。
狼狽又可憐。
池醉單腿跪地支撐自己,嗆咳著,拿出一樣東西,展現在閻攸寧面前,牙齒打顫道:“師父,我拿到兩樣東西,一樣剛想收起來,卻自己跑到我體內來了。”他現在又冷又熱,渾身難受極了。
閻攸寧點點頭,道了聲“無礙”,然后拿起池醉左手的雪梅殘片。
形如梅花瓣,色如透明冰雪,純潔無暇,讓人不忍沾染。
閻攸寧沒有多看,收起后趕緊托起池醉的手臂,讓池醉靠在自己身上,迅速用法力瞬間烘干池醉全身,道:“那是紅蓮心蕊,這秘寶只要吸收得當,便可讓你修為產生質的飛躍,就是過程有些痛苦了些,忍耐過去就好。”
他讓池醉繼續下水里打坐吸收,冰河能夠中和紅蓮心蕊帶給修士鍛造身體的灼熱,池醉卻只是盯著他,一言不發。
閻攸寧疑惑地看過去,他是真猜不出池醉著急慌忙爬出來想干什么,催促道:“發什么愣呢,為師給你護法,快。”
大概是此行太過艱難,池醉眼里浮現一些淚花,顯得格外委屈,閻攸寧連忙又給池醉輸送了點法力,讓他暖和一些。
池醉渾身顫抖,卻還是不聽話,還他耳邊莫名其妙問道:“師父,您會走嗎?”溫熱的氣息吹在閻攸寧耳邊,讓他起了點雞皮疙瘩。
閻攸寧愣了下,笑著用手刀輕輕劈了下池醉的腦袋:“走什么走,你在下面看到什么了?等你之后睜開眼,我保證還在這里。放心吧,為師守著你。”說帶到最后他放輕了聲音,低沉的嗓音仿佛裹著春風,是少有的溫柔繾綣。
池醉定定看了閻攸寧一會兒,仿佛要將他深深記入眼中,片刻后才閉上眼。
閻攸寧脫掉池醉身上斗篷收起來,用法力托起冰河之水,不斷澆灌在對方身上。滾滾河水沖刷在對方過分纖瘦的身軀上,閻攸寧掃了一眼后,移開視線。
這一次護法,便是半年之久。
和原著的半個月相比,簡直是天壤之別,但效果也比原著好多了。
曾經在池醉體內平分天下的水火靈根,因為紅蓮心蕊,火靈根徹底占了上風,雖然仍舊是相斥屬性,卻奇異的比原先更加融洽。
修為更是從煉氣前期,一躍至筑基中期。
蝶翼般的睫毛微顫,睜開時,清澈如水,然而,紅蓮心蕊后遺癥嚴重,池醉輕喚一聲“師父”后便差點倒地。
閻攸寧直接轉身將少年背在身上。
就算不是第一次,迷迷瞪瞪的池醉卻還是僵硬得雙腳都不知道怎么安放,好一會兒才緩和下來。
他保持趴著的姿勢,兩條胳膊圈著閻攸寧的脖子,而后一動不動。
走了好半天,閻攸寧聽道池醉像小貓叫一樣喃喃道:“你真的什么都知道啊。”
好家伙,怕是記憶還在閉眼前。
就是這口吻,修為沒多少提升,語氣倒是囂張不少。
閻攸寧倒不覺得生氣,逗弄小貓般回道:“有些事也不知,比如你接下來會做什么,又在想什么,這些為師都不知道呢。”
背著自己的人背寬闊而溫暖,池醉無意識地再摟緊了一些,就連氣息都透著安心的氣息。
“……那你知道我在水里看到什么了嗎?”池醉像是浸在水里,聲音濕濡濡軟乎乎的。
池醉噴薄而出的氣息十分滾燙,眼角和臉色皆染上胭脂般的火紅,明顯紅蓮心蕊的力量仍有殘余。
設定就是如此,原著里池醉踏入化身中期后,就像是醉酒一般緩了一會兒才找回思緒。如今池醉才筑基期,也不知道要緩到什么時候。
“讓我猜?好大的膽子。”閻攸寧笑著道。
就原著里,池醉在冰湖里看到念念不忘的女主登場,經過從小到大的回憶殺后,池醉發現這是幻覺后狠心破除幻境的情節。
“你怎么不猜呀。”池醉不滿地哼哼,像只奶貓,沒聽到閻攸寧的聲音,自顧自說起來,“我在幻境里看到你了,你讓我殺很多人,你殺紅了眼,說如果我不殺人就要殺我,我學著你的樣子,把那些我看不慣的家伙全給殺了……但是,因為我要走出幻境,最后也把你給殺了……”
“我不愿意的,真的沒辦法,我想出來見你,知道你在等我。”池醉第一次撒嬌的狀態是在這種情況下,他頭抵在閻攸寧肩膀上,蹭了蹭,找好了角度乖乖靠著,又道:“不論你以前是怎樣的人,不論我知道的你是怎樣的人,我只知道收我為徒的是你,對我好的是你,我以前可能還有不甘,但現在,師父,我是心甘情愿認你做師父的……所以……”
說到最后,池醉的聲音越發輕了。
輕不可聞的聲音仿佛被風雪吹散,卻又清晰落入閻攸寧耳中。
“所以,師父,你是惡人也無妨,反正……我早已決定亦做個惡人……”
閻攸寧眸光微閃,扭頭看向青年闔上眼安心的模樣,透著別樣的柔軟,又抬頭看向即將到達的出口,他一直從無顧忌,方才一瞬間,他竟然有些猶豫了。
輕微笑聲從閻攸寧唇邊溢出:“小徒弟,你做什么惡人,做你自己便好。”輕不可聞的聲響被風雪交加所掩蓋。
駐足片刻后,邁步向前。
五年多的相伴,從最初的試探到后來真心實意的相待,閻攸寧不認為虧欠了池醉,他從不認為自己會被誰束縛停留不前,而池醉應該也有自己要做的事。
“師父,你在嗎?”池醉似有預感般,又摟緊了一點閻攸寧,無意識地迷迷糊糊問道。
“我在。”閻攸寧道。
池醉安心地再度睡去。
……
陰沉的天空下著滂沱大雨。
池醉在熟悉的軟榻上醒過來,睜開眼的同時只覺得渾身舒暢,而后便聽到席安康驚喜道:“池仙長,你終于醒了!上官仙長果然沒騙我,太好了!”
池醉環顧四周,眼眸幽深地問道:“……我什么時候回來的?”
“五天前。”驚喜褪去,席安康眉頭微皺,欲言又止。
心頭仿佛又什么閃過,池醉猛地坐起來,左右看了看,抓著被褥的手忽然緊握,淡淡地問道:“安康,我師父呢?”
席安康支支吾吾片刻,看池醉不耐煩似乎想要下床,一咬牙道:“上官仙長說,池仙長這次歷練成長很多,以后一人修行足矣。這院落以后便是池仙長的,上官仙長他把地契放在你的儲物器里了。”
直到席安康說完,池醉從頭到尾都沒什么表情,席安康還覺得池醉不愧是修士,心態可真好。
直到,兩聲短促的輕笑從薄唇中吐出,青年輕不可聞喃喃道:“還真是意想不到……我還奢望這師徒情,原來是個笑話……”
如果池醉真的只是個什么都不懂的少年郎,或許雖然傷心,但真會以為閻攸寧是放他獨自修行。
可惜,池醉擁有著一段失敗的人生記憶,他知道人情世故,懂得真真假假。
閻攸寧在擺脫這份師徒情。
池醉心情卻出乎意料的平靜。
他逐漸想起那日,靠在閻攸寧背上兩人的對話,亦想起在幻境里看到的閻攸寧頭也不回離開的背影。
不只是顧瀾瀾,今生是宋如鶴和閻攸寧兩位師父占據了幻境。
他曾將宋如鶴當做師父,更默默把其當作父親。
只因他天生與父母緣薄,出生沒多久便父母雙亡,后來寄人籬下,生活在叔叔家中,卻又因體弱多病,被嬸嬸嫌棄。
那時候,池醉習慣了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偽裝成堅硬冰冷的模樣,后來遇到宋如鶴,被親自教導的時候,感受過從未有愛的暖意,他想如果有自己有父親,希望是宋如鶴這般溫和寬厚的。
當年,池醉極為珍視這段師徒情。
即便宋如鶴知道他被人欺侮,并沒有教訓過那些弟子。畢竟宋如鶴在修行寸步難行上已經焦頭爛額,又哪里來的心思去管這些雜事。
池醉總是一遍遍地告訴自己,宋如鶴給了他修行的機會,不能再麻煩師父更多了。
一如一開始重生前對顧瀾瀾。
他因為不想被人嘲笑廢靈根,牽連到顧瀾瀾,后來看到顧瀾瀾數度避開,結果就是顧瀾瀾后來被帶離極烮門,去往熾巍派,那幾年里,他和顧瀾瀾相處時日短暫,可卻成了池醉往后堅持活下去的力量。
然而,分別之后,池醉和顧瀾瀾間的距離越來越遠,到最后就算他拼命追逐也無法企及。
重生前的池醉,一生也就珍視過這樣兩個人,后來徹底與顧瀾瀾告別,今生不知何時開始,閻攸寧代替顧瀾瀾,逐漸和“珍視”兩字有了聯系。
可是,果然像他這樣的人,最終什么都留不住。
他可憐可悲地想從他人身上汲取溫暖,都是他人棄如敝履之物。
那些叮囑的言語,一樣樣放進儲物器的東西,全是閻攸寧早做打算的施舍。
最終,他都是一個人。
席安康知道池醉就算心態再好,還是需要一個安靜的環境,他沒有再說話,悄悄地離開后就要合上門。
門扉合上之際,在席安康看來,池醉望著床尾邊木施上的紅色白毛斗篷,眼神不冷不淡,默默無言,卻讓他有些害怕。
池醉眼瞳泛起紅色,眼角的淚痣亦是泫然欲泣,看似情緒激烈,但仔細看去,仿佛全都壓抑在深海之下,海面上風平浪靜。
而后,眸子動了動,朝著席安康看了過來。
席安康嚇得一激靈,之前池醉在他的印象中是個討人喜歡的仙長,這一刻,他猛地意識到那樣的池醉只出現在閻攸寧身邊。
他不敢再看,立馬關上門。
“池醉,你該感謝閻攸寧的不辭而別。”無人的房間,只剩下池醉一人自言自語,“他得到了他想要的,而你也該繼續做想做的了。”
閻攸寧的離開,徹底拉回了池醉耽溺安逸的心。
先前,池醉的眼神還有些許茫然無措,此刻逐漸變回堅韌,滿是誓不罷休的決絕。
一抹狠戾出現而瞬間填滿眼瞳,繼而擴充到整張臉上。池醉下床,穿好衣服,拿起紅錦斗篷披在身上,走出房門。
打開門的瞬間,漆黑的夜空中忽然電閃雷鳴,劃過天際的雷光照亮青年的臉龐,沒有絲毫傷感,雙眼里作偽的清澈明亮被幽深席卷,精致俊俏的臉龐上徒留讓人駭然的陰鷙。
——報仇。
池醉這一生,要不起家人,圈不住溫暖,留不得安樂。
唯有報仇,是天道讓他重生的唯一理由。
作者有話要說:
之后v章都是6k+,有的甚至七八千的樣子,存稿當時都一章好多字qvq
會努力更新文噠~愛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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