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論道(八)
寧不為將兩只青色的蠱蟲的放在一起, 很快完整的那一只就將另一只的尸體給蠶食了個干凈。
方才那小姑娘身上的蠱蟲應當是剛放進去不久,還未融散于識海,他看向人群熙攘的長生道場,若是有人已經將這些蠱蟲撒進了道場, 恐怕——
“汪!汪汪!”一只龐大的黃狗從他眼前飛了過去。
緊接著馮子章和江一正御劍緊隨其后, 馮子章還在撕心裂肺地喊:“大黃聽話!回來!”
寧不為現在頂著王子濯的模樣, 他們自然沒認出來,一路往山腰狂奔而去。
寧修和崔元白有褚峻護著斷不會出什么事情,這倆大的和狗就不一定了, 相比起其他人的安危和性命,寧不為果斷去追兒子和閨女了。
只見倆小傻子追著傻狗狂奔了十幾里, 才終于把變回原型的大黃給制住,大黃咬著雞腿, 使勁抖了抖身上的毛。
馮子章揪著狗尾巴氣喘吁吁坐在了地上, 萬分不解:“這、這到底是哪里來的雞腿?”
江一正撐著膝蓋搖搖頭, 抬起頭來目光一頓,“子章, 快看,好漂亮的閣樓!
馮子章順著她的目光看去, 只見遠處矗立著一座高聳入云的閣樓, 四周霞氣漫天,流云浮動, 散發著無比尊貴的氣息。
“哇,這不會就是藏海樓的流云閣吧?”馮子章爬起來道:“我以前聽師父說過,流云閣里放著藏海樓的至寶鎮魂流云——誒?”
馮子章突然使勁揉了揉眼睛。
“咋了?”江一正問。
“你看, 那個背影像不像褚信?”馮子章指著那流云閣附近的草叢。
江一正眼睛比他好, 仔細一看, 頓時就變了臉色,“真的是他。”
馮子章道:“他在這里干什么?”
江一正突然覺得有些心慌,“咱們趕緊帶大黃走吧,我總覺得心里不踏實!
馮子章猶豫道:“可是——”
江一正沒他那么多愁善感,拉著他就要走,誰知剛一轉身,面前就閃過一道黑影,被人攔在了原地。
褚信面色不善地盯著他倆,“怎么又是你們?”
馮子章看著他身上的邪氣直皺眉,“褚信,你到底怎么回事?為什么身上的邪氣這么重?”
褚信心情煩躁道:“不該問的事情少問,不然我就殺了你們!”
江一正下意識地往后退了半步,“我們這就走!
馮子章有些擔心地看向褚信,“如果你需要我們的幫助——”
江一正心里一突,頓時覺得不妙,果不其然,緊接著就聽褚信笑道:“幫助?我最需要你們幫助的時候你們在什么地方!?別假惺惺地說要幫我了,你們不過是兩個貪生怕死認賊作父的膽小鬼!”
馮子章咬牙道:“是,我們就是貪生怕死是膽小鬼!可是寧不為救我和小江許多次!他完全可以不救我們!我們一開始也怕被他給殺了,可卻是真心實意地敬重他才認他當爹的!自從我們認識他,從來沒見過他做什么天理不容的惡事,相比道聽途說的謠言,我們更相信眼見為實!他就是天底下最好的爹!”
隱匿在暗處的寧不為:……倒也沒有這么夸張。
馮子章大概極少同旁人爭辯,說話一激動就忍不住全身發抖,連帶著聲音也有些哆嗦,看樣子眼淚都快出來了。
江一正使勁攥住他的手,看向雙眼猩紅的褚信,鼓足勇氣道:“子章說的對,更何況、更何況我們給你傳了許多次信,你也從來沒有回過,我、我們,我們到現在都不知道你發生了什么事情……你也不肯告訴我們。”
褚信低聲笑道:“告訴你們?告訴你們有什么用處?你們兩個資質低下的廢物能幫上什么忙?”
江一正和馮子章俱是一愣。
褚信所說……也確實是實話,但這話別人若是說出來算不得什么,可從曾經生死與共的好朋友嘴里說出來,便十分具有殺傷力了。
連暗處的寧不為都皺了皺眉。
“不過現在——”褚信突然話鋒一轉,“你們倒是能幫上忙!”
話音未落,褚信突然暴起,馮子章和江一正仿佛被股無形的力道掐住了脖子,體內的靈力正在飛速地流失,壓根就無力反抗。
寧不為飛速畫了個符拍向褚信,大黃露出獠牙同時撲了上去,一口咬住了褚信的手腕。
褚信登時痛呼一聲送了手,緊接著就被寧不為的符拍在了地上。
馮子章把江一正從地上拽起來,“大黃快跑!”
大黃身形利落地躲開褚信的一掌,撒開腿跟在馮子章和江一正旁邊往前跑。
然而沒跑幾步,兩個人卻停了下來,看著面前逐漸出現在面前陌生的花石數目,頓時不敢貿然往前跑了。
褚信見狀似乎也慌了神,呆愣地望著周圍突然變得陌生的環境,下意識地退后了一步,又逼著自己生生停住,他看向馮子章和江一正,眸中猩紅翻滾,“算你們走運!”
言罷轉身幾個躍步朝著流云閣的方向飛去。
寧不為踩著朱雀窄刀飛到半空中,俯瞰下去,只見以流云閣為中心,數不清的陌生山川和河流正在緩慢地浮現露出輪廓,與論道山原本的地貌融合在一起,卻又因為靈力不合而微微震動。
仿佛兩座山脈正在緩緩地融合在一起,詭異之余又多了幾分絢麗的美感,一時間仿佛進入了哪個奇異的幻境。
靈力震蕩,山川異形。
寧不為看著遠處緩緩現形的瀑布,突然覺得有些眼熟,這是——之前他和褚峻一起取紫炎刀的那個瀑布,那和論道山融合的這座山正是崔成泓的紫府秘境所化的雨眠山!
“幸虧咱們運氣好!苯徽挠杏嗉碌乜戳搜垴倚烹x開的方向。
馮子章疑惑道:“也不全然是運氣好,褚信他好像急著去流云閣那邊!
“難道他想要鎮魂流云?”江一正猜測道。
隱約熟悉的對話讓隱藏在暗處的寧不為腳步突然一頓。
‘乘風,你這運氣也太差了,二十多個人每次郝諍都點你。’
‘也不全然是運氣差,可能是郝諍格外喜歡他哈哈哈哈!’
‘哎,我聽我小叔叔說,藏海樓不知道從哪里得了個寶貝叫鎮魂流云,據說能改氣運,要不咱們去借來給乘風改改運?’
“一邊去,聽名字就知道人家這寶貝是用來鎮魂的,怎么可能改運,再者說,改運之事逆天而行,你們怕不是嫌我死得不夠快……”
‘這有什么,我知道一種厲害的換運之陣……’
這對話過去太久了,以至于寧不為只記得當時的只言片語,他們三個某次心血來潮地侃大山,盡在說些不著邊際的廢話。
他喜歡研究各種稀奇古怪的陣法和符咒,有關改運的陣法有略懂一些,不過因為這類陣法十分雞肋且費勁,成效還不大,一個不慎就會被反噬,是以他并沒有仔細研究。
不過無外乎陣眼陣腳,再加上改運的一點媒介,謝酒等人總不能覺得自己運氣不夠好,突發奇想真打算搶鎮魂流云布下個改運陣來——
寧不為的目光掃過雨眠山的瀑布,微微一頓。
如果,他不是想改運呢?
茶樓里那些人的話在他耳邊回響:
‘如今他們崔家人沒了大半,早就跌出十大世家之外,沒什么看頭了……’
‘崔氏一族損失慘重……’‘崔家小公子可真夠倒霉的,連帶著崔家也倒霉……’
‘崔成泓叛出主家另立門戶……主家滅絕,崔成泓一支子孫卻綿延萬年!’
多年前崔辭的話又接了上去,‘這有什么,我知道一種厲害的換運之陣……只要陣中媒介足夠強大,便是換一整族的運氣都沒有問題!’
換運之陣的媒介,自然是要同換運之人緊密聯系之物——還有什么能比崔氏一族老祖崔洪城紫府坐落的秘|境更能密切攬括整個宗族的氣運?
沒有了。
雨眠山秘|境,便是能用到換運之陣中最合適的媒介。
但前提是,真的有人想用整個藏海樓桑家的氣運來換崔氏一族的氣運。
寧不為神色凝重,看向鎮魂流云所在的流云閣。
馮子章正打算穿過這詭異的地方,帶江一正和大黃回長生道場,卻被突然現身的陌生人嚇了一跳。
“這、這位道友,有事嗎?”馮子章和江一正現在如驚弓之鳥,對誰都很提防。
不過寧不為樂見其成,畢竟要是傻乎乎的覺得誰都是好人,半點防備心都沒有,只會被啃得連骨頭都不剩。
他頂著王子濯的模樣,用自己的聲音道:“我是你爹!
不知道是風太大還是馮子章過于緊張,愣是沒聽出來,緊接著就被氣紅了臉,“我、你、我還是你爹呢!”
寧不為:“…………”
江一正扯了扯馮子章的袖子,“好像真是咱爹的聲音!
馮子章狐疑地盯著他,被寧不為一瞪,嚇得往后踉蹌了一步。
這眼神確實找不出第二個人來了。
片刻過后,馮子章腦袋上頂著個新鮮出爐的包,哭喪著臉跟在寧不為身后,“爹,我真沒聽出來……”
畢竟任誰見個陌生人上來就說‘我是你爹’,都會覺得對方是在挑釁自己吧!
寧不為一邊走一邊問:“你倆追大黃出來的?”
“昂。”馮子章點點頭,“它最近老是亂跑,我和小江兩個人拽都拽不住!
變回小奶狗的大黃被掛在馮子章腰間的收納袋里,露出個腦袋來嘶哈嘶哈地吐舌頭。
馮子章伸手把它給按回去。
“爹,咱們這是要去哪兒?”江一正看著周圍陌生的環境,有點發憷。
“帶你們找寶貝。”寧不為一刀砍開了面前的灌木。
凜冽的刀氣將樹枝打得噼啪作響,馮子章問:“啥寶貝?”
寧不為從袖子里拿出天濤尺,心訣默念,天濤尺瞬間化作了獨木舟大小,“不知道,上來。”
馮子章和江一正趕忙爬上了尺子,這玉尺質地溫潤還自帶暖意,坐在上面很是舒服,寧不為在四角分別貼上了張符紙,連人帶尺便瞬間隱形,連一絲靈力的波動都沒有。
而從內往外看去,一切景象都變得模糊不清,除了大片大片的空茫白色,就只剩下黑色和灰色兩種顏色,正在悄無聲息地融合。
“這是……”江一正震驚地看著周圍的顏色。
“寧家失傳的識陣靈符!”馮子章神色興奮道:“我在書上看到過,靈符布于四方,以靈力灌之,人處其間,可觀天地靈氣,可識世間諸陣,自得法以破之!原來在里面向外看是這副景象!”
果然,他話音剛落,那黑色和灰色間就開始逐漸顯現各式各樣的陣法來,根據布陣之人靈力的不同,而顯現出不同的顏色來,有的大大小小疊加在一起,煞是好看。
“這個我認識,是縛靈陣,那個淡紫色的看上去像傳送陣……”江一正趴在邊上往下看,發現自己竟然還能認出不少來,很是激動,“不過這么同樣的顏色的不一樣深淺?”
“布陣之人靈力越強,手段越高明,顏色便越淡!睂幉粸殚_口道:“有些專精符陣者布置的陣,無形無痕,修士入內根本不會察覺,可絞殺敵人于無形!
“像是那邊的安魂陣,雖然布陣之人修為高強,但顯然不精通此道,陣眼雖穩但陣腳粗糙,顏色便很明顯!睂幉粸橹附o他們看。
江一正和馮子章第一次這么直觀地感受到,看向寧不為的目光全是崇拜。
寧不為被看得有些不自在,清了清嗓子,操控著天濤尺繼續往上,原本那些十分清晰各式各樣的陣法逐漸變小,最后變成了一個個五顏六色的小光點。
馮子章忍不住問道:“那這些灰色和黑色的東西又是什么?”
“是山脈。”寧不為瞇起眼睛,“山脈一般呈現黑色,這灰色的山脈顯然不屬于論道山!
江一正道:“可是他們正在融合!
“所以才出問題!睂幉粸楣烂叨炔畈欢,便讓天濤尺停泊在高空。
“換運之陣,一處陣心一處陣眼,陣腳十六到六十四不等,通常會以天階法寶壓陣,形如北斗,陣眼位于勺心,陣心位于勺把……”寧不為不停頓道:“給你們一炷香的時間,找出陣眼陣心!
馮子章下意識地開始緊張起來,“爹,要是、要是我們找不到呢?”
寧不為和善一笑,“那就從這里跳下去。”
馮子章:“!。
馮子章和江一正睜大了眼睛開始找,被說勺心和勺把了,連勺在哪兒都沒看出來,趴在尺上找得目眥欲裂。
寧不為負手站在玉尺邊緣,微微垂頭俯瞰整個論道山,雪青色的發帶埋于發間,狂風將寬袖衣擺吹得獵獵作響,他卻巋然不動。
緊張之余,馮子章忍不住悄悄看了他爹一眼,卻有瞬間的恍惚,就好像他似乎已經知道了整個陣法在何處,卻又遲遲不肯點破。
——
長生道場。
臺上郝諍和王濱正你來我往的論道,雖然褚峻和郝諍一樣,不怎么喜歡王濱這個人,但還是不得不承認,對方能有如今的修為,多少是有點東西的。
高臺之下,幾千上萬名年輕弟子正聽得聚精會神,迫切地希望自己能得到啟發,不時便有弟子直接盤腿入定,進入開悟的狀態,惹得周圍一片艷羨的目光。
崔元白拽了拽褚峻的袖子。
“嗯?”褚峻低頭看他。
崔元白沖他招了招手,示意他俯身來聽,褚峻便十分配合地俯身下去,還順手布了個隔音結界。
“爹,我第一個父親的紫府來這座山里了,好兇!贝拊仔÷暤溃骸拔矣悬c害怕。”
“不怕!瘪揖焓置嗣念^,對崔元白道:“還記得方才交代你的事嗎?”
“記得。”崔元白目光堅定的點點頭,“抱好弟弟!
“嗯!瘪揖溃骸斑有呢?”
“打開紫炎刀?”崔元白愣愣道。
“嗯!瘪揖溃骸坝浿,那紫府秘|境是你的。”
崔元白只覺得一直壓在心口的那股氣無形之中又散去了好多,彎起眼睛沖褚峻笑了一下,“嗯!”
褚峻直起身子,繼續老神在在地聽郝諍和王濱辯論。
崔成泓將崔元白煉成刀靈封于刀中萬年之久,他隕落后坐下的這紫府秘|境,不管是藏海樓桑家、王家,還是如今的崔家,都不如崔元白更有資格收下。
本以為要耗些功夫,卻不想有人上趕著將雨眠山秘|境給送來了。
褚峻將寧修身上的安神陣又加固了幾層。
寧修原本正沖他笑,突然皺起了眉,變得有些焦躁不安起來!鞍!!”
娘親走!我們走!
崔元白看著褚峻肩膀上愈發濃郁的黑氣,小臉緊繃。
“這是什么東西!”突然有人驚叫了一聲。
“哪里來的蟲子!”
“啊啊啊——我的眼睛!有蟲子從里面鉆出來!救救我!救命啊!”
“有人走火入魔了!”
“快住手!”
長生道場上大多都是些年輕弟子,沒經過多少事,遇到事情便沉不住氣,一時之間刀劍亂飛,靈力混雜,甚至還出現了誤傷。
帶隊長老們一邊維持著秩序一邊救人,卻發現這蟲子詭異至極,根本入識海即與丹田融為一體,根本消滅不了,更有甚者直接走火入魔,七竅流血暴斃而亡,頓時讓道場上的恐慌更上一層樓。
桑田高聲傳音道:“諸位莫慌!還請待在原地不要四處走動!諸位莫慌——”
可惜不管是聲望還是修為,他都遠遠比不上桑玄清,在場的人群根本就沒有將他的話放在心上。
萬玄院的小弟子們雖然被長老們的結界護住,還還是有人直接走火入魔,又被強行封住神、靈二識,才逃過直接爆體而亡的下場。
然而不是所有宗門世家的長老都如萬玄院這般厲害的,有的連長老都難逃此劫,一時之間血氣四溢。
郝諍將四周探查的神識收回,準備出手救人,坐在他對面的王濱卻突然發難。
郝諍目光一冷,“王濱,你王家子弟也在下面!
王濱卻寸步不讓,笑道:“難得郝院長費心,他們若是沒能力自保是自己沒本事,倒是我與你多年未切磋,正想領教一下你的本事!”
郝諍看向臺下被黑氣纏繞已然入心魔的褚峻,眸光一沉,“我也正有此意!”
——
“爹,那處怎么一大片血霧?”江一正指著黑灰交界的大片血霧問道。
“換運大陣逆天而為,自然是要用人命血祭!睂幉粸槁曇衾淙弧
馮子章臉色一變,“長生道場還有那么多人,豈不是——爹,咱們怎么做才能救他們?”
寧不為抬起頭面無表情地看向他,輕嗤一聲:“為什么要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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