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今天是雙號,省城逢雙趕集,碼頭上人來人往,這聲音太凄厲,在嘈雜的人群中格外突兀。
農家人都喜歡看熱鬧,都圍著看。
碼頭上本來就不寬,一來二去,被擠得水泄不通,后面下船的人擠著前面的人往前走,姜小滿就看到好幾個人是被擠得懸空推下船的。
這次一起來省城的除了她和大隊長,還有兩個村里的后生伢子,一個叫水生,一個叫二牛。
二牛是姜小滿隔壁劉銀花的兒子,國字臉,長得人高馬大,有一把子力氣。水生相對要矮一些的,和有根叔差不多高,人長得比較清秀,額角的位置有手指長的疤痕,據說是小時候爬老鷹山被楠竹劃破的。
領了指標,還得靠他們搬運,幸虧有他們在前面開路,不然這么多人,她個子嬌小還不知道會被擠成什么樣了。
姜有根提醒他們看好包,免得遭扒手了。
姜小滿抱著自己的包,要是被摸了去,這人多眼雜的,抓都不好抓。
好不容易擠到堵著的地方,卻怎么也走不動了。
姜小滿踮起腳往前面看。
不遠處的人群中央,一個憨厚面善的青年拉著一個年輕的婦人,旁白站在一個慈眉善目抱著孩子的大嬸,正在鬧矛盾。
看樣子一時半會兒走不了了。
“哎喲,這怕是有的等了。”姜有根額頭上的川字紋皺得很深,生怕去晚了,好的羊都被人挑完了,只能選些歪瓜裂棗病秧子。
可碼頭人太多了,他們還挑著籮筐,根本動不了,只能干著急,希望人群快點兒散。
姜小滿一行人被堵在后面,聽前面的人討論才知道發生什么了。
原來這年輕婦人、憨厚青年、大嬸是一家子,是從鄉下帶著孩子走親戚的。憨厚青年答應給婦人買條紅圍巾,結果錢丟了買不成,這婦人吵著鬧著要帶著孩子離婚,一家人沒掰扯清楚,就堵這兒了。
前面的人群總算疏散了點,從旁邊擠出了一條狹窄的道,一人通過還得左右擠一擠。
二牛和水生把籮筐頂在頭上,姜有根和姜小滿跟在后面,一行人勉強往前走著。
剛走了一半,幾人就累的滿頭大汗,好在河邊上風一陣一陣兒的,又吹了過來。
涼風中夾雜著一絲淡淡的味道,在嘈雜的人群中微不可查。
可姜小滿不同,變成人后她的五感格外敏銳,捕捉到了這縷異樣。
姜小滿停下腳步。
這味道?
又確定了一次,確實聞到了。
果然沒錯,是曼陀羅汁液的味道。
曼陀羅花又叫洋金花、大喇叭花、狗核桃等,很多人都是從武俠小說中知道曼陀羅的,聽起來似乎很遙遠,實際上曼陀羅因為花很漂亮,常常被當做觀賞花來養。
前世姜小滿所在的山村,村里搞旅游種了不少花,有一種花花朵很大,像一個大大的喇叭垂下來,花形狀像百合,也和曇花很像,淡黃色或者白色,就是曼陀羅。
青苗生產大隊就姜小滿隔壁的劉銀花家院壩里頭有,只是大家不知道叫曼陀羅罷了。
姜小滿看向那個抱孩子的大嬸,味道是從她身后的背篼里面傳來的。她又看了一眼那個熟睡的孩子,孩子嘴上戴著布帕子掩口。
按抱著孩子的大嬸的說法是孩子感冒了,怕傳染,就找了棉布包著,現在看來那棉布上有可能有曼陀羅汁液。
曼陀羅這種花全身有毒,可入藥,華佗的麻沸散就是用曼陀羅花制作的。最重要的是,它還是蒙汗藥的主要成分。
姜有根他們發現姜小滿沒跟上,走過來問:“怎么了?”
姜小滿輕聲對姜有根道:“有根叔,那個憨厚青年和大嬸是人販子。”
“什么?”姜有根震驚地看了一眼那兩人,小聲道:“你怎么知道的?”
姜小滿:“之前在船上我看過這個男的,那時他給那小孩戴上帕子,小孩就睡了。當時沒注意,現在想起來可能是蒙汗藥。”
這當然是編的,這男的確實是他們同船的,但是她沒看到過。她只是找個理由說服姜有根,總不能說自己鼻子靈聞到了曼陀羅花的味道。這里味道這么嘈雜,說出去可信度不大。
這時候人販子拐賣小孩,用蒙汗藥多,本著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的想法,姜有根皺著眉頭,吩咐水生。
“碼頭前面就有公安局,你去報案。我們去拖延時間。”
水生點點頭,腳步飛快往碼頭盡頭跑去。
姜小滿他們擠開人群,來到人群中央,一邊注意這兩人的動向,一邊等水生。
那大嬸還不知道,一臉不好意思地正和大家道歉,“給大家添麻煩了,讓一讓,我們馬上就讓大家過。躍進,快把你媳婦拉上船,把路讓開。”說著沖憨厚青年使了個眼色。
“媽,曉得了。”憨厚青年用力拖著婦人,臉上卻滿臉為難地勸說道:“春花,別鬧別扭了,有什么事回去慢慢說,孩子該餓壞了。”
“你們放開我,”婦人掙扎著,向人群求救,“我真的不認識他們,大家幫幫我,他們搶了我的孩子,還要拉我上船。”
婦人眼淚直流,眼神里充滿了慌張和彷徨。
這模樣看起來非常可憐,二牛有些不忍心,他有個姐姐就是被人販子給拐走了,現在都么找回來。
姜小滿拉住他,“別打草驚蛇。”這種人販子通常都是團伙作案,他們必須得等公安過來。
人群中也有聰明的,有個挎籃子的大嬸就起了疑心,“你們真的是一家人,不會是人販子吧?”
聽到這話,憨厚青年眼里閃過一絲驚慌,朝抱著孩子的大嬸看去。
慈眉善目的大嬸抱著孩子,神情鎮定,否認道:“我們怎么可能是人販子,我兒媳婦是和我們鬧矛盾才這么說的,她就是我們家春花,不信你看她的手臂上,是不是一個紅色的胎記。”
眾人看向婦人的手臂,憨厚青年撩起衣服,在手肘的位置果然有一個紅色的胎記。
那婦人一臉絕望,他們怎么知道她有胎記的,這下不管她說什么,別人都不會信了。
她不知道是她從船上逃下來的時候,被人販子看到了。
憨厚青年心里松了一口氣,又恢復憨憨厚厚老實人的模樣。
這一幕被姜小滿一行人看在眼里,也被她身后兩個青年看在眼里。
人群中有個絡腮胡的大叔順勢喊道:“大妹子,你快跟你婆婆丈夫回去吧,兩口子有什么矛盾好好說,干什么鬧離婚啊。”
人群中另一個刀疤臉青年不耐煩地說:“快點讓開,我趕時間,晚點就趕不上早市了。”
周圍的人一聽就慌了,光顧著看熱鬧,把正事都忘了,紛紛朝著往前面走。
姜小滿和那兩個青年看在眼里,心下了然,這兩個應該是同伙。
那抱孩子的人販子趁機催促憨厚青年把婦人拖上碼頭邊另一艘小一點的船。
那婦人不斷掙扎,向人群求救,可惜眾人不僅沒幫她,反而勸說她不要和丈夫婆婆鬧脾氣了,快點回去才是正事。
婦人眼里含著淚,絕望極了。
她好不容易才逃下船,要是被抓回去,她和孩子就完了,想到這,她死死死死咬著唇,雙腿杵在地上,阻止人販子拖自己,腳下被拖出了一條痕跡。
姜小滿看著不忍,想上前,可他們幾個根本不是這些人販子的對手。她望了一眼水生去的方向,公安還沒到。
人群中大多都是來趕集的,這會兒瞧熱鬧差不多,開始走了。人群漸漸散開,碼頭不再擁堵。
眼看婦人就要被公安拉到船上,姜小滿正準備出手,有人撥開她,先一步阻止了憨厚青年。
姜小滿也跟著看去。
為首的青年背著包裹,短發、九頭身身材,穿著一身剪裁得體的的確良襯衣,袖口的位置被他挽起,露出強壯有力的手臂以及手腕上精致的石英手表。
姜小滿眼尖地認出手表上的字母,是勞力士。
上輩子很多來村子里旅游的富豪明星,也帶過這個牌子的手表,據說是國外非常有名的手表品牌,不過沒有這塊表好看。
雖然看不清為首青年的臉,但光憑背影,姜小滿就斷定這人長得不差。
那青年身邊還跟著一個白白胖胖的青年,剪著知青頭,比高個青年矮一個頭,大概有一米七八,似乎有點怕冷,不到十月就穿了棉襖子,拖著個箱子跟在他身后。
這兩人應該是下鄉的知青,就是不知道是哪個公社的。
兩人一前一后擋住了憨厚青年的路。
姜小滿一邊留意公安來沒有,一邊好奇這青年會怎么做。
抱孩子的人販子有察覺不對,過來勸說:“同志啊,我們趕時間,麻煩你放開我兒子。”
憨厚青年想抽手卻抽不動,見周圍人臉色奇怪,怕夜長夢多,臉色難看地說道:“你他媽放手!”
微胖青年同情地說了一句,“敢罵沈哥,你小子完了。”
人販子還沒反應過來,就痛得慘叫,剛開始還嘴硬的罵罵咧咧地,后來直接痛的跪地求饒,“饒了我,啊……痛!痛!”
為首的青年笑道:“你剛才罵我什么,再說一遍。”
這聲音清冷低沉,仿佛白玉滾珠,又如雪壓青松,十分悅耳。放在后世,這就是妥妥的霸道總裁音,蘇的不行。
他這句話是笑著說的,可聲音中卻帶著一股令人難以琢磨的冷冽。
人販子扶著手哭喪著臉道:“不敢了不敢了,這位兄弟你放過我。”
那青年對身邊的人說:“趙前進你去叫公安。”
人販子一聽叫公安,臉色大變,另一只手從懷里掏出一把小刀沖為首的青年刺去。
那老婆子見勢不對抱著孩子就想往接應船上跑,被姜有根和二牛攔下。
他們攔下抱孩子的人販子后,正打算過去幫那青年,沒想到男的人販子已經被反扣在地上,動彈不得。
接應船早在人販子動手就開始啟動,這會兒已經離岸十多米。
姜小滿看出那是刀,想提醒,可是怕這兩人狗急跳墻,她又打不過,干脆大聲喊了一句,“公安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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