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錦年，是爸爸的名字。
  馮靜柔鼓足勇氣，說出自己要找馮錦年。
  老太太姿態始終優雅，人卻更迷惑了：“抱歉，這里沒有這個人。”
  沒有？
  馮靜柔心里一顫，該不會是，爸爸出了什么不測……
  在老太太即將關門的剎那，馮靜柔伸手抵住門。
  她知道自己這樣很無禮，但她管不了那么多。
  “鐘玉芝呢？她在不在家里？她以前是滬市大學的教授。”
  老太太仍舊搖頭。
  “那……馮靜安呢？”
  如果說，爸爸媽媽已經不在了……那哥哥總會在的吧？
  還有之前那個小男孩兒，他到底是誰？是哥哥的兒子嗎？
  小男孩兒舉著紙飛機，從小樓里跑出來，看到馮靜柔和秦安安，驀地頓住腳步。
  他今天在望遠鏡里看到過她們。
  “阿奶，她們是誰？”小男孩兒看著秦安安，很好奇。
  這么好看的妹妹，是他家親戚嗎？
  要是能在他們家住一段時間，就好了。
  他期待地看著奶奶，卻得到了令他失望的答案。
  “不認識啊。”老太太滿眼慈愛地看著小男孩兒，“司洋，去叫你爸爸來。”
  小男孩兒很聽話，立刻“噔噔噔”地跑回小樓。
  馮靜柔小聲重復著小男孩兒名字：“思洋。”
  “請問，他是叫馮思洋嗎？”她情不自禁地問道。
  老太太柔和的眸光中劃過一抹冷意，明顯有些不悅：“同志，我們家姓司，司令的司。不姓馮。”
  這人真是的，怎么還給她乖孫改姓了呢？
  見馮靜柔不像壞人，又帶著個可愛的女寶，老太太耐心跟她解釋。
  “這房子是我女兒前些年購買的，也許前房主是你要找的人。”
  “我女婿剛好在家，一會兒他出來，你問問他吧。”
  馮靜柔：“前房主？”
  “請問，您知道他們為什么要賣房嗎？”她很在意。
  老太太搖搖頭，表示自己不清楚。
  很快，一個白襯衫、黑西褲的男人，從樓里走出來。
  “岳母，您叫我？”他人還未到，聲音先到了。
  秦安安聞聲，一眼就認出那人是誰。
  【沈言？】
  【沈言居然住在這兒？】
  【vocal，沈言姓沈，兒子姓司。他又入贅了？！】
  驚天大瓜，咔嚓砸秦安安頭上。
  砸得她暈頭轉向，卻又精神百倍。
  【老太太氣質不凡，一看就不是普通家庭出身。沈言是靠入贅司家，才做了工商局領導吧？】
  【那……司家知道他在農村結過婚，還有倆孩子嗎？】
  秦安安不愿以最大的惡意揣測沈言，但她隱隱感覺事實就是如她所想。
  她仰頭看向媽媽。
  馮靜柔果然也冷了臉。
  沈言看到馮靜柔，整個人觸電一般狠狠僵住，臉漲得通紅。
  秦安安看他的反應，就知道自己猜對了，在心里狠啐了一口。
  【呸！渣男！】
  老太太沒注意到沈言的奇怪表情，輕聲細語地問：“小沈，念念買這棟房子的時候，知道原來房主姓什么嗎？”
  隔了好一會兒，沒得到女婿的回答。
  老太太回頭看向他，眉頭擰緊，明顯不高興，低聲喊了一句：“小沈。”
  沈言這才回過神：“啊？岳母，您剛才說什么？”
  老太太明顯不喜歡這個女婿，對他都沒有對馮靜柔耐心。
  “小沈啊，你又神游到哪里去了？”老太太似有似無地剜沈言一眼，“我剛才問，你知不知道這棟房子的原主人姓什么？當初是你陪著念念一起來買房的。真不知道她到底看上你什么。”
  最后一句，是對沈言的吐槽。
  沈言臉憋得更紅了，卻不敢跟老太太生氣。
  “哦，原房主姓馮。”他趕忙答道。
  話說出口，才猛地驚覺什么，詫異地看向馮靜柔。
  馮？
  馮靜柔的馮？！
  他們現在住的，是馮靜柔以前的家？！
  老太太打量他的神情：“你們認識？”
  “不認識！”沈言想都沒想，立即否認。
  他慌了。
  槐花村的前妻和孩子，是他必須隱藏的黑歷史，他絕不會讓現任妻子一家知道。
  本可以跟馮靜柔以同期知青的身份相認，可是，在這一刻，關于槐花村的一切都讓他感受到極大的威脅，都必須抹去。
  看著馮靜柔冷到極致的眼神，沈言眼中浮現出愧疚之色。
  但是，他也沒辦法啊。
  他還指望著靠岳父的關系升職……
  老太太狐疑地看著沈言，沒多說什么。
  “同志，你要找的應該是前房主，他們已經把房子賣給我們了，我們也不知道他們去哪兒了。”
  老太太簡單得總結發言，便不再多說一句，等著馮靜柔自行離去。
  “多謝。”
  她禮貌道謝，最后看了洋樓一眼，沉默地牽著秦安安轉身。
  耳邊有個聲音反復在說：馮靜柔，你的家沒了。你爸爸媽媽真得不要你了，他們搬家都不告訴你，就是怕你找來啊！

  馮靜柔表面很平靜，內心卻像被絞肉機狠狠絞著，痛到窒息。
  秦安安心疼媽媽。
  不過，她此刻還有一件必須要先做的事。那就是揭穿渣男的真面目！
  雖然他請自己吃飯，可是，他同時傷害了兩個女人。不拆穿他，秦安安睡不著覺。
  本想將沈言的500塊錢扔他臉上，狠狠啐一口，罵他“渣男”。
  但是，轉念一想，那500塊錢是給李銀玲和李愛華的，憑什么便宜了死渣男？！
  被他欺騙的現任妻子一家，也可憐著呢。
  秦安安松開馮靜柔的手，轉身看著沈言，清清嗓子開口喊。
  “沈言！”
  “李銀玲！”
  “李愛華！”
  “槐花村！”
  “團聚！”
  一口氣喊這么多字，已經到了秦安安的極限。
  喊完，她就牽著馮靜柔的手，吧嗒吧嗒跑開了。
  只留沈言站在原地，臉色煞白地面對老太太的盤問。
  ————
  馮靜柔雙目失焦，魂不守舍地走在大街上。
  此刻，她就像是一個被遺棄的孩子。
  這一次，她真得不知道該去哪里了。
  秦安安牽著馮靜柔的手，站在她身邊，身高只到她的大腿，像條可愛的小導盲犬一樣，小心翼翼地守護她的安全。
  她也氣著呢。
  【外公外婆真是的，搬家居然不告訴媽媽！】
  【難道是斷定媽媽一輩子都不會回到滬市了嗎？】
  【媽媽在槐花村被人欺負得差點兒死了，做父母的究竟怎么舍得不聞不問？真得就一點兒都不擔心嗎？】
  【哼！等我見到外公外婆，一定狠狠打他們屁股！】
  秦安安兀自想著，她不知道馮靜柔能聽到自己的心聲，否則，她寧愿大腦放空也不會想這些。
  每一句，都扎心。
  馮靜柔喉頭哽住，眼睛漲得酸痛，卻不敢跟秦安安講話。她怕自己一開口，眼淚就會掉下來。
  回到賓館后，前臺服務員忽然喊住馮靜柔，說是有一通電話找她。
  馮靜柔按照對方留下的電話號碼，回撥過去。
  很快，就聽到了秦錚高興的聲音。
  “媳婦兒，想老子了嗎，老子想你和安安……”
  馮靜柔再也繃不住，抱著電話機“哇”一聲哭出來。
  “秦錚……我……我爸媽不要我。”
  “他們……真……真得不要我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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