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三十日，蘭家小院。

窗間最后一抹日光在蘭山明的眼中消失。

一輪月牙悄悄升起。

黑暗淹沒了古槐村。

“叔，敗血癥真無藥可醫嗎？”

“敗血癥乃罕見的絕癥，無藥可醫，我開的藥方只能勉強續命罷了。恕我直言，身患敗血癥的人，往往活不過二十歲。”

......

蘭山明回想起五歲那年，發病后迷迷糊糊中聽到的父親和村醫爺爺的交談。

“身患敗血癥的人，往往活不過二十歲。”

從那以后，村醫爺爺這句話深深烙印在他幼小的心中。

“我還能活幾天？”

十五年過去，敗血癥發作的一次比一次嚴重，上一次發作差點要了命，蘭山明心中一片悲涼，他有種直覺，他已時日無多，下一次發作只怕熬不過去了。

正悲涼的想著，蘭山明忽覺胸中翻涌，全身無法自控的不住哆嗦。

此種狀況，蘭山明十多年來遭遇許多次，每每如此便是敗血癥發作的前兆。

“咳，咳咳。”

躺在床上的蘭山明時不時輕咳一兩聲。

“咳咳，咳咳咳，哇，噗！”

忽然的蘭山明咳嗽聲漸漸加重，緊接著響起一連串的劇烈咳聲，接二連三的猛咳間，蘭山明側過身子，蒼白無血布滿痛苦之色的瘦臉栽向地面，一頭干枯白發垂下，隨后地面散開一朵朵血跡。

“山明！”

見狀，正在為兒子熬藥的蘭父大驚失色，萬分焦急的喊了一聲，情急之下藥爐子都扇翻了，一個箭步沖在床邊，輕輕拍著蘭山明的背。

“咳咳，爹，對不起，咳……這些年是我拖累你了，咳咳……我……咳咳，我要去地下見我娘了……”

蘭山明掙扎著勉強抬起頭邊咳邊說著，聲音愈來愈弱，話音一落，頭也隨后重重垂下。

“山明！我的兒啊！”

蘭父抱著蘭山明，霎時間方寸大亂，心如刀絞，仰頭哭嚎，痛哭之余，緊提著心用顫抖的手摸了下蘭山明鼻息，感受到尚有一絲微弱的呼吸，不由精神一振，慌忙放好蘭山明，跌跌撞撞的跑出門去找老村醫去了。

過了一會兒，蘭父拽著挎著藥箱的老村醫跑進屋。

一路隨蘭父跑過來的老村醫累的滿頭大汗，顧不上說話，點點頭，開始救治。

老村醫凝神屏氣，又是推拿，又是針灸。

“唉。”

老村醫嘆了口氣，搖了搖頭，道：“山明的敗血癥發作的一次比一次嚴重，這一次已經耗盡血氣，我也回天無力了，唉，可憐的孩子。”

“叔，求您了，再想想法子，山明還年輕，他才二十歲。”

蘭父紅著眼眶抓住老村醫的手哭求。

“敗血癥非比尋常，乃是罕見的絕癥，身敗血癥的人往往活不過二十歲。此病從胎里帶來，患此病癥，血氣逐年枯竭，隨著病情加重，并伴有早衰之象，再頑強的人撐到二十歲，也會病入膏盲，油盡燈枯。這些年我用了很多法子，只能緩解山明的痛苦，根本無法治愈的，我，我已經盡力了。這一次發作我已無法可施，只能聽天由命了。唉，可憐的孩子，這些年被敗血癥折磨的生不如死，沒個人樣，也許，就此而去，對他又何嘗不是一種解脫呢。”

老村醫無奈說道。

蘭父身子一顫，向后退了幾步，靠在墻邊，失魂落魄地哆嗦著嘴，無話可說。

老村醫雖未直言，但蘭父聽得出來，兒子這一次恐怕是熬不過去了。

雖說多年來聽老村醫說過很多次，身患敗血癥的人往往活不過二十歲，他也明白兒子多半撐不過二十歲，可心里明白是一回事，真正要面對時便是另外一回事了，眼睜睜看著兒子快不行了，他心如刀絞。

“除非......”

老村醫突發奇想，“除非......”或許還可續命......那種虛無飄渺之事......可能自覺太過于不切實際，有點異想天開，他搖搖頭，沒有說出想法。

“除非什么！除非什么！，叔，你告訴我，只要能救山明，便是豁出性命，我也在所不惜！”

蘭父仿佛溺水之人，突然抓住一根救命稻草。

“唉。”

老村醫心知那事根本無法辦到，說出來也沒用，不如不說，他嘆氣搖頭不語。

“除非什么！除非什么！叔，求求你了，告訴我吧，那怕只有萬分之一的希望，我也不愿放棄。”

蘭父苦苦哀求。

“好吧，既然你非要知道，我也就說了，不過那種事可遇不可求......”

老村醫剛要決定說出來，這時房間內響起來一個陌生的聲音。

“除非此子生有靈根，能夠修仙，才有活下去的希望。”

“嗯？”

老村醫、蘭父循聲看去，只見門不知何時開了，門口站著一名負手而立的黑衣老者。

“你是誰？”

一見黑衣老者，老村醫覺得很熟悉，有種似曾相識之感，可一時又想不起來。

同樣，蘭父自見了老者的那一剎起，便一眼盯住那黑衣老者，存疑苦思，老者的相貌讓他覺得似曾相識，好像在那見過，百思不得之際，忽然腦海仿佛響了一個炸雷，萬千記憶中靈光一閃，一瞬間想起了什么。

“畫中人！你是蘭蔻！你是蘭蔻！”

蘭蔻？好熟悉的名字......

老村醫似乎也想了起來，眼前之人是他兒時的玩伴，年輕時一起出去闖蕩過的蘭蔻。

“嗯？”

被蘭父一語道破身份，黑衣老者頗為訝異，若被老村醫認出來還在情理之中，但明顯小了一輩的蘭父卻能認出他，黑衣老者蘭蔻有些好奇地道：“奇怪，你這后輩竟然能識破我的身份，你是如何認出我的？”

“家父留有您的畫像，我兒時陪著父親看過您的尊容，對您老人家的風采印象深刻，伯父，看在家父的份上求您求求我兒。”

蘭父心知蘭蔻是有本事的人，跪在蘭蔻腳前，磕頭如搗蒜。

“原來如此，想不到你是老蘭之子，我這次出宗辦事，途經此地，便想著回來看看老友，你父親他？”

蘭蔻恍然，扶住蘭父，試探著問道。

“老父已，已亡故。”

蘭父悲聲回道。

“不想多年之前的一別，竟是永別，唉。”

蘭蔻悵然若失。

“伯父，求您救救山明。”

蘭父磕頭哭求。

“賢侄起來，既然是老蘭的血脈，我定會設法相救。我這里有一瓶補血丹，此丹正好能補氣血，可以暫時保住山明的性命。”

說著蘭蔻取出一個瓷瓶，從中取出一枚紅色藥丸，塞入蘭山明口中，手按其胸，默運法力，把血氣丹藥力化在蘭山明體內。

血氣丹見效極快，才服下去，蘭山明蒼白無血的臉上已多了一絲血色。

“此丹只能暫時保命，藥效一過，還是有性命之危。強行以丹藥續命，最多三個月便沒有效果了。若是山明生有靈根，可以修仙練氣...  ...敗血癥乃先天氣血受損，即便生有靈根，可以修仙練氣，仍然無法根治。但可以修仙練氣的話，再加上每日服用固氣丹，補血丹，至少可以續命二十年！若山明能在二十年內進階筑基期，便能彌補先天之損，增壽二百年，那時便有足夠的時間設法根治敗血癥。”

若此子有靈根，蘭蔻自信憑他在宗門的地位并不缺丹藥，可為他續命二十年。在二十年內進階筑基期？蘭蔻內心苦笑，那幾乎是不可能的。他練氣五十年，才步入練氣十層，自知此生筑基渺茫。二十年筑基？不可能！

“那，那山明有沒有靈根？”

蘭父明白，這什么勞什子靈根是兒子活下去的希望。

“有沒有靈根，需要用測靈盤測過才知，此盤在宗門內，我身上并未攜帶。這樣吧，你若信得過我，我便把山明帶走。若他生有靈根，可以修仙，相信你們自然還有相見的一天。若無靈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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