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被閃電劃亮的身影正是高健，他雙手插兜，在暴雨中氣定神閑。

　　隔著雨幕瘦小男已經看清，突然冒出來攪局的是一只喪尸。

　　犬齒、紅眼，這喪尸雖然看起來沒有什么特別，但卻讓他本能的感到恐懼。

　　“害怕了嗎？”高健露出“迷人”的微笑，向瘦小男一步步走去。動作靈活、有力，看不出一絲僵硬的感覺。

　　“這個喪尸不太對勁啊。”瘦小男強壓下心中不安，端起獵槍，黑洞洞的槍口瞄準高健胸膛：“管你到底是什么東西，老子一槍送你歸西。”

　　扳機扣下，槍聲刺耳，強大的后坐力震得瘦小男手掌發麻：“這下應該沒人會來打擾我了，什么？”

　　高健安然無恙的站在雨中，這倒不是他的速度足以躲開子彈，而是就在瘦小男舉槍的時候，躲在拐角的小花突然跑出擋在了高健身前。

　　“血肉傀儡基因組基因能力——肉盾。”

　　獵槍射出的鋼珠穿透皮膚，但卻被膨脹的肌肉牢牢夾住。

　　“這怎么可能？”小花接近三米的身高極具視覺沖擊力，完全被嚇住的瘦小男竟一時忘了重新裝彈。

　　“沒有什么不可能的。”心里念著這句話時，高健已如獵豹般躥出，身體素質經過兩次強化的他，速度已經不遜于常人，而力量更是達到了職業拳手的水平。

　　后知后覺的瘦小男直到高健欺身才慌慌張張的開始裝彈，可惜，他已經錯過了最佳時機。

　　“我怎么可能再給你開槍的機會？”一記重拳砸在瘦小男的臉頰，高健奪過獵槍，單手掐住他的脖頸。

　　“這么熱的天還穿羽絨服，你是怕被喪尸抓傷嗎？”瘦小男眼睛外鼓，嘴巴張的很大卻發不出聲：“你也害怕喪尸嗎？”

　　高健將瘦小男的臉拉到自己面前，猩紅的雙眼逼視著對方：“末世來了，有的人即使變成喪尸仍愿意去守護殘存的回憶。但也有些人，雖然還擁有著人類的皮囊，但內心卻已經變異成一種丑陋的怪物。”

　　高健眼中紅光閃動，忽然松開雙手，任瘦小男落在積水里：“我，不會殺你。”

　　瘦小男坐在水里，大口大口的喘著氣，恐懼溢滿了臉頰。喪尸的食道、咽喉都已變異，高健所說的話在瘦小男聽來只是怪異嘶啞的吼叫，他完全不明白對方要做什么，為什么會突然松手？

　　“放心，我真的不會殺你。”輕輕拋動著手里的獵槍，高健轉身走向葉冰。

　　“這是什么意思？難道是要放我走？”瘦小男心中竊喜，他并沒有看到，體格高大的小花早就站在了他的背后，鋒利的犬齒摩擦出嗜血的樂章。

　　“我不會殺你，畢竟，我的伙伴喜歡活食。”

　　輕輕撥開貼在葉冰臉上的頭發，高健好像在觸摸一件琉璃玉器。

　　背起葉冰，在暴雨中走過空寂無人的街道，狂風吹散了瘦小男的慘叫，小花靜靜跟在身后。

　　不知是害怕，還是別的什么，葉冰抱得很緊，好像在擔心會失去。

　　“沒事了。”高健能感到后背上葉冰的體溫，那種溫暖，是這末世中少有的。

　　回到藥店，徐老躺在散落的藥罐里，他的后腰和大腿各中一刀，右手輕微骨折，腦袋被鐵棍敲出了一個大洞。

　　看到藥店中打斗的痕跡，高健大致明白發生了什么，他將葉冰放下，找到繃帶和止疼藥來到徐老面前。

　　“是你？”徐老雖然身受重傷，但卻一直保持著清醒的意識，高健背著葉冰進來，那就說明瘦小男和胖子已經……

　　“他們兩個呢？”徐老的聲音依舊洪亮，包含軍人特有的嚴肅。

　　“他們？”高健歪起頭，片刻后，他將小花牙縫中破碎的雨衣拽出，扔到老人面前：“他們，在這里。”

　　雨衣上的血跡很新鮮，溫溫的，沒有涼透。

　　“魔鬼，你和他們都是魔鬼！”老人咬緊牙關，身體因為激動而顫抖。

　　微微一笑，高健無所謂的聳了聳肩，開始為老人包扎傷口：“天使也好，魔鬼也罷，隨便你怎么想了。”

　　在老人傷口上綁了一個花哨的蝴蝶結，高健從柜臺里找出紙和筆：“這座城市已經不再適合人類居住，或許郊外會安全一點，等你傷好就帶著葉冰離開吧。”

　　老人看過之后，將手里的紙揉成一團扔向高健：“我不會走，至少在殺完你們這些怪物之前。”

　　“殺光我們這些怪物，很好。”高健活動了一下手腕，抓起老人旁邊的鋼制貨架，當著他的面生生掰彎：“且不說你有沒有這個能力，就算你有，我們也不是敵人。”

　　“你以我的同類為食，卻說我們不是敵人，可笑！”

　　“可笑的是你！老家伙，仔細想想是誰在你身上捅了兩刀，又是誰為你包扎的傷口？你說我們是怪物，可末世之前我們同樣是人類，和你，和被吃掉的他們沒有任何區別。”

　　“看見我這充血的眼珠了嗎？看見我這丑陋的尖牙了嗎？你是不是很憎惡我的長相，但你知道嗎？在我從喪尸身體里醒來，意識回歸的時候，我砸碎了屋里所有能反光的東西。我不想看到自己，我怕連我自己都憎惡自己！”這些話壓在心頭，高健從沒有向任何人說起過：“我知道自己在你們眼中是吃人的怪物，我也沒奢求你們能理解，我只是想告訴你一個簡簡單單的道理：培養出這種病毒，制造出這場末世悲劇的不是喪尸，是人類！你們，活著就是為了贖罪！”

　　大雨依舊，積水漫過了臺階。

　　藥店里，徐老沉默了，他突然無言以對，怔怔的望著掌心。

　　高健將獵槍扔給徐老：“這里血腥味太重不可久待，你拿著獵槍防身，我們該走了。”

　　“你把槍給我？難道不怕……”

　　“怕，我真怕你死在了半路，那我剛才那番話可就白說了。”背起葉冰，扶著徐老，另外一手提起裝滿各種藥品的背包，高健招呼上正在和中藥激烈戰斗的小花，離開了藥店。

　　“花呀，你塞一嘴中藥不覺得苦嗎？那玩意不能亂吃的。”

　　走過漫長的商業街，高健一行回到了小男孩所在的房子。

　　小家伙躺在床上，頭燒的厲害。

　　趕緊喂完藥，看著他昏昏睡去，高健才松了一口氣，靠著墻默默注視著變得擁擠的房間。

　　徐老拿著棉簽在給自己清理傷口，葉冰肩膀仍沒有消腫，側身抱著小男孩也不知想些什么。至于小花，則百無聊賴，蹲在門口和螞蟻玩耍。

　　“哎，我怎么有種穿越的感覺？”高健晃了晃腦袋：“身染重病的孩子，半身不遂的‘妻子’，被仇家砍了兩刀的大爺，還有個智力缺陷的弟弟。我去，這尼瑪拍狗血連續劇呢？”

　　苦中作樂的高健也只能在心里念叨，他其實早就做好了打算，等徐老恢復行動能力，他就會離開。

　　不管小男孩也好，葉冰也罷，跟著人類，總比跟著喪尸冒險強的多。

　　通過徐老，高健也能看出來，有些人還保持著人性，還在這末世里堅守著人類的驕傲，這其實挺好的。

　　默默起身退出房間，輕輕關上房門。

　　“走，小花，咱們去給你‘半身不遂的嫂子’找點東西吃，我記得附近好像有個糕點店。”

　　下了樓，外面的積水已經滲到了屋里，昂貴的地毯被泡的面目全非，看不出一點曾經的華麗。

　　“這雨連下幾天還沒有要停的意思，城市的排水系統估計也癱瘓了，我以后要不要考慮造一艘船？”

　　推開門，大街上一片汪洋，積水深的地方已經漫過了大腿。

　　“好深的水，估計都可以養鯊魚了。”本只是一句無心玩笑，高健說完后卻突然愣住了：“末世到來，很多生物都發生了變異，暴雨淹沒城市，那些河里、下水道里的變異生物會不會混入這里。”

　　看著渾濁的水面，他沒來由感到一陣心慌。

　　事實上，他的擔心不無道理，或者說，他的擔心正在演變為事實。

　　在他和小花背后，一條蜿蜒的陰影于水下悄無聲息的劃過，極少數的氣泡也被暴雨掩蓋。

　　“華旗糕點，給你最愛的人吃華旗。”念著熟悉的廣告詞，高健推門而入，門上的風鈴清脆如歌，沒有店員出來迎接，只有一個穿著整齊的喪尸拿著奶油裱花嘴茫然坐在桌邊，無意識的盯著展柜里各種漂亮、精致的糕點。

　　“這些都是你的作品嗎？”明知對方不會回答，高健依舊禮貌的吼了兩句。

　　聽到響動，那喪尸顫微微的轉身，發現只是兩個怪異的同類后又將頭扭了回去，好像除了蛋糕這個世界上已經沒有能讓它感興趣的東西了。

　　“有個性，我喜歡。”某男再次發揮無恥的本性，繞到那喪尸面前：“老兄，吃你兩塊蛋糕不要介意啊，你放心，我絕不是白拿。以后你這小店就是我罩的，哪個不開眼的喪尸敢來欺負你，報上我盛宴尸王的名號絕對好使。”

　　打開玻璃櫥窗，一股霉味撲鼻而來，這些糕點雖然保持著艷麗的外表，但奶油之下都已經發霉變質。

　　“哥們你不厚道啊，明顯的欺騙消費者嘛。”關上櫥窗，高健和小花正要去后臺看看，身后突然傳出風鈴急促搖擺的聲音。

　　高健眼中紅光一閃，幾乎是下意識的抓住柜臺上的水果刀：“什么東西跟了進來？”

　　回頭一看，一條青黑色怪蛇吐著蛇信盤在門前。這怪蛇手臂粗細，看不出有多長，最令人注意的是在它距頭一尺的地方竟長著兩根細爪，好像兩根干枯的樹杈。

　　“這貨難道是要渡劫化龍嗎？”

　　怪蛇的雙眼透著不自然的紅光，它就這樣和高健對視著，一動不動。

　　打破僵局的既不是高健也不是怪蛇，而是那位沉迷于蛋糕世界的喪尸，它一手奶油裱花嘴，一手抓向怪蛇。

　　可惜，它并未如愿，沾滿奶油的手掌在距離怪蛇一指遠的地方永遠停了下來，它的手掌被切成了六塊，切面平滑整齊，像切蛋糕一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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