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圩九章密室同商計定時 草鋪幽香撲面來
卻說晁蓋轉到扈三娘屋外,卻見公孫勝與劉唐兩個走了出來,公孫勝上前稽首道:“保正,煩擾多日,稍后拜辭。”劉唐也道:“保正哥哥珍重,我與扈官人、公孫先生一同拜辭。”
晁蓋大急,拉住兩人道:“先勿辭行,有話說來。”當下一左一右攜了兩個到了門外,朝里面喚道:“扈官人,晁某來訪。”扈三娘在內道:“請保正進屋說話。”
晁蓋得了允準,方才動步,拉著兩個進屋來,只見三娘從屏風后轉出,手上提了兩個包袱,顯然也是收拾好了要走。晁蓋見了更急,上前夾手奪了兩個包袱,放在桌上,口中道:“三位稍安勿躁,請坐下聽小可一言。”
三娘兀自不動,晁蓋先請公孫勝與劉唐坐了,跟著來到三娘身邊,拱手虛扶一回,請三娘坐了主位,如此三娘方才坐了。坐定后,晁蓋當著三人面,朝三娘深深一拜道:“晁某是個不讀書史的人,甚是粗鹵,這幾日多有得罪之處,還請扈官人萬勿見怪,晁某這廂與官人賠禮了。”
三娘見晁蓋禮重,暗想道:“晁蓋這廝瞧不起我是女兒身,怎的忽然轉性了?明知我是女兒身時,也能如此重禮,倒也是個拿得起,放得下的漢子。”當下受了他一拜后,方才起身,伸手去扶時,晁蓋略略一躲,三娘柳眉一豎,硬扶起道:“保正躲我這般,我有麻風焉?”
晁蓋急忙道:“絕無此念,晁某敬官人如天人一般,晁某一介村夫,污穢骯臟,只恐污了官人千金貴體。”說到這里,見三娘臉如寒霜,頓足道:“對著官人,我就是不會說話,是否又說錯了?”
三娘這才忍俊不禁,撲哧一聲笑了出來,玉手拉著晁蓋坐在旁邊,自己還是坐了主位,正色道:“保正乃真誠之人,你我相交,做兄弟情義,只問義氣,不提其他,你若不做我是兄弟時,我們三個便早早拜辭,生辰綱之事,自當守秘,今后無相往來,也便是了。”
晁蓋急道:“自然當扈官人是兄弟,不做他想,更沒有半分不敬之意,此乃肺腑之言。”三娘笑道:“如此便好,此前之事就此揭過。”公孫勝也笑笑說道:“保正知曉事情后,還能如此,便是真心敬重官人。”劉唐不知三個說什么,只是瞪大眼睛問道:“官人,那我們還走嗎?”三個都是大笑起來,晁蓋拉了劉唐笑道:“要走,但卻是走去吃酒!”
當下晁蓋命莊客殺翻一頭牛,辦下一桌筵席,請了三娘、公孫勝、吳用、劉唐入席,五人暢說談笑,好不痛快。席間,晁蓋見三娘豪飲,好勝心起,又想與三娘較量一番酒量,便命人取兩壇酒來,口中道:“扈官人海量,今日高興,可與我斗飲?”
三娘笑了笑道:“有何不可?”當下兩個各取大盅來,莊客篩滿酒來,兩個都是連干十余碗面不改色,最后兩壇酒都吃盡時,晁蓋已然醉倒,三娘卻還甚為清醒,只笑道:“保正,可還能喝?”晁蓋醉得不省人事,吳用急忙請莊客扶回,看了看扈三娘,心頭暗想:“此女子果然怪異。”自這日后,晁蓋不敢小覷三娘,早晚仍舊相敬如賓,互相較量武藝,款待殷勤不提。
又過了數日,三阮按日期來到莊內聚齊,晁蓋、吳用早差人喚來那黃泥崗安樂村白日鼠白勝前來,眾人聚齊后,自然又是先擺下酒筵大肆慶賀一番。
酒筵后,九個人在密室內坐定,吳用將智取之法細說了一遍,果然還是那套扮作販棗客商,然后白勝擔酒來賣的招數,教各自言語、扮相記熟,只有三娘卻無安排。三娘奇道:“加亮先生,各位都有司職,為何我沒安排?”吳用道:“官人面相俊美,一望便不似行走客商,是以未曾安排。”三娘笑道:“那黃泥崗雖然多有強人出沒,平素沒人往來,但你們在那里干這大事,周遭沒個望風之人也是不妥,我身手還算迅捷,就四下望風好了。”
吳用贊道:“官人心思細膩,小生都忘了此節,那黃泥崗雖過往人少,也并非無人過往,若正下手時,被人撞見,定會事敗。”晁蓋大喜道:“正是如此,就有勞扈官人在黃泥崗周遭巡望,下手這等粗鄙之事,我等來做。”
三娘笑了笑,頷首應了,心頭卻想:“當初只看這一段時,還真替幾個捏把汗,幾個人就這般去智取生辰綱,左近也沒安排個人把風,真個是賊大膽。”跟著又道:“此去黃泥崗動手時便是聚在一處,但須得分成幾拔來走,否則一路上七八人一起,又推販棗江州車兒,甚是扎眼。而且大家裝束不必變來,各自打扮行走便了,到了白勝家中再行換裝也來得及。那江州車兒先教推去黃泥崗道邊藏了,用時取出來便可。”
吳用一拍大腿道:“官人說得是,險些誤了大事。”三娘肚子里好笑,這智多星真是只管頭面,不顧身后。當下商議定,白勝與劉唐推兩輛江州車兒先走,到安樂村排鋪前路。公孫勝與三阮四個亦推了三輛江州車兒,做第二拔上路,晁蓋、扈三娘與吳用三個推兩輛江州車兒最后趕來。
議定這事后,三娘又道:“一路上自帶酒食吃喝,決不許進路上酒店打尖吃酒,更不要與人多話,以免露了臉面,教人記下,日后官府追緝起來時,被做公的問出端倪來。既然不入酒店歇宿,便將就都在白勝兄弟家內安住下,得手后便回莊上來。”
吳用嘆道:“官人真個兒心細,此等末節都能想到。”扈三娘望著眾人笑道:“不瞞各位,四年前劫了第一趟生辰綱的便是我,如今官府便連是何人動手都不得知,但聽我吩咐時,各位事成后,都能逍遙法外,否則早晚被官府追緝!”眾人都是一驚,晁蓋瞪大眼睛道:“扈官人,那趟原來是你下的手,難怪了。”吳用也道:“有扈官人提點,必能成事!”眾人都轟然稱是。
商議定后,便在晁蓋莊上安歇一夜,翌日收拾停當,便分幾拔人前后往安樂村而去,白勝與劉唐與兩輛車兒先走,到安樂村排鋪前路。公孫勝與三阮四個推三輛車隨后,做第二拔上路,晁蓋、扈三娘與吳用三個推兩輛車兒最后趕來。
路上行了幾日,扈三娘、晁蓋與吳用三個都不曾進路旁酒店打尖,都是吃自帶的干糧酒水。到了黃泥崗邊來,循著記號先找到幾個藏車地方將車藏了后,方才轉到安樂村來。
白勝早在村口接住晁蓋、三娘并吳用三個,只道其余人等都已在家中聚齊。當下白勝引了三個到了家中,只見那白勝家中卻是:泥墻草頂蔫紙窗,家徒四壁黑炕氈。梁上鼠蟻蛛網密,后院蛇蟲青草結。
白勝家中只有草房三間,他與渾家李氏自住了一間,另外兩間,一間安排了公孫勝與三阮,已是甚擠,晁蓋、吳用與三娘只得住最后一間。
當夜白勝自去買了酒食回到家中,各人飽食一頓后,三娘吩咐早早安歇,明日好干大事,各人都將就歇了。
三娘在后院打井水擦了臉,洗了腳來,到了草屋內時,只見吳用占了草鋪最左邊,已經和衣先睡了,料想這幾日趕路辛苦,他一介文弱書生也甚受。晁蓋占了中間位置,卻還坐著并未入睡,看到三娘來時,低聲道:“官人,要不我喚醒教授,我兩個去屋外將就一夜。”
三娘脫鞋上了草鋪,口中笑道:“教授已經睡了,不必再叫他,在西北軍營時,多時都是這般睡的,和衣而睡不礙事,若心里沒有邪念,你怕什么來?你怕就坐到天亮吧。”說罷便躺了下來,側過身去自睡了。
晁蓋見她如此,暗罵道:“晁蓋啊晁蓋,虧你男子漢大丈夫,難道真是心有邪念了不成?”當下心一橫便也睡了下去,想想不妥,又起身將自己那口樸刀放在自己與三娘中間,方才安然躺下。
三娘并未睡著,見晁蓋如此擺布,暗暗好笑,童心忽起又想逗他一回,便忽然翻過身來,低聲軟語道:“保正哥哥,把刀拿了,我怕割到我。”
晁蓋聽得那柔聲細語,心頭一震,急忙低聲道:“刀口朝我,不會傷你。”三娘忍住笑,低聲又道:“保正哥哥,說個故事與你聽。從前有個書生與一女子相戀,已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這天兩人出游,錯過宿頭,在一戶人家借宿,但那戶人家只有一張床,那女子便讓書生與她一床安歇,只是在兩個中間放三碗水,對書生道:‘晚間你若翻過這三碗水時,便是那禽獸之人。’那書生自然不敢,規規矩矩的睡了一夜。第二天起來,那女子卻狠狠打了那書生一耳光,你可知為何?”
晁蓋道:“難道那書生暗室欺人?”三娘眨眨眼笑道:“不曾,都說了規矩睡了一夜。”晁蓋道:“委實猜不到。”三娘低聲笑道:“那女子打了耳光后罵道:‘沒想到你連三碗水都不敢翻來,虧我如此待你,真是禽獸不如。’”
晁蓋也聽明白來,忍住笑低聲道:“那書生可真冤枉,左右不是。”三娘忽然眨眨眼道:“保正哥哥,眼下你是要做禽獸呢?還是做禽獸不如呢?”
晁蓋頓時笑容僵住,半晌作聲不得,三娘暗笑一回后,方才低聲道:“保正,我是作弄你的,把樸刀拿去,我們只是兄弟,不作他想,你放把樸刀在此,反倒成了那禽獸或禽獸不如了啊。”晁蓋急忙聽話將樸刀放了,又回來安睡,但仍是擠著吳用,都不敢靠近三娘。
三娘暗笑了一回后,坦然睡去。晁蓋卻半夜僵在那里,只恐夜里睡沉了,翻個身碰到身子。睡了片刻后,三娘似乎已經睡熟,那呼吸綿密均勻,扭頭一看時,只見草棚破陋頂上月光照下,三娘那精致玉潤的臉龐更顯秀美,晁蓋心中一跳,竟然忍不住心猿意馬起來,當下急忙掐了自己一把,急忙緊閉眼睛,暗暗收斂心神。但眼睛雖閉了,但那身上幽蘭的女兒香直往晁蓋鼻中灌來,那香兒真個醉人,晁蓋不知不覺之間便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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