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圩三章雷橫斗勇靈官廟 晁蓋認義東溪村
卻說劉唐拈著短棍,直奔雷橫。雷橫見劉唐趕上來,呵呵大笑道:“賊廝鳥,卻不是做賊,心虛漏了相?”說罷挺手中樸刀來迎。兩個就大路上廝并,但見:一來一往,似鳳翻身;一撞一沖,如鷹展翅。一個照搠,盡依良法;一個遮攔,自有悟頭。這個丁字腳,搶將入來;那個四換頭,奔將進去。兩句道:雖然不上凌煙閣,只此堪描入畫圖。
當時雷橫和劉唐就路上斗了五十余合,劉唐短棍不趁手,眼看便要遮攔不住時,扈三娘一聲嬌叱,日月雙刀上前隔開兩個,口中道:“且住,我有話說。”
雷橫占了上風,見有人來幫,也先跳出圈子喝道:“你待如何說?”扈三娘笑道:“雷都頭,非是我小覷你,你這二十余人非我三個敵手,若再廝殺時,枉自送了性命。我三個真是晁保正舊識,若不信時,我們一起投保正莊上去,問個明白便了。”
雷橫大吼一聲道:“誰送了性命,先問問我這口樸刀!”當下便上來與三娘撕拼,三娘笑了笑,看來這頭插翅虎還是須得好好打壓一番才是。當下嬌叱一聲,雙刀替下劉唐短棍,上前與雷橫斗了起來。
斗了二三十合,三娘那兩口刀,刀法妙速,神鬼莫測,雷橫被裹在刀光中,只見面前都是刀影重重,遮攔不住。眾土兵見雷橫要輸時,卻待都要一齊上并他。劉唐、公孫勝各取兵刃在手,便欲上前相幫。
三娘卻冷笑一聲喝道:“先生、劉唐兄弟不須動手,且看我手段!”兩個暫歇一時,只見二十個土兵上前來時,三娘毫無懼色,雙刀做鐵尺來使,只用刀背與刀面拍打,不一時打翻了五七個,余人不敢再上前來。
雷橫暗暗叫苦,原想這人弱小一個,卻不料如此厲害,再苦斗數合眼看就要輸了,這是三娘卻跳出圈子,綽刀而立,笑著說道:“雷都頭,不想傷了和氣,還是一同到保正莊上走一遭如何?”
雷橫喘息方定,只想遇上了悍匪,今遭性命堪虞,卻不想三娘主動罷手,也不敢再上去撕拼,卻不肯落了面子,口中道:“也好,保正莊上人打翻縣里兵馬,我也要尋他問個曲直!”三娘白了雷橫一眼道:“你不就是想討要些湯藥費么?此事無須驚動保正,打翻你那幾人,我這里湯藥費與你,到了莊上不必再提!”說罷取了五十兩銀子送到面前。
三娘道:“這里五十兩銀子與你做湯藥費,若有多時,你們自分了,也不必還。”雷橫收了后道:“多的便是壓驚費,看你爽利,到了保正莊上,這節便不提也罷。”
劉唐卻按耐不住喝道:“官人,緣何與他銀子?他本事不及,已經是輸了,還有臉要銀子?”雷橫怒道:“這位官人自與我,干你甚事?我看這官人與道長便是良善之輩,你這等人定是賊骨頭!”
劉唐大怒,又要上前來撕拼,公孫勝急忙勸住劉唐,三娘攔在雷橫身前,三娘道:“劉唐兄弟,雷都頭武藝了得,也是位好漢,他公務在身,四處巡捕,職責所在,無可厚非。今夜斗了一場,正是不打不相識啊。”
說罷三娘走到劉唐面前耳語道:“忍一口氣,休要驚動官府,壞了生辰綱的大事!你不聽我言語時,便不算你那份!”劉唐這才止了,只是忿忿不平的瞪著雷橫。
三娘看兩個如斗雞般,與公孫勝相視一笑,便拉了雷橫先走道:“雷都頭,一并去保正莊上歇息一回,也好讓你釋了心中疑惑。”雷橫道:“便走一遭何妨?”當下傷了的土兵相互攙扶起來一起走了,公孫勝拉著劉唐走在最后。
路上雷橫道:“既然說是保正莊上人,小官人可知保正事跡?”三娘笑道:“自然知道,我家保正便是這東溪村保正,姓晁,名蓋,祖是本縣本鄉富戶,平生仗義疏財,專愛結識天下好漢,但有人來投奔他的,不論好歹,便留在莊上住;若要去時,又將銀兩赍助他起身。最愛刺槍使棒,亦自身強力壯,不娶妻室,終日只是打熬筋骨。鄆城縣管下東門外有兩個村坊,一個東溪村,一個西溪村,只隔著一條大溪。當初這西溪村常常有鬼,白日迷人下水,在溪里,無可奈何。忽一日,有個僧人經過,村中人備細說知此事,僧人指個去處,教用青石鑿個寶塔,放于所在,鎮住溪邊。其時西溪村的鬼,都趕過東溪村來。那時晁蓋得知了,大怒,從這里走將過去,把青石寶塔獨自奪了過來東溪村放下,因此人皆稱他做托塔天王,江湖都聞他名字。”
雷橫聽她說的仔細,心頭疑惑又去了幾分。行了不多時,眾人來到晁蓋莊前敲門,莊里莊客聞知,報與保正。此時晁蓋未起,聽得報是雷都頭到來,慌忙先叫開門。
莊客開得莊門,眾土兵先在耳房內歇息,三娘大喇喇的引著雷橫、公孫勝、劉唐等人到草堂上坐下,倒似是自個兒家一般,莊客見三娘衣飾華貴,只道是與雷橫一起來的,便也不問。
晁蓋起來接待,方才到得草堂上時,三娘望見來人,身長八尺,器宇軒昂,威猛國字臉,一副不怒自威的氣勢,眾莊客對他恭敬,便知此人定是晁蓋。當下三娘撲上前去,一把抱住便假作歡喜道:“阿舅,可尋到你了。”
晁蓋正驚疑不定時,三娘低聲道:“先認下來,有場富貴送予保正。我姓扈行三,莫叫錯了。”晁蓋心領神會,當下只做欣喜萬分抱住三娘道:“原來是我外甥扈三郎。”跟著對雷橫道:“都頭少怪,這人乃是家姐的孩兒,從小在這里過活,四五歲時隨家姐夫和家姐上南京去住,一去了十數年。十四五歲又來走了一遭,跟個本京客人來這里販賣,向后再不曾見面。小可本也認他不得,只看他與家姐一般樣子,因此影影認得。”
雷橫見如此說了道:“保正休怪,果然真是令甥,晚間巡防時,見小官人與兩位伴當在廟里,只當是賊人,早知是保正莊上人,不致如此,甚是得罪,小人們回去。”晁蓋道:“都頭且住,請入少坐,再有話說。”
當下晁蓋便叫莊客里面點起燈燭,請都頭到里面酌杯。晁蓋坐了主位,雷橫坐了客席,扈三娘、公孫勝與劉唐下首相陪,幾個坐定,莊客鋪下果品、按酒、菜蔬、盤饌。莊客一面篩酒,晁蓋又叫買酒與土兵眾人吃,莊客請眾人都引去廊下客位里管待,大盤酒肉只管叫眾人吃。
酒過三巡晁蓋動問道:“都頭有甚公干到這里?緣何遇上我這外甥?”雷橫答道:“奉知縣相公鈞旨:著我與朱仝兩個引了部下土兵,分投下鄉村各處巡捕賊盜。”當下雷橫將遭際細細說了,最后道:“一言不合時,被令外甥打翻七八個土兵來。”晁蓋道:“真是得罪了,定當算還湯藥費來。”
劉唐大怒,這雷橫收了扈官人一回錢,這時又說來,定是想再訛晁蓋。公孫勝卻是冷笑不止,三娘卻眨眨眼笑道:“雷都頭,湯藥費適才進莊前不是已經與了你,那可是五十兩雪白銀子啊。”
雷橫老臉一紅道:“還未提及,保正不勞費鈔,湯藥費令外甥已經赍發了。”晁蓋看了三娘一眼,心頭狐疑,什么樣人一出手便是五十兩大銀?但口中卻道:“不是這話,也是我疏于管教,還勞動都頭送他來莊上,稍后自有計較。”
幾個又吃了數杯酒,說些閑話,紛擾一夜,這時只見窗子外射入天光來,雷橫道:“東方動了,小人告退,好去縣中畫卯。”晁蓋道:“都頭官身,不敢久留。若再到敝村公干,千萬來走一遭。”雷橫道:“卻得再來拜望,不須保正分付。請保正免送。”晁蓋道:“卻罷,也送到莊門口。”
到了門口,晁蓋取出十兩花銀送與雷橫,說道:“都頭休嫌輕微,望賜笑留,我那外甥不省事,都頭多多擔待。”雷橫道:“不當如此。”晁蓋道:“若是不肯收受時,便是怪小人。”雷橫道:“既是保正厚意,權且收受,改日卻得報答。”晁蓋又取些銀兩賞了眾土兵,再送出莊門外。雷橫相別了,引著土兵自去。
雷橫走后,晁蓋引了三娘、公孫勝與劉唐三個到后軒下,便問起三人姓名來,三個各自說了。晁蓋驚呼道:“原來是威震西北一丈青,云游四海入云龍,兩位名動江湖,早想相見。劉唐兄弟也是個好漢,今遭得見三位,真是幸事。”又見了一回禮來,各自坐定再敘話。
晁蓋道:“三位來此定有大事,可是與適才所說一場富貴有關?”三娘道:“此等大事當密議。”當下晁蓋遣退莊客后道:“但說不妨。”三娘道:“請劉唐兄弟分說。”
劉唐道:“小弟打聽得北京大名府梁中書收買十萬貫金珠、寶貝、玩器等物,送上東京,與他丈人蔡太師慶生辰。四年前也曾送十萬貫金珠寶貝,來到半路里,不知被誰人打劫了,至今也無捉處;今年又收買十萬貫金珠寶貝,早晚安排起程,要趕這六月十五日生辰。小弟想此一套是不義之財,取之何礙!便可商議個道理去半路上取了,天理知之,也不為罪。聞知哥哥大名,是個真男子,武藝過人。小弟不才,頗也學得本事,休道三五個漢子,便是一二千軍馬隊中,拿條槍,也不懼他。倘蒙哥哥不棄時,獻此一套富貴,不知哥哥心內如何?”
晁蓋道:“壯哉!不義之財,取之無礙,便是劫來散與左近貧人也是好的。此事可行,只是三位來此艱辛,又紛擾一夜,且先歇息片刻,再來細說。”公孫勝與劉唐望向三娘,三娘微微一笑道:“便先聽保正吩咐。”當下晁蓋便喚莊客引三人到客房里歇息。
公孫勝與三娘各自歇了不提,且說劉唐在房里尋思道:“扈官人與保正都義氣,只叵耐雷橫那廝,得了扈官人錢財不算,說話不作數,又平白騙了晁保正十兩銀子,昨夜與他斗來,又吃兵刃不趁手,被他贏了一回,這口氣難消。想那廝去未遠,我不如拿了條棒趕上去,齊打翻了那廝們,卻奪回那銀子,送還扈官人與保正,也出一口惡氣。此計大妙。”劉唐便出房門,去槍架上拿了一條樸刀,便出莊門,大踏步投南趕來。
;
(https://www.dzxsw.cc/book/3418/2496200.html)
1秒記住大眾小說網:www.dzxsw.cc。手機版閱讀網址:m.dzxs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