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戰(zhàn)，和此前所有的戰(zhàn)爭方式相比較，都能算得上是一種很特殊的戰(zhàn)爭。

　　此前的戰(zhàn)爭方式，除了遭遇戰(zhàn)是突然爆發(fā)交戰(zhàn)雙方都沒有準備之外，其余的戰(zhàn)爭方式包括突襲戰(zhàn)、伏擊戰(zhàn)、攻堅戰(zhàn)、防御戰(zhàn)、野戰(zhàn)等等，均是雙方都有備而來或者是一方有備而來。這些戰(zhàn)爭有一個共同的特點，那就是以防線是否被突破作為判斷勝負的標準。我們經(jīng)常看到類似“A軍經(jīng)過一番苦戰(zhàn)，終于攻破B軍城防，B軍一敗涂地”之類的文字記載，這也就說明，一般情況下，在攻城戰(zhàn)中，只要是城門被破，或者是城墻坍塌，那就表明守軍要戰(zhàn)敗了。

　　巷戰(zhàn)則不同，巷戰(zhàn)就是要放棄城墻，把敵軍引入街巷，利用街道拐角、墻壁、室內等復雜的地理環(huán)境，對敵人造成重大殺傷。當然，這個復雜環(huán)境是相對而言，一般來說，防守一方的軍隊因為地形熟悉，總是會占到不少便宜的。

　　既然決定要打巷戰(zhàn)，石云開還有很多工作要做，首先要做的，就是向在座的各營管帶講解清楚巷戰(zhàn)要注意的事項。在石云開的印象里，清軍內部在此前根本就沒有巷戰(zhàn)這個概念，更談不上進行相關訓練，所以，讓每一名管帶都能接受巷戰(zhàn)這個概念，并且明白巷戰(zhàn)的含義非常重要。

　　管帶們明白巷戰(zhàn)的含義以后，還有對下面的各哨哨官解釋清楚，如果解釋不清，到時候說不定會出現(xiàn)城門一破，清軍就一哄而散的情況，到那個時候，那可就真的弄巧成拙了。

　　解釋清楚巷戰(zhàn)的含義，石云開還要帶著各營管帶親自布置火力點，以及尋找防御支點。防御支點好辦，堅固的建筑物，或者高大的建筑物，都能充當防御支點。火力點就比較麻煩，既要有開闊的射界，又要有較強的隱蔽性，還要有良好的防護性，這么說起來，火力點的選擇比清國朝廷挑皇帝容易不了多少。

　　平壤城的街道非常狹窄，最窄的地方只能供三五人并肩前行，街道兩旁的建筑物多是兩層的木樓，屋檐非常低，在這里不能縱馬奔跑，如果跑得快了，騎士很容易路兩旁的屋檐劃傷。

　　平壤的街道也沒什么規(guī)劃，內城里勉強有明代城市規(guī)劃的格局，內城和中城之間就雜亂無章，除了有限的幾條大路，剩下的幾乎都是巷道。這樣的環(huán)境最適合巷戰(zhàn)。

　　時間緊迫，天亮后日本人很可能就會發(fā)動進攻，石云開也不多廢話，來到中城東門大同門開始講解巷戰(zhàn)的要訣。順便提一句，石云開初至平壤時，看到的第一個城門不是大同門，而是南門朱雀門。

　　巷戰(zhàn)時，守軍可以利用所有可供利用的地形地物掩護，隨時向敵人發(fā)起攻擊。因此巷戰(zhàn)具有不可預測性，為了減少傷亡，不管是攻方還是守方都要盡可能不在街道上行走，而是利用街道兩旁的民居穿宅越院。為了更加迅速的轉移陣地，這就要求要在街道兩旁的民居里打洞，盡可能多的打洞，能在一間房子里打上三個洞最好，這樣加上房門才是真正的四通八達。

　　內城和中城之間的民居里都有本地居民，如何說服這些居民放棄家園連夜搬遷到內城里，這是平安道監(jiān)司閔丙奭的事情，石云開他們就只負責打洞。大大小小的各種洞，大的用來供人出入，小的當作射擊孔用來作戰(zhàn)。

　　從半夜開始，平壤中城的喧囂聲一宿沒停，內城和中城之間的本地居民扶老攜幼的連夜搬家，勝軍和奉軍將士人手一鎬叮叮咣咣的開始砸墻挖坑，輜重營官兵來回穿梭為各營補充彈藥，炮營官兵則是開始測量平壤城內各個城門之間的各種地理數(shù)據(jù)。

　　平壤城的制高點就是牡丹臺，嚴格意義上說，牡丹臺上的炮兵陣地能夠對全城提供火力支援。

　　平壤攻防戰(zhàn)最初發(fā)起時，牡丹臺炮兵只有一個任務，那就是對玄武門附近的清軍陣地提供火力支援，其他幾個方向的火力支援是由其余諸軍的炮兵負責。石云開也就沒有測量平壤城內的各種地理數(shù)據(jù)，只測量了玄武門外至合并江之間的地理數(shù)據(jù)。

　　現(xiàn)在的平壤，除了勝軍和奉軍，其余各軍已經(jīng)全部撤走，他們的炮兵也隨之撤退，牡丹臺炮臺要負責全城的火力支援，這些功課一定要補上。

　　一夜之間測量這么多數(shù)據(jù)，肯定測不完，石云開也不擔心，今晚測不完可以明天甚至后天再測。如果勝軍和奉軍連一天都堅持不了，那也不用搞什么勞什子巷戰(zhàn)，直接坐著軍用鍋漂回遼東算了。

　　就這么忙碌了半夜之后，等到東方天際慢慢露出魚肚白，勝軍和奉軍準備停當，等待日軍的到來。

　　日軍這一夜過得也不消停。

　　玄武門外的朔寧支隊和元山支隊被悲傷的氣氛籠罩，部隊士氣降至谷底。設置在國主峴的臨時軍營內，到處是三五成堆抱團取暖順便為逝去的同伴祈福的日軍。因為條件所限，朔寧支隊和元山支隊的傷兵們無法得到妥善救治，整整一夜都在高聲慘嚎。風雨交加，饑餓難耐，彈盡糧絕，種種預想不到的困難環(huán)繞著立見尚文。立見尚文愁得一夜之間白了頭，連夜組織人手欲將傷兵們送往設置在大同江對岸的臨時醫(yī)院進行救治。怎奈暴雨如注，合并江以及大同江水位暴漲，僅靠小船往來運輸殊為不易，半夜十二點多的時候，僅有的三艘小船又因風急浪大被打沉了一艘，船上十二名傷病以及八名船員全部遇難，傷兵的運送工作更加困難，立見尚文簡直是上吊的心都有，不對，立見尚文簡直是連剖腹以謝天下的心思都有。

　　大島義昌的日子也不好過。大島義昌率軍在成歡驛一戰(zhàn)中戰(zhàn)勝了聶士成，一時間信心爆棚不顧后勤輜重轉運困難，輕裝急進奔襲平壤。如果是戰(zhàn)事進展順利那還好說，一旦遇到挫折頓時陷入窘境。輕裝急進這種方式，往好了說是“兵貴神速”，往壞了說就是“輕敵冒進”，大島義昌很不幸的遭遇了壞的一面。

　　輕裝急進的壞處是什么呢？

　　普通士兵先不說，大島義昌身為旅團長，已經(jīng)三天沒有吃過白米飯了，身為少將只能靠小米飯充饑。而他的手下如第21聯(lián)隊中佐隊長武田秀山，以及第11聯(lián)隊中佐隊長西島助義，只能靠隨身攜帶的飯團充饑。

　　天那，堂堂一個少將，浴血奮戰(zhàn)一天只能吃碗小米飯，連個咸菜都沒有，還有天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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