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我當(dāng)皇帝的那些年(25)
祁宴坐在床上, 聽到門被打開的聲音下意識將頭轉(zhuǎn)向那邊,正好和推門而入的祁聞淮四目相對。
說起來,祁聞淮比他還大上三歲, 如今已經(jīng)過了三十,但他的容貌上沒有留下任何歲月帶來的瑕疵, 依然霞姿月韻、光風(fēng)霽月。他應(yīng)當(dāng)是換上了常服來著地宮中, 一身銀白衣袍若霜雪,烏發(fā)半束垂落至腰間,雪衣烏發(fā), 清冷若仙。若說年歲和經(jīng)歷給他帶來了什么, 恐怕是他周遭越發(fā)沉穩(wěn)平靜、甚至可以說是深不可測的氣場。
從前的祁聞淮,雖然也不茍言笑,但是祁宴是能感知到他的情緒的,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 他甚至覺得自己的皇兄挺好懂的。他雖然看起來清冷疏離,但其實很容易對祁宴心軟, 也很容易被他所取悅。
可現(xiàn)在站在祁宴面前的祁聞淮, 他卻有些看不透了。
他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皇兄真正坐上了帝位,才有這般變化。
“皇兄。”看著祁聞淮一步步走來,祁宴不住輕聲喊道。
祁聞淮的腳步在空曠寂靜的地宮中顯得格外清晰,似乎每一步都踏在祁宴的心上。
他最后在祁宴面前站定, 他一雙看不出情緒的鳳眸微垂, 靜靜地看著在床上, 雙手被鐐銬所梏, 渾身滿是痕跡的祁宴。
祁宴覺得那神色是居高臨下的, 甚至帶著一種厭惡和審判。
祁宴下意識將被褥往自己身上攏了些。自從醒來后, 他成了那群人的階下囚, 更成為了他們隨手把玩、供他們淫|樂的器皿一般的存在。這本就讓祁宴深感受辱,如今在光風(fēng)霽月的祁聞淮面前,似乎他還生出了一種自卑和膽怯。
看著祁宴將被褥往身上攏,祁聞淮的眸中似乎泛起了嘲諷般的笑意:“祁宴,你知道你現(xiàn)在看起來多臟嗎?”
祁宴身上驟然發(fā)冷。檀鈺冷嘲熱諷他一萬句,他最多只會覺得自己被曾經(jīng)一個他沒有放在眼里的小玩意兒嘲諷而感到屈辱,但是祁聞淮說他一句“臟”,他似乎就無法接受了。
“皇兄……”他下意識喃喃道。
“你不過是個野種,冠你‘祁’姓已實屬皇恩浩蕩,你也配稱孤為皇兄?”與諷刺尖銳的話語不同的是,祁聞淮長眸中似乎透著憐憫。
祁宴十指輕顫,他覺得祁聞淮好像真的變得不一樣了。
明明之前,就算他被自己囚在深宮之中,就算他原本非常生氣,但是也已經(jīng)消氣了不少。為何他把皇位“還”給他,他反而變得更加厭惡他了呢?
“皇兄……你怎么了?”他忍不住問。
“七弟和十弟,都是被你設(shè)計而死,是也不是?”祁聞淮突然問道。
七皇子和十皇子,原本是擁護祁聞淮這一方的勢力。他們母妃之間關(guān)系親密,幾人也是從小就比其他兄弟關(guān)系要好。雖然天家復(fù)雜,就算是兄弟間,斗得你死我活的也比比皆是,但是他們之間也總有幾個會有些許手足之情。祁聞淮和這兩位皇子,便是如此。
他們是死于祁宴的設(shè)計,但是彼時四皇子正和祁聞淮處處針鋒相對,于是最后這些都被祁宴嫁禍到了四皇子身上。他也怕祁聞淮責(zé)怪,因此一直隱瞞。
祁宴沒想到這時候祁聞淮突然提到了這個,而且還發(fā)現(xiàn)了真相。不過事已至此,祁宴便也沒什么好抵賴的,他點點頭,說:“是。”
祁聞淮的神色隨著祁宴的回答冰冷了一分,緊接著他又忽然問道:“父皇不是病危而死,而是被你下毒后再活活逼死的,是也不是?”
“是。”祁宴再次點頭。
先帝在祁宴看來是他此生最仇恨最厭惡的人,但是他在祁聞淮面前,卻確確實實是一個好父親,弒父的名頭本就不光彩,祁宴對外只是說先帝病逝,自然也瞞著祁聞淮。
祁聞淮神色愈加冰冷,他問出最后一個問題:“我母妃,也是被你害死的,是也不是?”
祁宴幾乎是屏息了,他看著祁聞淮此時滿目寒霜的模樣,他知道這個答案將徹底斬斷祁聞淮對他最后一絲情感。
但是他腦中卻閃過一幕幕畫面。
祁聞淮的母親,是先帝的皇后,她在先帝還是皇子的時候,就已經(jīng)是先帝的皇子正妃了,她叫鐘若蘩,而祁宴的母親,宸妃,也姓鐘。
她們兩人算起來同屬一家,鐘家。鐘家曾經(jīng)是足以和裴家抗衡的大世家,鐘若蘩是鐘家的嫡長女,而宸妃說起來,已經(jīng)是鐘家的旁系了,只能勉強沾些鐘家的光,論族譜,早已出了五服之外。
宸妃之父也只是個四品官員,雖是不錯,但是跟龐然大物的鐘家比起來,也不過就是個大點的螞蟻。
但是宸妃從小就有著傾城驚世的容貌,才華也非常出眾,這讓她及笄時就名噪京城。那時候就有很多人拿彼時的宸妃和鐘若蘩作比較,說鐘若蘩雖然身份尊貴,但是論起容貌,卻遠(yuǎn)不及宸妃。
當(dāng)時許多身份尊貴的皇子和世家子弟都傾心宸妃,但是宸妃最后只是選擇了一個家世中等的人。原本大家還笑她眼皮子淺,可那人沒過幾年就官拜二品,眼看著就要坐上一品大員的位置。
鐘若蘩從十一二歲開始就一直被人和宸妃比較,明明她的身份比宸妃尊貴那么多,宸妃只是一個旁系的、四品官員之女,在京城什么也算不上,憑什么處處壓她一頭?
先帝的母妃非常中意鐘若蘩,因為如果能得到鐘家的幫助,這對先帝來說是極大的一個助力。她在多方運作下,終于讓鐘若蘩嫁給了先帝當(dāng)正妃。
其實先帝在當(dāng)時也不過只是個不受重視的皇子,鐘若蘩原本根本看不上他,誰知道嫁給了這么一個她看不上的丈夫,丈夫心中心心念念的還是宸妃!
這怎么能不讓鐘若蘩惡心憤怒,她跟先帝的頭幾年婚姻就是在這種如鯁在喉的惡心感中度過,后來先帝居然得登帝位,而宸妃的丈夫卻死了。她心中正好不得意,可還沒得意幾時,就得知了先帝強娶宸妃入宮的消息。雖然只是妃位,但是卻封號為“宸”,其殊榮偏愛,可見一斑。
皇后心中怎能不介懷?她恨得雙眸都滲血。
所以祁宴的童年,不僅充斥著母妃被先帝欺辱、強迫的記憶,同樣還有母妃失勢后被皇后折辱的記憶。
那一幕幕似乎激發(fā)了祁宴體|內(nèi)的獸性,讓他眼前都蒙上了一層淡淡的血色。
“是又如何?”
“她鐘若蘩該死。”祁宴抬頭,語調(diào)平緩卻不帶一絲猶疑地對祁聞淮說,像是只是在陳述一個事實。
熟悉的窒息感再次傳來,一雙冰涼如玉的手已經(jīng)死死地扣住了他的長頸。
三年前他也曾被檀鈺這樣掐住過脖子,可當(dāng)時檀鈺只是個羽翼未豐的兵崽子,祁聞淮卻是個內(nèi)家頂尖高手,幾乎是在瞬間,祁宴就感覺到了垂死之感。
三年前的祁宴雖然不曾對檀鈺服軟,但卻拼命掙扎,而此時,他卻緩緩將眼睛閉上了。
眼看著祁宴的臉色愈發(fā)蒼白,到最后甚至微微泛青,祁聞淮猛地一松手,松手的同時還將祁宴往后推,于是祁宴重重地摔到了床上。
他的兄弟,父母,全都死在了這個他一時的心善而救起的人手中。
這個人利用他登上帝位,還將他囚禁在深宮中供他取樂……曾經(jīng)的他到底為什么會對這樣的人的心動?
甚至這種心動到如今都無法停下。
他厭惡祁宴,同時也厭惡無法停止對祁宴動心的祁聞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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