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此時的贛州,同樣是烏煙瘴氣
天軍江西的受挫并非偶然,卻恰恰是和碾碾轉(zhuǎn)轉(zhuǎn)一個多月,才由海上繞到廣州來的肅順,還有那個在懷慶府很是出了一番風(fēng)頭,居然被咸豐都記在了心里的余炳濤相關(guān)。
來到廣州的肅順,乍一見到這里醉生夢死一片,似乎各地的戰(zhàn)火完全與他們無關(guān)的廣東官員們,心里著實是為皇上悲哀了一番。難怪會有一個接一個的敗仗出現(xiàn),難怪會損兵折將、丟城失地,從廣東一地就可以看出來,各省督撫都是個人自掃門前雪,對他人的痛楚根本漠視不見,沒有作為,也根本不知道去如何的作為。
說實在的,對皇上交給他的這個收拾南方殘局的差事,肅順起先是打心里一百二十個不愿意。皇上是太寵信那個狐媚子懿嬪了,就在他離京前,又因為懿嬪有了龍鐘晉封成了貴妃,這個女人他怎么看著怎么都不順眼,也說不清楚為什么總是感覺她很危險。
仔細(xì)想想,他未免就更擔(dān)心起來了,皇上最近的身體是一天不如一天,懿妃又受皇上的默許開始接觸朝政,理由居然是懿妃不但聰明,還主意多。這個勉強(qiáng)認(rèn)識幾個字,會唱上幾首小曲兒,逗逗主子開心的狐媚子出的那幾個點(diǎn)子算的上是什么,不過小把戲而已。你皇上如果不是天天怒氣沖天,嚇的朝臣們連個響屁都不敢放的話,什么好主意沒有?偏偏這個時候,皇上又起用了奕忻這個自以為是的家伙,想必一定也是那個懿妃的主意了。如果皇上堅持不了多久,如果懿妃真的就生下個男嬰?如果……
肅順不敢再什么如果的想下去了,既然阻止不了皇上的一意孤行,那不妨還是一走了之的好。去了南方,真的要能混出個頭臉來,那自己就是個地地道道的南方王。真的事情出現(xiàn)了自己預(yù)想的那種情況,至少還能夠加以抗衡。
現(xiàn)在,他把對懿妃、奕忻的怒氣,還有一路做賊似的才溜到這里來的委屈等等,完全撒到了廣東這些官員的身上。他先殺了居然還能在大堂上犯起大煙癮的幾個官員,揚(yáng)威立腕,然后開始大刀闊斧地扳倒一個又一個在他眼力毫無作為的官員,換上自己帶來的心腹。昆壽為廣東提督,以穆克德訥接替廣州將軍,官文為湖廣總督兼理廣西巡撫,福興為廣西提督,徐廣縉為江西巡撫,福珠洪阿以江南提督銜署理江西軍務(wù)。
作為御口親封的廣東巡撫余炳濤,真是沒想到,也不知道是自己祖上的哪輩子的祖墳上冒了青煙,一下竟扶搖直上。感激涕凌之余,他發(fā)誓要好好再為皇上賣把子力氣。可是,沒幾天,他就看出了些不對的苗頭。
整肅萎靡不振、無所作為的官員,激發(fā)一下上上下下士氣,這都沒錯。可目前的關(guān)鍵是戰(zhàn)事,要練兵,尤其要趁著還有江西和福建來作為屏障,趕緊在廣東練出一只真正適合戰(zhàn)爭的軍隊來。還要抓緊發(fā)展各地方的豪門大戶,給他們以利,來鼓勵他們大力興辦團(tuán)練。在這方面,他和肅順之間的想法正好背道而馳。
肅順也練兵,他苦于手頭上兵力過少,不足以和對手相抗衡,于是給各督撫、提督的首要任務(wù),就是擴(kuò)充兵馬。這一下,別的地方?jīng)]看到先不說,單單廣州周圍,抓丁拉夫成了老百姓最怕的一件事。最叫余炳濤感到可怕的還是后面進(jìn)跟著出現(xiàn)的事情。軍隊不是可以用氣吹出來的,那可需要錢,錢不夠怎么辦?加稅,于是種種稅賦應(yīng)運(yùn)而生。當(dāng)然,還少不了要去“勸捐”大戶。
如果說抓丁抽夫算是一種無奈的舉動的話,那勒索大戶可是萬萬不可的。余炳濤知道,這些豪門大戶才是他們賴以生存的根本,嚇怕了他們,你縱有天大的本事也無法施展。
他不想留在廣州了。贛南將會是長毛近期的主要攻擊方向,必須加強(qiáng)那邊兒的力量,贛南丟不得。當(dāng)他把這番理論說給肅順的時候,肅順很爽快,“徐廣縉、福珠洪阿兩個人未必能穩(wěn)定住贛南的局面,如果余大人要是再去了,本欽差對北面也就放心了。東面的王懿德也是個有能力的人,有你們兩個替本欽差守好門戶,爭取時間,一等大軍訓(xùn)練完畢,就可以對長毛進(jìn)行反攻。”
這番話,肅順其實是昧著心說的。盡管余炳濤是皇上親封,他可是不用猜就知道這一定是那個狐媚子的主意。因此,他是一百個看余炳濤不上眼,巴不得早早的轟走才好。不過,他還是對得起余炳濤,至少是在給皇上的面子,他撥給了余炳濤五千的“精兵”,贊助他去贛州協(xié)防。
余炳濤這個連刀都拿不好的文官,的確是個人才。離開廣州的一路之上,他是有馬不騎,寧愿和官兵靠著兩只腳來同行,同樣和大家吃一鍋的飯,對那些老弱之人更是關(guān)護(hù)有加。就這樣,等到了贛州,這只本來稀松的軍隊,竟然被他鼓弄的頭頭是道。
此時的贛州,同樣是烏煙瘴氣。徐廣縉、福珠洪阿兩個人,一個四處抓夫加固城墻、開掘護(hù)城壕,一個也是四處抓丁,補(bǔ)充軍隊。強(qiáng)行派捐,硬性加稅更是和廣東的欽差大人如出一轍。
這樣不行啊,民怨大了,再堅固的城池也是守不住的。余炳濤苦口婆心勸了倆人好久,“二位大人,坐守孤城是要不得的,眼下重要的是尋找機(jī)會,向長毛反擊,不給他們以片刻喘息的機(jī)會。”
呵呵,還不給人家片刻喘息的機(jī)會呢,現(xiàn)在可是咱們在找喘息的機(jī)會呢。徐廣縉、福珠洪阿聽了余炳濤這話,差點(diǎn)兒沒哭了。你剛來此地,哪里知道人家的厲害。不過,這位來自廣東的巡撫大人畢竟是皇上親自看中的人物,倆人總還要給些面子的。
“余大人,以你的意思呢,機(jī)會哪里出?”徐廣縉問到。
“吉安,”余炳濤笑了笑,“下一步吉安就是長毛的首攻方向。要在這里遏止住長毛的攻勢,這樣才有我們的機(jī)會。”
徐廣縉、福珠洪阿相互看看,都不再做聲。
“本官去吉安,不過,還需要向提督大人借五千兵馬一用。”余炳濤看著福珠洪阿。
“這個……”福珠洪阿猶豫了一下,“我的標(biāo)下亂七八糟加到一起也只有不到一萬五,而且多是新兵,一旦,一旦……”
“提督大人啊,一旦長毛真的打到了眼皮子底下,這贛州城里就是有多少兵馬也不夠用的。”余炳濤苦笑了一下,一指東面的方向,“杭州就是個例子啊。黃大人在城內(nèi)集中的人馬可是不少,結(jié)果呢?被困上八個月以后,都成了人家嘴里的肉。”
余炳濤的這番話倒是叫徐廣縉的心里一動,唉,光忙著修墻挖溝了,怎么就沒有想到這一層上去呢?贛州的存糧可是最多能夠支撐上個把月,不行,要趕緊征調(diào)糧草,至少預(yù)備半年之需。他瞅了瞅福珠洪阿,意思是叫他答應(yīng)這位余巡撫的要求,有他在前面抵擋一陣子,勝敗都是好事兒,那會給自己爭取更多的準(zhǔn)備時間。
于是,就有了吉安的巧合。不會舞刀的余炳濤,戰(zhàn)勝了以勇悍著稱的老將曾天養(yǎng)。如果不是天京的破傷風(fēng)、青霉素等藥品的出現(xiàn),老將軍也就走到了自己生命的盡頭。
對曾天養(yǎng)來講,教訓(xùn)是慘重的。而對余炳濤來說,偶然的成功,未必就是必然,他的笑一定只是暫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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