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三七章斗爭 二
林海豐最喜歡楊秀清的,就是他身上這種敢作敢當?shù)臉銓嵶黠L,在大的問題上,他剛愎卻并不是那么的自用,他是喜歡強權(quán),但他又明白道理,在他的腦子里,總有一個屬于自己的天朝大計。
都說不做賊不心虛,林海豐也是一樣。石鎮(zhèn)吉的事情林海豐做的的確十分隱秘,而真正知道石鎮(zhèn)吉內(nèi)幕的人也根本沒有多少,可他畢竟還是有些擔心,擔心楊秀清會拿石鎮(zhèn)吉出來說事。真要是那樣的話,他林海豐還真就不好解釋?涩F(xiàn)在看來,這種擔心顯然已經(jīng)沒有了,楊秀清夠意思,到了也沒有跟他搞一個“破釜沉舟”之舉。
其實林海豐不知道,被林海豐氣得要發(fā)昏的楊秀清,還真的的確為自己的懷疑去找過驗證。在與石達開一同前來勤政殿的路上,楊秀清還曾經(jīng)冷不丁的對石達開說了這樣的一番話,“唉……林海豐這個家伙,就是喜歡好人自己做。你說說,石鎮(zhèn)吉這個娃我本來就是想找個借口給保護下來的,可海豐這家伙,卻背著我自己把好人當了。”
但楊秀清從當時的石達開臉上霎時間所看到的那種茫然表情,以及石達開后來提及到的林海豐在處死石鎮(zhèn)吉前曾經(jīng)寫給他的那封信的內(nèi)容,顯然石達開早就認定石鎮(zhèn)吉已經(jīng)死去了。楊秀清清楚,石達開不是那種善于掩飾的人,倘若林海豐真是拿石鎮(zhèn)吉的事情在石達開那里買過人情,石達開不會表露不出來。所以,他又對自己的懷疑產(chǎn)生了疑問。于是,他也就順勢跟石達開打了哈哈,說是有人告訴他曾經(jīng)見過一個與石鎮(zhèn)吉模樣相仿的人,他還以為石鎮(zhèn)吉沒死呢。現(xiàn)在天朝正是用人之際,要是石鎮(zhèn)吉當初不死,那該有多好云云。
既然不能拿出確鑿的證據(jù)來斷定林海豐在石鎮(zhèn)吉一事上真正做了手腳,楊秀清也就不會不愿意拿他出來說事,畢竟楊秀清只是享受不了林海豐的某些做法。卻并沒有任何要與林海豐分道揚鑣,乃至完全對立的意思。
不過,楊秀清也不能不承認,在眼下的天朝內(nèi)部,林海豐的影響力實在是太大了,只要是林海豐頂著不愿干的事情。你就是再有能耐,也做不成。因此,生氣歸生氣,不高興歸不高興,可一味地這樣僵持下去顯然不行。倘若非要僵持到大家舉手表決,同樣毫無勝算不說,反而更失面子。
而與此同時,對洪秀全積極熱衷變現(xiàn)出來地那種所謂的幫忙,楊秀清不僅根本不領(lǐng)情。還頓時起了很大的疑心。楊秀清就是這樣,他把洪秀全那可真是恨到了骨子里,什么事情只要洪秀全一積極起來。他就渾身不自在。他這么精明的人是不會看不透洪秀全的這種玩法的,你洪秀全不就是希望看到老子跟林海豐真刀真槍地大干一場嗎?嘿嘿,老子偏偏不來這個。
于是,楊秀清決定干脆來個假裝地死豬不怕開水燙,既曬了你洪秀全,又順便看看你林海豐到底來怎么收拾我?
“我看兩位委員長還是算了,”林海豐很是真摯地看看楊秀清,再瞅瞅石達開,“正如秀清兄說的那樣。處罰是一種手段,而不是大鍋飯那樣眉毛一把胡子一把地大抓一通。兩位委員長只需公開地為出現(xiàn)那些令人遺憾的事件向全天下民眾道個歉,對相關(guān)涉案人員申明嚴加懲處就足以。而真正需要處罰的,是我們這些承擔實際責任的官員們。”
說完,他扭頭看著李開芳,嚴厲地說到,“總后勤部不僅用人不當,還存在著嚴重的監(jiān)管不力的情況,因而。對上海、杭州各兵站出現(xiàn)的一系列怪現(xiàn)狀,你李開芳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緊跟著,他地目光又犀利地盯上了李福猷,“還有你,安全局肩負著全國的公共安全重任,現(xiàn)在可到好,不僅安全工作沒搞好,還來了個窩里反!你們兩個人都要接受盟內(nèi)記過的處分,回到各自地部門之后。還要面對你們的下屬。做公開的自我批判。并以此為戒,組織下屬認真學習有關(guān)共盟會的書籍和文件。全面地考核、清理一下你們的隊伍,加大隊伍的抗腐蝕能力和戰(zhàn)斗力。大家看看,我的這個意見還有值得商榷的地方?”
沒有人提出異議。不僅如此。至少是除去楊秀清、石達開還有洪秀全之外地所有人。此刻更強烈地感覺大概就是脊梁骨里往外滲著一絲絲地寒氣。在嚴厲地盟紀國法之下。每個人身下地這把椅子?啥疾皇悄敲春米龅亍I晕⒉簧。就有可能人仰馬翻。
洪秀全開始大失所望了。他怎么也沒有想到。一開始看上去雄赳赳、氣昂昂地楊秀清。咋一在林海豐地面前還沒有招架上幾個回合。就不僅敗下陣來。還成了個癟茄子。尤其叫他更想不明白地是。這個林海豐根本不會給予其他人任何地“切實利益”。只會“當狗一樣”使喚他們?蛇@些人怎么就會偏偏鬼迷了心竅似地。硬是要跟在他地屁股后面跑呢?
想著想著。洪秀全就忽然覺著有些不對勁兒了。楊秀清、石達開繳了槍了。剩下地可就是他一個人了。奶奶地。林海豐一準兒又要開始對自己開火了。
果不其料。林海豐這個時候把目光真地投向了洪秀全。“天王。槍桿子是必須。也要永遠接受共盟會地指揮。這是咱們太平天國地立國之本。但是。共盟會是一個集體。不是隨便某一個人就可以代表地。無論是誰。都代表了不了。而無論是誰。又都得接受全體共盟會會員地集體監(jiān)督。您地某些言論。已經(jīng)嚴重違背了共盟會地準則。把本來是魚地我們高高地至于了養(yǎng)育我們地廣大民眾之上。作為共盟會地主席。您必須要對共盟會地全體會員進行深刻地反思和自我批判。”
“我看你就是唯恐天下不亂。一向信口開河地習慣了!”楊秀清冷冷地撇了洪秀全一眼。“你這個人很成問題。我真鬧不明白。報紙上用你地大名鼓搗出來地那些什么愛民、勤儉之類地花里胡哨地文章。難道都不是出自地手?怎么就總是說著一套干著一套?”
洪秀全白了楊秀清一眼。心里不服。我說一套做一套。莫非你就真地好了?一碰上你們家地事情。你不還是一樣先跳出來?
“我……我也覺得我做不好這個主席……”洪秀全牙疼似的呻吟著,在采用以退為進的策略。既然你們又想合起伙來對付我,我干脆就給你摔耙子。
“你這是什么意思?”都到了這種時候,看到洪秀全還是一副毫無悔過之意的樣子,連洪仁都不高興了。共盟會的章程里明文規(guī)定,主席四年一任,這才剛剛過去一年多,你就來突然來了這么一手,豈不是要給共盟會的好看?
“天王,何必有這種想法,”石達開對孤家寡人的洪秀全有些于心不忍,他忍不住地勸慰到,“其實剛才海豐兄弟也說了,你的話雖然說得太過分,但畢竟還是僅僅限于現(xiàn)在的這么一個小范圍之內(nèi)。人非圣賢,孰能無過?知錯就改,一樣不失為翩翩的君子所為!
“七哥,我看你還是別浪費心思了,”洪宣嬌瞅瞅石達開,又撇撇洪秀全,“說實在的,二哥他也真不適合干這個,我看咱們還是別這么趕著鴨子上架了,何苦呢?”
“你懂什么!”楊秀清這個時候一拍桌子,沖著洪宣嬌吼著,“他這是在要挾咱們。想干就干,不想干就不干了,哪有這么便宜的好事。”
說著,他憤怒地看著洪秀全,“干不干你自己說了不算,現(xiàn)在第一重要的,是你必須向大家認錯!”
“我錯了?”洪秀全看著楊秀清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尖兒,“我錯在哪里了?哦,我說共盟會的面子應(yīng)該比一個地主崽子的面子大錯了?我說海豐兄弟硬要按照自己的意思叫上海的官員給地主崽子道歉,是站在咱們的敵人立場上說話也錯了?這難道不是共盟會的會議嗎,難道不是任何會員都有表述自己意見的權(quán)利和義務(wù)嗎,不是言論自由嗎?我確實很難理解現(xiàn)在你們的作為,我贊成對百姓要好的策略,也贊成海豐兄弟提出來的那個咱么與百姓是魚水關(guān)系的論調(diào)?僧吘褂行〇|西都是有限度的,那不能閉著眼睛蠻來。不是說還要堅持我們以前提出的天下大同不動搖嗎?可現(xiàn)在怎么啦,曾經(jīng)極度仇視我們的地主的崽子都成了動不得的大人物了,就咱們那些拼死拼活打天下的兄弟們該死,就咱們共盟會的會員就該低人一等了?是我們領(lǐng)著民眾打下了這個天下,應(yīng)該知恩圖報的是那些民眾,沒有我們,他們就還得在清妖的壓榨下食不果腹,還得去賣兒賣女。打天下者坐天下,這是千古以來的硬道理,老百姓怎么啦,老百姓更應(yīng)該懂得這個道理!
洪秀全激動地指著在座的眾人,苦笑了幾聲,“可你們大家看看,現(xiàn)在都成了樣子了?我們好像根本不是坐天下的勝利者,而倒是成了一個個的罪人,一個個無時無刻不坐在刀尖上提心吊膽的罪人了,這是什么平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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