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只是想做背景的，這下逃不了了。

　　“你是誰？”她厲聲問道。

　　沒辦法，被問到總不能不站出來，我只能走上前去，屈膝行了個禮，道：“白美人。”

　　那白美人也沒讓我免禮，我呈現半蹲的姿勢，沒多久就開始腿酸。她看看小青，再看看我，立刻明白了。“原來她就是鳳梧閣里那位啊。”她那話說的我牙根都酸了，“這樣包頭包臉的，怎么，見不了人嗎？”接著她自己冷笑著自問自答，“倒也是。”

　　被別人搶了老公，心里不好受我能理解，所以我也不和她計較。只不過我半蹲著受不了，自己站直了。

　　“我還沒叫你免禮你就自己做主了？！”她一見就揪住不放，“還有沒有規矩了？來人！”她身邊跟著的一個看上去兇形畢露的丫頭迎了上去。

　　“給我拉下她的面巾，我倒要看看她長了怎么樣一張媚上的臉！”她直指我道。

　　小青一聽立刻撲過來，一邊哭一邊說：“白美人，醫官說了兮姑娘不能見風的！陛下命奴婢一定不可讓兮姑娘摘面巾的！白美人，看在陛下面子上，求您饒了兮姑娘吧！”

　　我心想這小青倒也真會看人說話，這樣的人面前也就能拿劉禪來壓壓她了。雖然她說的理由很沒邏輯，但應該對方也會投鼠忌器。

　　“好你個丫頭！竟敢和本宮頂嘴！來人，給我掌嘴！”剛才她身側的那個丫頭立刻轉戰小青，旁邊另兩個丫頭壓著她，還有一個啪啪地就耳光招呼上去了。

　　其實這個時候她已經是在給自己找臺階下，我應該在旁邊看著就好，但看著小青很快腫起來的臉，我一時沒忍住，插嘴道：“白美人，何必和一個下人過不去呢。”

　　“是啊，一個下人何必呢？”她轉眼過來看我，媚眼中露出殺氣，“一個下人敢和本宮如此無禮！”她給旁人使了個眼色。立刻有人過來架著我的胳膊要把我壓得跪倒。

　　我倒也來氣了：“我上跪天子太后，下跪父母祖宗，何必跪你！”

　　我這話一點也不夸張，除了我爹娘，和上次給太后祝壽的時候跪了一下，我還真誰都沒跪過，唯一一次給劉禪下跪還是那時我剛到這里來，因為說了劉備將敗夷陵而被我爹罰，跪我爹的時候劉禪在旁邊，順便跪了一下。我連皇帝都不跪，更別說她小小一個美人了。

　　她冷冷一笑，我沒注意到一個丫頭此時已經繞到我身后，對著我的膝窩狠狠地踹了一腳，我沒挺住，“噗通”一下就膝蓋狠狠地磕在地上，立刻酸麻的感覺就隨著兩腿傳了開來。

　　“哼，敬酒不吃吃罰酒。”白美人鄙夷地俯視著我。

　　膝蓋上的疼痛讓我格外清醒，忽然之間，一個脫身之計涌上心頭。

　　那個白美人頓了一頓，可能還在想該怎么折騰我，一邊一個有了點年紀的宮婢走上來勸道：“美人，您大人有大量，不要和這些不懂規矩的下人一般見識，您可是美人，何必和一個什么都不是的玩物過不去。”后面那句就是說給我聽的。

　　那白美人哼哼一笑，“是啊，說的對，我是什么人，何必和她們計較。不過……”她瞇了瞇眼睛，“這宮里的規矩也該有人教教她們。”她剛才打小青的那個丫頭使了個眼色，“看著她們，跪滿一個時辰再讓她們走。”接著就一轉身，扭著個蛇腰走了。

　　等白美人走遠了，小青對著那個看著我們的丫頭哭道，“好姐姐，我求你放了兮姑娘吧，我跪不要緊，兮姑娘本來就身體不好，跪不起的。我替兮姑娘跪！我跪兩個時辰！”

　　我心里一陣感動，不管小青是不是怕劉禪責罰才這么說，她能這么去求別人放過我，我已經記下這份人情。

　　“小青妹妹啊，美人讓我一個時辰回去復命，我怎么好讓她多等一個時辰呢？”那丫頭也是同一種德行，根本就是狗仗人勢。

　　“小青，”我出聲了，“別求她。別讓別人難做。”

　　“就是啊，小青啊，還是你主子懂事。”她走過來，蹲下來看看我，“怪不得能把陛下哄好呢。不過……”她尖笑一聲，“不過這樣哄著陛下都沒拿到半點名分，連良人都沒封一個，也真夠窩囊的了。”

　　我心里暗笑，要是我想和劉禪在一起，皇后這個位子都能給我撬下來，我還會在意這些？

　　我并不去理她，她在我這里碰了釘子，就又去纏著小青，小青被她說得跪著哭。可惜我現在自己也是泥菩薩過江，絲毫也幫不了她。

　　雖然我穿得不少，又跪在披風上，可泥石板上寒涼的氣息還是透著衣服穿到了膝蓋。跪著沒多久，我就覺得小腿發涼發硬，我心里道，可別因為這樣染上風濕了，要是那樣，劉禪我和你沒完。

　　可又想想，我還能怎么樣呢，又不能讓他養我一輩子——他想得美。

　　受煎熬的時候總是過得很慢，我感覺絕對是過了一個時辰的，那丫頭最后好不容易說了句“好了，我回去復命了。”后離開了。

　　天已經開始暗下來，我在花園的石扶欄上又坐了一會兒，讓小青給我揉了一會兒膝蓋才能走。一路回去我吩咐小青，不許和劉禪說這事，小青嘴上答應，但看得出非常為難。

　　我們剛到鳳梧閣門口把面巾摘下，就碰到劉禪身邊的小黃門，他一見我們，就喊道：“啊呀，我說兮姑娘，你總算回來了，陛下等了好久了，還讓小人來找你們呢。”

　　我走進去，劉禪的確等著，看到我回來，面露不悅：“你不知道自己身體不好嗎？一出去就出去那么久？再病了怎么辦？”

　　我沒心情和他多說什么，只是淡淡地說了句：“對不起，以后不會了。”

　　他看到我這態度也是一愣，問道：“你怎么了？”

　　“沒什么，有些累了，想睡覺。”我說，“陛下請回吧。”

　　劉禪沒有挪步，滿面疑色地看著我：“你到底怎么了？”

　　“真沒事。”我放緩語氣，“我是真累了，想睡覺。”然后我還裝模作樣地讓小青給我準備床鋪。

　　劉禪依舊不是很相信的樣子，但看我不理不睬的樣子多少有些窩火，說了句“那你好好休息”然后離開。

　　他一走，我立刻叫小青去給我請董醫官來，“我腿疼”我對她說。

　　小青看我臉色都變了，不敢耽誤，立刻跑了出去。

　　我自己坐到床榻上，換了寬大的中衣，卷起褲腳，露出冷冰冰的兩條小腿，膝頭已經有些腫了，左腿后面的膝窩被踢的地方已經泛出紫黑色。

　　董醫官來后看到我的腿，立刻就明白了，宮里面這樣的傷太多了，我的已經算很輕，但他卻很驚訝：“竟然有人敢欺負你？”他道，“怎么陛下都不懲治她們的嗎？”

　　“我沒和他說。”我道。

　　他給我開了活血的藥油，又叮囑我不可吃發物，不可飲酒，然后神色不安地離開了。

　　我讓小青給我上了藥，沒用晚膳，直接上床睡覺。

　　睡到半夜的時候，趙統又來了。他一走進我，就說，“你身上怎么一股藥油的味道？”

　　我裝傻：“啊？有嗎？”

　　他很肯定地點頭，拉起我就要看我傷到哪里了。我趕緊鉆到被子里，故意抱著一大捧被子在胸前，用可憐兮兮的眼神看著他說：“你要干嘛？”

　　他搞的哭笑不得，但也住了手，嘟囔了一句，“真受不了你。”

　　“對了，說真的。”我對他說，“我應該有辦法出宮了，不過我要你做一件事。”

　　“什么事？”聽到我這么說他也看上去很高興。

　　“這些天不要再來找我，一直到我出宮為止。”我說。

　　他攏起眉頭，“為什么？你又想干什么？”

　　“你別管了，反正別來就對了。”我知道我這辦法一定不能和他說，因為他一定不會同意。

　　“怎么，我一點都不能知道嗎？絲毫幫不上忙嗎？”他似乎有點起疑。

　　我本來就有點心虛，他這么一說，我幾乎脫口而出道，“你不要來就是幫我忙了。”話出了口才發現這么說有些傷人了。

　　他沒有說什么，只是定定地看著我，眼中隱著哀傷，半晌，他說：“我知道了。”然后就起身走開，我想讓他再留會兒，卻忍著沒開口。

　　他走了幾步，回過頭來對我說：“有時候，我覺得，離你越來越遠了。”

　　我想走過去抱住他，告訴他不會的，我一直在他身邊，但他卻已經走到小青面前，把醒神香在她面前晃了晃，然后離開了。

　　我一晚沒睡好，第二天起來有點昏昏沉沉的，小青幫我穿衣服的時候，發現我手臂上有幾道青紫的痕跡，是昨天被她們架著的時候留下的。她拿藥油來給我揉，我也沒多想，由她隨便弄。

　　雖然前一晚沒吃，但我一早依舊沒什么胃口，幾乎沒吃什么。

　　我練了一會兒字，劉禪又跑過來，他看到小青，問了句：“你臉怎么了？”不過他也不關心小青的答案，小青支吾著不說，他也不去管她，直接進了后殿。

　　他剛走到我身邊，就問：“你身上什么味道？”

　　我一怔，這才想起來藥油這樣涂在手臂上會味道很大。我還是假作鎮定地不理他，說：“你自己鼻子出問題了。”

　　他吸了吸鼻子，自言自語道，“沒問題啊。”接著就反應過來，“到底怎么回事，你身上怎么會有藥油的味道的？你傷在哪里了？”

　　我依舊犟著說：“我沒事。”

　　他根本不信，忽地拉起我的手就撩我袖子，我要藏都來不及，瞬間幾條紫黑色的印痕就呈現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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