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帳內(nèi)，燭火一明一暗之間，那金國使節(jié)道：“宋金兩國素?zé)o仇怨，前番還有我國使者出使宋廷，相約一同伐遼，共分其地，可惜未能成事，如今既然貴國有商民在燕京，小將以為，商議妥當(dāng)，自然放還。但被你們無辜襲殺的我軍哨騎，定要還個公道來。既然是兩軍言語不通，以致誤會，那便請貴軍賠償我們一筆錢糧，用以撫恤陣亡、受傷士卒，那這件事便算了。”

　　林沖冷笑道：“若我們不賠償呢？”金國使者大聲道：“那我大金國便與貴軍開戰(zhàn)，我大金軍馬百萬，戰(zhàn)將千員，便是在燕京附近兵馬都有三十萬，并力攻打過來，貴軍定然敗亡！”

　　此言一出，帳內(nèi)諸將皆是怒目而視，都紛紛拔劍要?dú)⒘诉@人，但林沖揮揮手壓住，還是冷笑道：“貴使以為賠償多少錢糧為好呢？”那金國使者只道林沖服軟了，開口便道：“死者百兩，傷者五十兩，領(lǐng)賠付安家費(fèi)一共二十萬兩，所耗錢糧共計……”

　　林沖大怒，豹子頭怒目圓睜，環(huán)眼怒視，拍案打斷大喝道：“你要戰(zhàn)，我便戰(zhàn)，休得多話！”回頭對一旁董平喝問道：“白天里共捉得多少女真人俘虜？”

　　董平大聲道：“連帶受傷的一共捉得女真人七十八人！”林沖大聲道：“好！明早三更造飯，四更都飽食，全軍誓師，便在軍前將這七十八個女真人斬首祭旗，然后全軍北上，攻打金軍！”帳內(nèi)諸將皆轟然稱是。

　　那金國使節(jié)頓時嚇得目瞪口呆，沒想到這伙宋軍如此大膽，當(dāng)下急忙道：“元帥且慢，切莫動怒，有話好說。”林沖怒道：“還有何話好說？第一趟哨騎遭遇，相互襲殺，互有死傷，第二趟你們金軍便是專門前來廝殺的，兩家交兵都有死傷，那我們的士卒死傷了，你們也賠償么？”

　　那金國使節(jié)，默然不語，片刻后才道：“貴軍不愿賠償，小將回去稟明我家大帥便是了，我家粘罕元帥自有定奪。若是元帥能放回我們那七十八名被俘將士，我家粘罕元帥定會感激不盡。”

　　林沖哼了一聲道：“不行，若是兩家開戰(zhàn)，這七十八人便是用來祭旗的。”金國使節(jié)哭喪著臉道：“貴軍既然是來接應(yīng)商民的，何苦兩家兵戎相見？”

　　林沖摸著鼻子笑道：“你能做得了主么？若是能做主，我們便坐下來商議，若是商議妥當(dāng)，我們要人，你們要城，各不相害。”那金國使節(jié)此來只是打探虛實，哪里有什么實權(quán)商談此等大事？當(dāng)下微微尷尬一笑道：“宋軍元帥莫慌，待小將回去稟明主上，再來商議。”

　　林沖打個哈欠道：“要來商談便快些，最好連夜安排，否則天亮之后，我船上還有兵馬要登岸來，便要往前推進(jìn)了。”金國使節(jié)聞言吃了一驚，此間已經(jīng)有七八萬人馬了，明天還有軍馬要登岸？那豈不是超過了圍困燕京的金軍十萬人馬了？就為接個商民，用得著這許多人馬么？

　　金國使節(jié)心頭焦慮，只顧要趕回去通稟消息，當(dāng)下忙不迭的答應(yīng)下來，便連茶都不喝，就帶著人火急離營往回趕去。

　　十余人快馬一個多時辰趕回金軍大營，見得粘罕后，便將所見都說了，末了將林沖來意也說了，更說了宋軍態(tài)度強(qiáng)硬，對襲擊金國哨騎之事根本討不來什么公道。聞言金兀術(shù)冷笑道：“若真是來接應(yīng)燕京商民用得到這許多人馬么？我看宋人包藏禍心，定然是想來應(yīng)援燕京遼人的。”

　　粘罕卻沉吟不語，半晌后才開口問道：“此去可曾見得宋人海船？”那使者道：“只因天黑未能見得全貌，但見冰封海面上，一片火光如同天上繁星，想來船只不少。”

　　金兀術(shù)問道：“元帥何以問起宋軍海船？”粘罕嘆口氣，眉頭緊鎖道：“宋人器械精巧，人力物力乃金國百倍，若說他們能造出許多大海船來，將十余萬軍馬走海路送到此處來，我一點(diǎn)也不驚奇。但可慮的是，將來我大金國沿海遼東之地，便處處都可能遭受宋軍海路侵?jǐn)_了。”

　　帳內(nèi)一眾金將聞言都是默然不語，此刻尚未有人想到敵人會從海上打過來，若宋軍真有這般能力，那金國將來遼東半島之地，三面環(huán)海便處處都是漏洞了。

　　金兀術(shù)卻還有些不信，口中直道：“元帥切莫憂慮，我卻不信這宋軍能送十萬軍馬走海路而來，是想這燕京外海之上，冰封海面，他那船只如何能進(jìn)？定然是宋軍又用了什么障眼法來。”

　　粘罕搖搖頭道：“宋軍不可小覷，他地大物博，人口眾多，奇人異事不少，說不定宋人真有冰上前行的海船呢？我等不知海事，就不能胡亂臆測。”

　　金兀術(shù)道：“若是如此，今后只能沿岸多筑烽火臺，見得海上來敵，便舉烽火示警，就近集結(jié)兵馬阻攔。”粘罕嘆口氣道：“也只能如此了，好在我北地軍民人人尚武，今后教沿海各地軍民多備海路，以防不測。”

　　正說時，帳下轉(zhuǎn)入一人來，便朗聲笑道：“元帥莫慌，那宋人定然是虛張聲勢。”眾將一看，來人卻是新降遼將郭藥師，此人乃是北地漢人，曾為遼國大將，因獻(xiàn)關(guān)投金，如今已經(jīng)成了金國大將。

　　見來的是郭藥師，粘罕便問道：“怨帥有何高見？”郭藥師道：“聽聞宋軍乘海船，走海路來了十萬軍馬，這我卻是不信的。只因我久在遼地，也常有南方宋國商人乘海船前來燕地販?zhǔn)圬浳铮�所見海船最大的也只不過一二百料，能搭載數(shù)千斤貨物，并水手?jǐn)?shù)十人。小將也曾問過他們，南方最大的海船有多大，那些商民多來自泉州，直說泉州乃是大宋海貿(mào)最繁茂之處，那里最大的海船也不過三五百料，宋國官軍海船也只不過三百料的海船居多。”

　　粘罕聞言，眼前一亮道：“愿聞其詳。”郭藥師續(xù)道：“大宋雖然人力物力頗多，但也多行陸路，海上其實并不看重，也只是江南泉州等地，只因有海上商貿(mào)往來，是以才有海上的水師，其實也不會走很遠(yuǎn)，多是內(nèi)河水師。蓋因建造一艘大海船，所費(fèi)頗多，聽聞只要造一艘三百料海船便需上好大木數(shù)千根，所需花費(fèi)在七八千貫，每船最多能搭載一百余人。若按此算，要備建運(yùn)送十萬軍馬遠(yuǎn)航的船隊，所需花費(fèi)只怕大宋一年的歲入都不夠，更何況這許多軍馬還需要多少海船運(yùn)送糧草？我看就算宋國再有錢糧，也是支應(yīng)不起的。”

　　粘罕一拍大腿笑道：“還是怨帥所言甚是，一席話令人茅塞頓開。”金兀術(shù)問道：“那這支宋軍從何而來？”郭藥師笑道：“宋軍雖然不可能運(yùn)送十萬軍馬走海路而來，但集結(jié)船只，送個七八千人馬到來還是有這個能力的。”

　　那金國使節(jié)皺眉道：“不可能只有七八千人馬，我看的清楚，往來騎軍便有三四萬人馬。”郭藥師笑道：“此乃障眼法爾，試想貴使到他那里時，已經(jīng)天黑，宋軍若是虛張聲勢，教騎軍打著火把走個圈，來回不歇的繞圈走，三四千人也能看似三四萬人來。至于所見聯(lián)營便更是簡單，想來多數(shù)都是空營，內(nèi)里只有數(shù)十人虛張燈火，以為疑兵而已。”

　　金兀術(shù)此時也回過神來，一拍大腿道：“險些被他們騙了，宋人果然狡詐！”頓了頓金兀術(shù)道：“既然這股宋軍只有數(shù)千之眾，元帥可命我再提一二萬軍馬過去，將他們一鼓作氣，盡數(shù)殲滅，也好出了這口惡氣。”

　　郭藥師卻擺擺手，陰測測的一笑道：“此時也只是我等揣測，既然他說要來燕京接他商民，我們便答應(yīng)他來，約定明日放開燕京東面城門，教他們前去那里接人，而后我等軍馬皆布置左近，若是看得他兵馬當(dāng)真不多，便可一鼓作氣滅了這群大膽包天的宋軍，若是他真有許多軍馬，不可力敵，便做個順?biāo)�人情，放他商民離開，與我也無損。”

　　粘罕卻皺眉道：“如今我大金與宋軍未曾開戰(zhàn)，如此滅他一路軍馬，定然開兩國戰(zhàn)端，只恐壞了主上大事。”郭藥師搖頭道：“宋人懦弱，我猜他這股軍馬也是擅自北上，若真是宋軍出動，宋廷也會先知會我等，滅了他們這股軍馬，宋廷也不會多說什么。”

　　打定主意后，粘罕正待命那金國使節(jié)再回去傳令，然后全軍便要按郭藥師所言行事，卻在這時，又來了一位金國大臣，拿了大金皇帝旨意，直入營內(nèi)。

　　粘罕等將急忙接旨，那大臣將旨意說了之后，諸將不禁面面相覷，原來這旨意上說的卻是宋國已經(jīng)答允與金國結(jié)盟，共同伐遼，今后兩家軍馬便為聯(lián)軍，一同出兵遼國云云。

　　接了旨意之后，粘罕問那金國大臣道：“何以宋軍忽然與我軍結(jié)盟？此前不是因他國中反叛未平，一直遲遲不敢答允的么？再者如今遼軍已經(jīng)被我大軍打得奄奄一息，又何必再要宋軍前來分一杯羹？”

　　那金國大臣笑道：“此乃陛下旨意，另有陛下一封手書與元帥，元帥看了之后便知。”當(dāng)下那大臣將一封書信呈上，粘罕恭恭敬敬接了后，望北拜了拜，方才拆開看了。(未完待續(x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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