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關衛氏，何謙的敏銳感會先麻痹三分，對于白蓮的話，他并沒有懷疑。

　　“你娘親同意了？”

　　白蓮搖了搖頭，心里想著，依著衛氏的性子，怎么可能會同意，何謙跟衛氏青梅竹馬，想必是更了解對方，白蓮要說同意了，豈不穿幫！

　　“不過娘親雖沒同意，可是后來卻找人去了寧縣，好像那邊不同意，娘親就作罷了。”

　　白蓮將分寸掌握的很好，表明了：衛氏雖然沒答應請你幫忙，可是也有心幫忙，自己派了人去，不過沒辦成而已。

　　何謙聽完了，一如白蓮所想的那樣，有些失望，也有些了然。

　　“那個孩子叫什么名字？”

　　白蓮聽何謙這樣問，心中的石頭總算放下，知道這事兒成了。

　　“楊青。”

　　何謙猛一聽這個名字，總覺得耳熟，仔細回想了一下，才算明白為何耳熟。

　　因為就在不久前，自己還見過這個人。

　　就在剛才的宴席上，何謙本與馮通判以及幾個品級略高的官員坐在一起，就聽一旁說起了寧縣的一樁案子。

　　說是寧縣有戶人家，有一閨女，自小與人訂了親，交換了信物。兩家都是小戶人家，沒有什么家財，男方近來考了秀才，正準備將親事提出來，兩家挑個好日子成親的時候，女方父母卻推三阻四，支支吾吾。

　　男方經打聽才知道原來女方的父母收了當地一個大戶許多的聘禮，要將女兒嫁給人家做填房。

　　這些事做的隱晦，庚帖交換了才通知了眾人，那女子也是事后才知道。

　　便想辦法托人給自小青梅竹馬的未婚夫帶去了信兒，說自己誓死不嫁他人。那未婚夫本以為這事女子是知曉的。心灰意冷之心就打算著退婚了事。如今知道了情由，哪里還能安心退婚。

　　當下拿著當初交換的信物就鬧到了公堂。

　　一女許了兩家，且女方父母也沒有第二個閨女，寧縣縣令也很是頭疼。兩個夫家各持婚書要他做主，天天去衙門里，鬧得他一個頭兩個大。

　　有次無意中在書房跟屬下縣丞嘟囔，被一個小廝聽了去。

　　那個小廝就給他支了個招兒。寧縣縣令再升堂的時候。二話沒說，就差人將那女子帶了來。

　　說是一切皆因她起，什么都沒問。拖到后堂就是一頓杖責。

　　秀才聽了后堂呼痛的聲音，當下就表示不告了，請縣太爺放了那女子。縣太爺也只是笑笑，戲要做全套。秀才真情意切，怕女子受罪所以不告了。豈不是便宜了他人。

　　縣太爺也沒喊停，沒過多久，里面的呼喊聲就停了，后面衙役過來。說是那女子受不住刑，已經死了。

　　這下，三家人都不干了。

　　大戶嚷著讓女方賠錢。女方父母嚷著償命，亂亂糟糟的。

　　女方父母說了：反正女兒就在后堂。退錢是不可能了，誰還愿意這門親事，現在閨女就歸誰了。

　　這些話本是縣太爺要說的，如今被女方父母說了，除了嘆一聲親情涼薄之外，也沒什么可說的了。

　　如今女子已死，那大戶也別無他法，除了罵一聲晦氣倒霉之外，就氣憤的離開了。

　　秀才則表示女子生前說過，無論生死，不嫁他人，這份情意他不能辜負了，表示愿意以自己妻子的名分將她安葬了，以后也不算無主孤魂。

　　縣太爺一聽，就樂了。

　　杖責那女子本是計策，說她受不住刑也是詐死。這一詐，所有的事情都解決了。

　　大戶的可有可無，爹娘的薄情寡義，秀才的情深義重，這案子還用斷嗎？

　　這個小廝自然就是楊青。

　　寧縣的縣令今天也過來給馮通判的母親祝壽，在席間說了這些，何謙就聽了一耳朵。

　　當時就覺得這個小廝確實是個可塑之才，腦袋機敏，并未見過當事人，就能料定所有人的反映，做個下人，實在是可惜了。

　　這些白蓮并不知道，只見何謙聽了楊青的名字后，一副了然的說：

　　“原來是被賣到了寧縣，我原以為是寧縣令的家生奴才，如今知道他是被賣去的，倒也好辦。不然，真是可惜了他。”

　　何謙這樣說，白蓮倒是不明白了，心中好奇，就問了出來：

　　“表舅，楊青他怎么了？”

　　何謙看了一眼白蓮，看她小小的年紀，那些跟她講了，她也未必懂，便笑了笑說道：

　　“沒什么。”

　　之后就招招手讓亭外的小廝進來，吩咐道：

　　“你去跟寧縣的縣令說一聲，問他楊青當時花多少錢買的，把銀子給他，你把楊青帶來。”

　　小廝離開后，沒多久就帶了楊青過來，還有寧縣縣令也跟了過來，見到何謙后，規規矩矩的把楊青的身契送到何謙手里。

　　“這小子能得大人垂青，真是他上輩子積德了。”

　　說著，拉了一下楊青，讓他給何謙行禮。

　　楊青規規矩矩的行了一禮，白蓮坐在石凳上，仔細的看著楊青，十歲左右的樣子，可能是因為后娘常年的苛待，看著有些面黃肌瘦，或許他的真實年齡還要更大一些。

　　不管怎么樣，看著還是普普通通，稀松平常的一個人，并沒有任何出彩之處。

　　這時，何謙也在打量著楊青，眼前的少年有些忐忑，或許這是對未來，對命運未知的迷茫與踟躕。

　　“你叫楊青？多大了？”

　　楊青微微一愣，抬頭看了何謙一眼就迅速的低下頭說道：

　　“回大人，小人正是楊青，今年十一。”

　　何謙點點頭，接著問道：

　　“你看那邊的樹上停了有十二只鳥，如果此刻有人射下來了三只，最后還有幾只？”

　　何謙問完，在場的人都是一愣。

　　白蓮不明白何謙好端端的怎么考起了楊青。

　　而且是如此簡單的問題，白蓮隨后想到自己的身份，自己如今只是個孩子，哪怕這個再簡單，自己也最好裝作不知。

　　只見楊青抬起頭，嘴角往上揚了揚，滿臉自信的說：

　　“回大人的話，還剩三只。”

　　白蓮聽了不由得又看了楊青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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