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盤山上的人們
第二十七章 盤山上的人們
第二十七章 盤山上的人們
大年初一的破曉時分,一夜漫天飛舞的大雪終于是停止了,金黃色的太陽穿過棉花一般柔軟的云層,將燦爛和煦的光線灑滿大地,昭示著今年的豐收,以及初春腳步聲的臨近。
面對這樣令人沉醉的景色,許浮生卻是怎么也高興不起來,一對刀劈斧削的劍眉緊緊地皺到了起來。
或許是昨天太過操勞的緣故,今天早晨,鐘蘭大將軍喪失了平日當中的銳氣,面色有些蒼白的臥倒在了床榻上面,額頭微燙,有些高燒的跡象。
許俊秀留在家里面照顧鐘蘭大將軍,而許浮生則是帶著許平常小丫頭,提上早已經買好的香燭,穿上大衣,帶上絨毛帽,套上長靴,準備前往遠處的盤山寺廟。
原本每年初一,進廟禮佛還愿的這件事情,一直都是鐘蘭大將軍在打理。在前些年小村子遭受洪水沖刷的時候,盤山寺廟里面的方丈們慈悲為懷,慷慨出手的時候,鐘蘭當場就立下了宏愿,每年初一的時候都會去盤山寺,為菩薩燒香誦經,用來歌頌方丈們的慈悲胸襟。
只是這一次,在鐘蘭大將軍倒下之后,許浮生就順理成章的接過了這道宏愿。
許浮生左手提著一個臉盆大小的黑色包裹,右手則是牽著徐平常小丫頭,一腳深一角淺的踩在白凈的雪地之上,發出嘎吱嘎吱沉悶的聲響。
按照許浮生最初的打算,是不會帶小丫頭跟著自己一同前來的,盤山上的山路陡峭,在加上被狂風積攢了一晚的風雪,許浮生害怕小丫頭吃不消。可不知道為什么,一向乖巧聽話的許平常,這一次竟然十分的執拗,抓住許浮生的衣角就不撒手,棉鞋踉踉蹌蹌的跟著,留下一連串的腳印。
雖然許平常這個小丫頭一聲不吭,依舊倔強的跟著許浮生的腳步。但是摸著自己手掌心那一張冰涼的小手,許浮生已經知道小丫頭有些受不住了。
“上來!”,許浮生彎著腰,拍了拍自己厚實的背部,回頭對著許平常說道。
“哥,對不起。”,許平常將腦袋縮到粉紅色的帽子里面,用手輕輕的拉了拉許浮生的衣角,有些不情愿。
“這有什么好對不起的,我是你哥,當然有責任照顧你了。”,面對這眼前執拗的小丫頭,許浮生有些無奈的笑了笑,右腳朝后方邁出一步,也不管小丫頭情不情愿,反手一把將小丫頭抱到了自己的背上。趴在許浮生背上的小丫頭,緊緊咬著自己的手指頭,眼眶微紅,半天才朝著許浮生的耳畔,悄悄的說道:“哥,我有你真是太幸福了。”。
“其實我也一樣啊。”,許浮生聽著這個丫頭,突如其來勉強算是告白的溫情語句,嘴角微微的向上揚起,突然想起了自己和小丫頭名字里面的軼事。
關于兩人名字的由來,許浮生曾經聽許俊秀提起過,說是在許浮生出生的前一天,一位盤山寺里面的老方丈,突然化緣到了許家的小院子里面。熱心腸的許俊秀并沒有出言驅趕,反而是好酒好肉的招待了一番。
老方丈葷素不忌,是一位實打實的酒肉和尚。而許俊秀也不是那一種被世俗規矩牢牢鎖住的男人,一頓飯下來,兩人倒是深交不少。
在老方丈臨走前,扔下一句話,浮生一世,最是難得平常。許俊秀琢磨不透,便當成自己一對子女的名號流傳了下來。當年小村子遭受洪水侵蝕的時候,盤山寺送來的一萬塊錢,大抵也有償還當年那一頓飯的恩情意味在里面。
也就是佛法有云,種瓜得瓜種豆得豆,這也就是因果二字的巧妙之處。
盤山寺廟前種有十里桃林,傳說在這盤山上面,原本住著一位佛法精湛的高僧。這名高僧苦心鉆研佛法五十載,一朝盡數悟透,便種下著十里桃林,向上天借來了十里春風,直登西方極樂。
許浮生不知道這一種傳說,到底有幾分的可信度,只知道在每年開春的時分,這十里桃林爭先盛放,確實是難得一見的美景,引得許多遠方的旅客,跋山涉水來到此地觀賞游玩。
許浮生背著小丫頭,穿過這十里桃林,站到了盤山寺的臺階下面,端正衣冠收斂身心,這才向前一步拉起門上的銅扣,輕輕的敲了敲。
初一正是大雪漫山之際,寺廟里的人似乎沒有料想到今日竟會有人前來拜會,門響聲傳出數分鐘之后,許浮生這才聽到門后面傳來匆匆的腳步聲響。
隨著年久失修的一聲‘嘎吱’聲響,緊閉的朱漆大門緩緩被人推開,一名穿著黃色的僧衣,面容清秀,眼底透露著堅韌一位的小和尚出現在了許浮生視線當中。
“小師傅,請問你們家方丈在嗎?”,許浮生臉上露出和善的笑意,雙手合十,彎腰對著如小丫頭年紀一般大小的小和尚說道。
“方丈在禪房里面誦經,可能要等一會才能出來。你和平常是來上香還愿的吧,隨我來就好。”,小和尚淡淡的點了點頭,偷偷的看了藏在許浮生的身后的許平常一眼,瞇起一對月牙眼睛。
“小師傅認識平常嗎?”,許浮生踩在青石板的小道上面,朝著身前的小和尚開口問道。
“平常經常跟著鐘蘭阿姨一起過來還愿,見的次數多了,也就慢慢的熟識了起來。要知道,我們這個小寺廟一般很少人有人進來,所以印象比較深刻。”,小和尚雙手合十的在前方領路,在許浮生看不見的角度,悄悄的吐了吐粉嫩的小舌頭。
許浮生抬頭打量起陳老當初大力推崇過的寺廟,全然沒有見到自己身邊的平常小丫頭,竟然意外的有些臉紅。
小寺廟十分的簡單,整體上透露出一種簡潔與出塵的味道,和許浮生上一輩子所見過的那些恢弘莊嚴的廟宇寶剎有很大的出入。盤山寺里面的布局十分簡易,許浮生一路走進來,出了那些有些年歲味道的開裂石板,竟只見到幾顆一人抱粗細的松樹,以及擺落在樹下的石臺,至于那些莊嚴肅穆的菩薩雕像,竟是全然沒有見到。
步入佛殿,進入許浮生眼底的,是一尊兩米多高的褐色人身木雕,有些精巧細致的木雕斜臥在香案之上,一只左手支撐著自己的頭部,右手拿著一本佛經,正一臉笑意的看著窗下的飛檐。
這盤山寺的佛殿當中供奉著的,竟然是一尊許浮生從來沒有見到過的臥佛。
“請問小師傅,這是哪一位高僧啊?”,許浮生抬頭看了看眼前的木雕,覺得面前的僧像,似乎不像那些莊重的佛陀,反而一種屬于人世煙火的味道更加的厚重一分。
“這位是十里高僧,就是種下寺外十里桃花的主人。”,小和尚笑了笑,轉頭繼續說道。
“這個世界上面,難道真的有那些乘風登天的得道高僧嗎?”,許浮生有些詫異的出聲繼續追問道。
小和尚聳了聳自己的肩膀,繼續回答道:“這位十里高僧,方丈說有,想必就是有的。”。
許浮生笑了笑,只將其當成方丈所講的一個玩笑話,便不再注意,牽著許平常的小手跪倒了蒲團上面,解開身邊的包裹,拿起三根香,劃火柴點燃,恭恭敬敬的磕起頭來。
進廟上香有講究,在許浮生出門之前,鐘蘭大將軍就曾經反復的強調過。
上一根香表示供養佛,上三根香表示供養佛法僧,鐘蘭一直以來都是用的三根香,許浮生這次也沒有改變的意思。
許浮生帶著小丫頭,左手在上,右手在下握住香,高舉過頭頂作揖,作揖過后,便上前將香插在香灰里,回步雙膝跪在蒲團上,雙手合什,手心處呈空心狀,高舉過頭頂,向下至嘴邊停頓,許愿家和萬事興,再向下至心口,默念幸福安康,再攤開雙掌,掌心向上,上身拜倒。
如此反復三次之后,許浮生這才從蒲團上緩緩起身。
“還不知道小師傅怎么稱呼?”,許浮生還有些東西要交給方丈,百般無聊的等待之下,索性走到正在院子里面掃雪的小師傅跟前,出聲問道。“小僧稀松。”,小和尚抱著比自己搞出不少的長條掃帚,站在雪地里面,看著越走越近的許浮生,似乎有些拘束。
“哦,小師傅這個名字到底挺有意思的,敢問一聲,是有什么緣由在里面嗎?”,許浮生笑了笑,繼續追問道。
稀松小和尚臉上閃過一絲猶豫,臉頰有些通紅,僧袍袖口處的小手死死的抓著掃帚,支支吾吾半天沒有回答上來。
“松樹,通常的寓意是長壽與堅定。我們只是希望小家伙一輩子能夠健健康康,平平安安。至于稀松,則是希望小家伙在如不老松一般堅定的神采上,也要學會一絲通達,參透一絲淡然。畢竟人站在茂密繁盛的松樹下,總會被葉子遮蓋雙目,只有稀疏一點,這樣才能看到更為廣闊的天際,察覺到自己的渺小,而不忘對于佛法的追求啊!”。
一聲爽朗的笑聲傳來,倒是將稀松小和尚尷尬的處境化解。
許浮生轉頭一看,只見從后院拐出來兩名中年僧侶。方才出聲的正式其中一名,身材有些豐腴的胖和尚,一對濃眉配上一對瞇成縫隙的小眼鏡,挺著肚子,挪著步子,樣子頗有些喜感的味道在里面。
而真正引起許浮生注意的,則是跟在胖和尚后面的一位中年男人。
中年男子穿著一套白色的休閑長衫,套著一件黑色長襖,踩著一雙黑色棉布鞋在雪地里慢悠悠的晃著,像極了一名極具親和力的鄰家先生。
但許浮生從心底里面卻不愿與這名男人靠近,因為那一頭圓寸下面的眼神,確實顯得太過銳利與桀驁了,似乎與這一方簡單輕調的小世界格格不入。
“貧僧法號清凈,很好理解的吧。”,胖和尚走到許浮生的跟前,一臉和煦的笑意,很容易讓人產生好感。“苦修。”,中年男人雙手互相插在袖口當中,語調簡單,但是那一道凌厲的眼神從許浮生身上略過的時候,卻讓許浮生感受到了一種上位者的威勢,一瞬間幾乎被壓得喘不過氣來。
“盤山上的人,可都不簡單啊!”。
許浮生突然有些明白,陳老曾經對自己說這出句話的時候,一臉高深莫測表情下的真正含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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