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君無戲言
“陛下駕到——”
我一下慌了神,他怎么會來的?他不是在議事廳和大臣議事么?難道這么快就結束了,去了鳳梧閣發現我不在,聯想到這里來?還是他原本就只是來氣氣趙統,結果那么巧計被我碰上了?
“怎么辦?這里有沒有什么地方可以躲?”我急得團團轉,其實我自己倒無所謂,就怕劉禪一氣之下拿他出氣。
“敏敏,”他抓住我的雙臂,“不要慌!遇到了又如何?不過一死罷了。”
“你好好的怎么可以這么說!”我氣血上涌,駁斥他道。
“好一個‘不過一死’啊!”牢房門口傳來劉禪的聲音,他也沒嫌地方臟亂,直接鉆了進來,還讓其他人都不要跟著,自己一個人踱到趙統牢前,“朕要不要成全你呢?”
“不要!”我想也沒想就擋到趙統身前,“你不能殺他!”
“哦,朕難道連一個欽犯都殺不得了么?”劉禪眼中的陰戾之氣又層層堆疊出來,但那陰戾之下,卻還藏著什么微不可辨的情感,只是那情感卻絲毫無法從他的語氣之中洞察。
他冷笑一聲,“如此朕倒要試試看,能不能殺了此狂徒。”他直直看向趙統。
趙統毫不慌張,攬過我的腰把我拉到自己身邊,“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懼之。統俯仰無愧于天地,自問無罪,但陛下若要殺剮,悉聽尊便。”
我一驚,這話說能隨便說的嗎?要是劉禪一不高興,一句話就真能殺了他。剛想開口,就聽劉禪辯道:“你無罪?你私拐官女,敢說無罪?”
趙統冷笑一聲,義正言辭,“統與妻云游,何來私拐一說。倒是陛下搶占民婦,滑天下之大稽。”
“你和她尚未成親,何來夫妻一說。”
“我和她兩情相悅,遲遲不能成婚,何人從中作梗,你心知肚明。”趙統干脆連稱謂都省了。
“別吵了。”我想讓他們不要再爭下去,可他倆唇槍舌戰,我不怎么響的一句勸說毫無聲息地淹沒在他們的言辭交鋒當中。
“另你協助宮中醫官,叛逃北魏,形同叛國,論罪當諸!”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無憑無據,何來叛國!”
“別吵了——”我提高了點聲音,只覺得喉嚨發疼,可他們還是沒有聽到,很快吵著吵著就繞到了我頭上。
“若不是你帶她四方游蕩,她怎么會如此瘦弱?!”
“劉禪!你自己知道你自己干了什么!你不看看她身上的傷,你簡直禽獸不如!”
“別吵了!!”我大吼一聲,一口氣接不上來,往后靠倒在墻壁上,我突然間靈機一動,直接順著墻壁滑坐到地上,我這個時候真希望能咳出一口血來再裝暈過去,這樣逼真一點。可是卻天不隨人愿,我只能退而求其次,直接裝暈過去。
“兮兒!”“敏敏!”兩人果然立刻停嘴,跑過來看我。還好我還有點價值,要是我裝暈,然后兩個人看了眼繼續吵,那就糗大了。
“兮兒你怎么了。”“敏敏你醒醒。”
兩個人的語氣都是說不出的急切,我舍不得趙統擔心,趁劉禪的注意力完全在我臉上的時候,捏了下趙統的手心,他微微一頓,應該是立刻明白,接著繼續配合地表演擔驚受怕的樣子。
劉禪喊我不醒,把我從地上抱起來,不再和趙統糾纏,直接往天牢外面走去。外面的人看到劉禪抱個宦官打扮的人出來,似乎有點回不過氣來,就聽一個聲音道:“陛陛陛……陛下,這這這……這是……”
劉禪沒理他,直接吩咐,“宣醫官。”接著便跳上座輦,催促著往鳳梧閣的方向駛去。
我被他抱在懷里,聽著他喃喃地說,“兮兒,你不要有事,兮兒,你莫要嚇朕。”接著他又說了句,“兮兒,你是裝的,是不是?”我一驚,難道給他看出來了?是我演技拙劣還是他智商變高了?接著發現原來他只是順口一句,并非看出來什么端倪。
輦車行了一會兒,我又被從車上抱下,然后感覺自己被放到的床鋪之上,過了不多久,又是前幾天那個醫官的聲音出現,劉禪讓他給我診脈,那人看著我被包覆起來的手腕,為難地說:“這……這如何診斷啊?”
“如何不能診!”劉禪似乎怒氣沖天。
“是,是。”那醫官嚇得連連答應,取手指搭上我的手臂。
我心里暗自好笑,懸絲診脈還在西游記當中看過,這握著前臂診脈的倒是古今第一人了,也不知道會診出個什么子丑寅卯來。
醫官的三根手指在我手臂上摸了許久,似乎都診斷不下來是什么病,劉禪不耐煩地說:“怎么還沒好?”
那醫官嚇得立刻噗通跪下,顫顫巍巍地說:“陛……陛下,這個……手臂上,脈……脈象不顯,臣……臣難……難以論斷。”
“滾下去!”他吼道。隨著他的話音,一陣跌打滾爬的聲音向門外而去。
“陛下,兮姑娘平日有常服藥劑,頗有脾益,不如奴婢煎了藥來給兮姑娘服下。”小青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我心里哀嚎一聲,竟然忘了她了。
“快去!”劉禪好像抓到了救命稻草般的迫切。
他托起我的上半身靠在身前,在我耳邊低低地說:“兮兒,你要撐著,你不可以再離朕而去,朕承受不起。”
我心里動了一下,感覺這么騙他有些愧疚。
“兮兒,只要你沒事,朕什么都答應你,哪怕……哪怕你要朕放了他也可以。”
我心里一激動,沒想到得來全不費工夫,我本來已經大義凜然地準備好裝個十天半個月的,沒想到他就這樣答應了下來。
機不可失時不再來,等下去怕他翻臉不認賬,我也顧不得許多,直接睜開眼睛,對他道:“君無戲言!”
我的轉變實在太快,他看我忽地睜開眼睛,眼中一片清明,生生愣了一會兒,接著狠狠推開我站了起來。
“諸葛靈兮!你欺朕太甚!”他把剛才吼太醫的氣勢加倍給我送上,臉上的溫度唰唰唰地往下掉,滿面陰沉地俯視著我。
他剛才那一推差點沒把我推到床底下,我爬回原位抱起雙腿,有些不敢面對他的暴怒,低著頭說:“無論如何,君無戲言,望陛下守諾。”
“你……”劉禪怒不可遏,我可以感到他的怒氣如一個云團,從我頭上壓蓋下來。
突然他笑了起來,可笑聲不祥,他彎腰低頭:“沒錯,朕的確說了會放了他,可沒說何時會放。你可好生等著!”語氣中竟帶上幾分陰森殺意。
我渾身一凜,看他起身背手而立,望著我的眼神似含有恨意,心里開始責怪自己還是太過魯莽。
“你休息著吧!”他哼了一聲,拂袖轉身。
“若我死了,陛下可愿意放過他?”我在他身后平靜地說,“人死萬事休,只要我死,陛下便不予追究,是與不是?”
我知道,劉禪這個人是要逼的,只是我并不清楚,現在我的這條命還有沒有資格去逼他。
他驀地轉身,帶著危險的氣息壓過來,“朕早就說過,若你敢尋短……”
“何必尋短?”我打斷他要說下去的話,“難道陛下從來沒有想過嗎,我四處云游,何必冒險再入成都?又何必停留在山中孤地,幾乎是等候被抓。還有,陛下進入道觀之時,必定看見了地上所擺七星陣,陛下若還記得,不妨畫下圖樣,問于典學從事樵周,他見多識廣,必定知曉。”
雖然說樵周這個人生性軟弱,幾十年后即是他力勸劉禪投降曹魏。可他博聞強記、才識淵博倒是真的。要說認得七星陣,他當首推。雖然我擺的是逆七星,但只是在方位和成陣步驟上有差,普通人見七星陣,不會往逆位陣法聯想。
我看劉禪的臉色悄然變化,知道他心里定時有所變動,笑了一笑,繼續說道,“若陛下已經不記得,不妨問問黃皓那大夫朋友,當日給我診脈得何結果,時隔不久,想必他還有印象。再若不然,也可取剛才小青所說,我常服之藥的藥方去給醫官一看,便可知了。”
劉禪一言不發,臉色已然鐵青,眼光猶疑地望著我。
我嘆了口氣,“陛下,剛才只是為了止住爭吵才出此下策。以后,我不會再騙你了,這輩子都不會了。”
他聞言蹙起眉頭,眼神復雜,似是相信,又似是不信。這也難怪他,被這樣騙過幾次,還不學乖嗎。
“你先歇著。其余的事,日后再說。”他依然不快,拂袖離開。
其實,離開了,也沒什么不好。
我換下小黃門的衣服,穿上女裝。小青把藥煎好后,驚訝地發現我安然無恙,而劉禪早已離開。
我喝了藥,當晚早早地就去睡,竟然睡得十分安然,可是這種安然讓我不安。已經連續三天,我除了持續低燒,偶爾有些喉嚨痛之外,都沒有什么其他癥狀,這實在正常得太過反常,我總覺得那好像是暴風雨前的寧靜一般,天地萬籟俱寂,卻是為了積蓄著摧毀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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