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圓六章時知縣遣兵追緝 扈三娘定計拒敵
這時知縣一夜不曾得睡,立等回報,聽得道:“賊都走了,只拿得幾個鄰舍。”知縣把一干拿到的鄰舍,當廳勘問。眾鄰舍告道:“小人等雖在晁保正鄰近住居,遠者三二里田地,近者也隔著些村坊。他莊上如常有搠槍使棒的人來,如何知他做這般的事?”知縣逐一問了時,務要問他們一個下落。
數內一個貼鄰告道:“若要知他端的,除非問他莊客。”知縣道:“說他家莊客,也都跟著走了。”鄰舍告道:“也有不愿去的,還在這里。”知縣聽了,火速差人,就帶了這個貼鄰做眼,來東溪村捉人。
無兩個時辰,早拿到兩個莊客。當廳勘問時,那莊客初時抵賴,吃打不過,只得招道:“先是七個人商議,小人只認得一個,是本鄉中教學的先生,叫做吳學究;一個叫做公孫勝,是全真先生;又有一個黑大漢,姓劉,還有一個最了得的,說姓扈,都喚扈官人來。更有那三個,小人不認得,卻是吳學究合將來的。聽的說道:‘他姓阮,在石碣村住。他是打魚的,弟兄三個。’只此是實。”知縣取了一紙招狀,把兩個莊客交割與何觀察,回了一道備細公文,申呈本府。宋江自周全那一干鄰舍,保放回家聽候。
且說這眾人與何濤押解了兩個莊客,連夜回到濟州,正值府尹升廳。何濤引了眾人到廳前,稟說晁蓋燒莊在逃一事,再把莊客口詞說一遍。府尹道:“既是恁地說時,再拿出白勝來!”問道:“那三個姓阮的,端的住在那里?”白勝抵賴不過,只得供說:“三個姓阮的,一個叫做立地太歲阮小二,一個叫做短命二郎阮小五,一個是活閻羅阮小七。都在石碣湖村里住。”
知府道:“還有那四個姓甚么?”白勝告道:“一個是智多星吳用,一個是入云龍公孫勝,一個叫做赤發鬼劉唐,還有一個叫做一丈青扈官人,名諱不知。”知府聽了,便道:“既有下落,且把白勝依原監了,收在牢里。”隨即又喚何觀察,差去石碣村,緝捕這幾個賊人。不是何濤去石碣村去,有分教:天罡地煞,來尋際會風云;水滸山城,去聚縱橫人馬。
當下何觀察領了知府臺旨下廳來,隨即到機密房里,與眾人商議。眾多做公的道:“若說這個石碣村湖蕩,緊靠著梁山泊,都是茫茫蕩蕩,蘆葦水港。若不得大隊官軍,舟船人馬,誰敢去那里捕捉賊人?”何濤聽罷,說道:“這一論也是。”再到廳上稟復府尹道:“原來這石碣村湖泊,正傍著梁山水泊,周圍盡是深港水汊,蘆葦草蕩。閑常時也兀自劫了人,莫說如今又添了那一伙強人在里面。若不起得大隊人馬,如何敢去那里捕獲得人?”府尹道:“既是如此說時,再差一員了得事的捕盜巡檢,點與五百官兵人馬,和你一處去緝捕。”
何觀察領了臺旨,再回機密房來,喚集這眾多做公的,整選了五百余人,各各自去準備什物器械。次日,那捕盜巡檢領了濟州府帖文,與同何觀察兩個,點起五百軍兵,同眾多做公的,一齊奔石碣村來。
且說晁蓋、扈三娘、公孫勝,自從把火燒了莊院,帶同十數個莊客,來到石碣村,半路上撞見三阮弟兄,各執器械,卻來接應到家,八個人都在阮小五莊上。那時阮小二已把老小搬入湖泊里,八人商議要去投梁山泊一事。
三娘道:“我與梁山林沖頭領乃是師兄弟,去投奔入伙,必定結納,只是不知路徑。”吳用道:“路徑我知道,現今李家道口有那旱地忽律朱貴在那里開酒店,招接四方好漢。但要入伙的,須是先投奔他。我們如今安排了船只,把一應的物件裝在船里,先去他那里引進。”
大家正在那里商議投奔梁山泊,只見幾個打魚的來報道:“官軍人馬,飛奔村里來也!”晁蓋便起身叫道:“這廝們趕來,我等休走!”阮小二道:“不妨!我自對付他。叫那廝大半下水里去死,小半都搠殺他。”公孫勝道:“休慌!且看貧道的本事!”
三娘道:“各位休慌,先聽保正言語。”晁蓋道:“劉唐兄弟,你和學究先生,且把財賦老小,裝載船里,徑撐去李家道口左側相等;我們看些頭勢,隨后便到。”三娘接著道:“保正哥哥,這番卻不得脫身,還是聽我計策如何?”晁蓋頷首道:“都聽扈官人計策。”當下三娘將眾人攏來,一一分拔定了,最后道:“便按此計做來,只一把火,管教官軍有去無回!”眾人一起轟然稱是。
當下按著三娘分付,阮小二選兩只棹船,把娘和老小,家中財賦,都裝下船里。吳用、劉唐各押著一只,叫七八個莊客伴當搖了船,先到李家道口去等;扈三娘領阮小五、阮小七撐駕小船,晁蓋領公孫勝、阮小二,細細吩咐如此迎敵。幾個各領十余名漁戶,掉船去了。
且說何濤并捕盜巡檢,帶領官兵,漸近石碣村,但見河埠有船,盡數奪了;便使會水的官兵,且下船里進發;岸上人馬,船騎相迎,水陸并進。到阮小二家,一齊吶喊,人兵并起,撲將入去,早是一所空房,里面只有些粗重家火。何濤道:“且去拿幾家附近漁戶。”問時,說道:“他的兩個兄弟阮小五、阮小七,都在湖泊里住,非船不能去。”
何濤與巡檢商議道:“這湖泊里港汊又多,路徑甚雜,抑且水蕩坡塘,不知深淺。若是四分五落去捉時,又怕中了這賊人奸計。留下百余人,我們把馬匹都教留守軍兵看守在這村里,一發都下船里去。”當時捕盜巡檢并何觀察,一同做公的人等,都下了船。那時捉的船,非止百十只,也有撐的,亦有搖的,一齊都望阮小五打魚莊上來。
行不到五六里水面,只聽得蘆葦中間,有人嘲歌。眾人且住了船聽時,那歌道:打魚一世蓼兒洼,不種青苗不種麻。酷吏贓官都殺盡,忠心報答趙官家。何觀察并眾人聽了,盡吃一驚。只見遠遠地一個人,獨棹一只小船兒唱將來。有認得的指道:“這個便是阮小五。”
何濤把手一招,眾人并力向前,各執器械,挺著迎將去。只見阮小五大笑罵道:“你這等虐害百姓的賊官,直如此大膽!敢來引老爺做甚么!卻不是來捋虎須!”何濤背后有會射弓箭的,搭上箭,曳滿弓,一齊放箭。阮小五見放箭來,拿著樺楸,翻筋斗鉆下水里去。眾人趕到跟前,拿個空。
又行不到兩條港汊,只聽得蘆花蕩里打唿哨,眾人把船擺開,見前面兩個人棹著一只船來。船頭上立著一個人,頭戴青箬笠,身披綠蓑衣,手里拈著一雙刀,身如柳絮隨風擺,卻穩穩當當立船頭。船后撐船那人,一身短衫水靠,口里也唱著道:老爺生長石碣村,稟性生來要殺人。先斬何濤巡檢首,京師獻與趙王君。
何觀察并眾人聽了,又吃一驚。一齊看時,前面那個人持雙刀,背后這個搖著櫓,唱著歌。有認得的說道:“后面撐船的正是阮小七,船頭這人便是使雙刀的扈官人!”
何濤細看兩眼時,登時失聲叫道:“船頭那人不是陳虞侯么?”船頭那人正是扈三娘,聽得何濤言語,也是笑著高聲道:“何觀察別來無恙?多謝茶寮報知消息,我等才能脫困至此。”
何濤大怒,見左右都是疑惑目光看來,百口莫辯下,只能喝道:“眾人休疑,這廝裝扮了騙我,眼下與我并力向前,先拿住這個賊!休教走了!”
扈三娘與阮小七聽得,都是大笑起來,三娘道:“保正莊上,也多虧何觀察使人方便,方才走脫。”何濤大怒,眾人心頭更疑他時,何濤暗想:“如今只有拿了這廝,方才能洗脫污名。”當下也不管周遭是何地處,只顧催促近前來。
阮小七便把槍只一點,那船便使轉來,望小港里串著走。何濤催促下,眾人發著喊,趕將去。這阮小七和扈三娘兩個,飛也似搖著櫓,口里打著唿哨,串著小港汊中只顧走。
眾官兵趕來趕去,看見那水港越來越窄狹了,何濤這時方才醒悟,急忙道:“且住!把船且泊了,都傍岸邊。”上岸看時,只見茫茫蕩蕩,都是蘆葦,正不見一些旱路。何濤心內疑惑,卻商議不定,便問那當村住的人,說道:“小人們雖是在此居住,也不知道這里有許多去處。”何濤便教劃著兩只小船,船上各帶三兩個做公的,去前面探路。去了兩個時辰有余,不見回報。
何濤道:“這廝們好不了事!”再差五個做公的,又劃兩只船去探路。這幾個做公的,劃了兩只船,又去了一個多時辰,并不見些回報。何濤道:“這幾個都是久慣做公的,四清六活的人,卻怎地也不曉事,如何不著一只船轉來回報?不想這些帶來的官兵,人人亦不知顛倒!”天色又看看晚了,何濤思想:“在此不著邊際,怎生奈何?我須用自去走一遭。”揀一只疾快小船,選了幾個老郎做公的,各拿了器械,槳起五六把樺楫,何濤坐在船頭上,望這個蘆葦港里蕩將去。
那時已是日沒沉西,劃得船開,約行了五六里水面,看見側邊岸上一個人,提著把鋤頭走將來,何濤問道:“兀那漢子,你是甚人?這里是甚么去處?”那人應道:“我是這村里莊家。這里喚做斷頭溝,沒路了。”何濤道:“你曾見兩只船過來么?”那人道:“不是來捉阮小五的?”何濤道:“你怎地知得是來捉阮小五的?”那人道:“他們只在前面烏林里廝打。”何濤道:“離這里還有多少路?”那人道:“只在前面望得見便是。”
何濤聽得,便叫攏船,前去接應,便差兩個做公的,拿了鋼叉上岸來。只見那漢提起鋤頭來,手到,把這兩個做公的,一鋤頭一個,翻筋斗都打下水里去。何濤見了吃一驚,急跳起身來時,卻待奔上岸,只見那只船忽地搪將開去,水底下鉆起一個人來,把何濤兩腿只一扯,撲通地倒撞下水里去。
那幾個船里的卻待要走,被這提鋤頭的趕將上船來,蘆葦中轉出一人來,手持雙刀,也趕上船來。兩個來得兇猛,一個使雙刀亂砍,另個使鋤頭,一刀一個,一鋤頭一個,排頭打下去,都殺翻在船上。這何濤被水底下這人倒拖上岸來,就解下他的胳膊來捆了。看水底下這人,卻是阮小七;岸上提鋤頭的那漢,便是阮小二;使雙刀的正是扈三娘。
何濤落水,被阮小七灌了個氣暈八素,拿了上岸來捆翻在那里,這時只見扈三娘,手持雙刀,從船上跳下,上到前來,笑嘻嘻的道:“何觀察,相送到這里,真是有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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