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紅顏若雪
趙括看到我來的時候還很客氣地起身行禮,不過我對他的印象已經(jīng)很不好了。
沒想到我竟然會對趙子龍的兒子產(chǎn)生厭惡感。
不過他的涵養(yǎng)功夫夠好,當沒看見我那不怎么和顏悅色的臉。坐下來后,夸獎了幾句我穿男裝好看,然后就問我:“剛才聽到諸葛小姐低聲吟唱的曲調(diào)十分特別,不知是否有幸再聆聽一次?”
我直覺性地就要回絕,還沒開口,諸葛喬就訝異道:“兮兒會唱歌么?之前倒從來沒聽過。”
我有些尷尬,撒了個小謊來解釋說:“有一次聽人唱覺得好聽,便去學了來,之前沒唱過。”
諸葛喬點頭“哦”了一聲,滿眼期待地看著我待我出聲。我真是一個頭兩個大,這不是什么正式宴請,我還能以“不能自貶身份當眾作歌”的理由來推脫,朋友之間對酒當歌是很正常的事情,尤其是在這個年代,常常喝著喝著就擊箸而歌。
我被諸葛喬看得實在受不了,清了清喉嚨,開始唱起來:“有些愛像短線紙鳶/結局悲余手中線/有些恨像是一個圈/冤冤相報不了結……/半城煙沙/兵臨城下/金戈鐵馬/替誰爭天下/……半城煙沙/血淚落下/殘騎裂甲/鋪紅天涯/轉世燕/還故塌/為你銜來二月的花。”
一曲終了,面前的兩人都沉默著,我也不著急,慢悠悠地喝了一杯酒,這酒度數(shù)很低,還有股麥子的味道,和啤酒似的,就是沒氣泡。
“此歌含義沉重,有些悲戚了,兮兒以后還是少學這樣的歌比較好。”諸葛喬其實是滿臉的感動,但可能為了掩飾,所以半晌才說了這么一句。
我能理解他的心情,聳了聳肩,沒有答話。回看趙統(tǒng),他臉色有點陰晴不定,好像是硬壓下什么情緒,轉而掛上一個笑容,說:“沒想到諸葛小姐還精通音律,雖然稍有沉重,但此曲曲調(diào)特別,似乎之前從未聽聞過類似的。”
我仍然是一副無所謂的表情,說:“那你要問教我的人了。”
“哦?不知此人現(xiàn)在何在啊?”他追問道。
“不清楚。”我對他的刨根問底很反感,他問題一多,我就要接著編,我真怕以后編了故事自己都忘了。“以前一個下人在那里哼唱被我聽到的,最近沒有看到那人了,不知道是成親了還是被趕出去了。”
趙統(tǒng)臉上似乎是有些失落,但他掩飾得很好,一晃神的功夫就恢復了之前的滿臉笑意,和我哥把盞而談起來。
我第一次發(fā)現(xiàn),趙統(tǒng)此人的心思深沉,遠比他說表現(xiàn)出來的要多,多得多。
他們談我也不插話,以便之后能快點撤離。稍稍過了一會兒,我便借口覺得累回房去了。諸葛喬可能知道我以前體質(zhì)不好,怕真累到我,便沒有多留。
我覺得我娘是知道那天我和我哥偷跑出去的事情的。但她并沒有處罰我,只是言語之中含沙射影,讓我自己感覺到并沒能瞞過她,而且旁敲側擊地告誡我,要是下次再犯絕對不饒。
果然是個厲害的女子。
劉備大軍出征后,我爹稍稍有了點空閑,我也完成了坐在他腿上扯他胡須的偉大歷史使命。他真是個好脾氣的人,被我扯疼了也不氣惱,還呵呵呵地笑,眼角顯出淺淺的紋路,卻讓我不覺得他蒼老,只覺得有點心疼,他實在太辛苦了,應該很少有這樣和家人一起玩樂的機會。
果然,過了會兒,他有些感慨地說:“一轉眼兮兒已經(jīng)那么大了。”我看到他眼里露出的愛憐,讓我覺得心里不是滋味。
春季轉眼而至,花園里面的梨花開了,一株株如同白雪壓枝,岑參曾經(jīng)把白雪比梨花“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如今成都這地方極少下雪,這一樹樹的梨花卻如雪花般討巧可人了。
春分拂過的時候,梨花花瓣片片飄落如同鵝毛大雪一般,卻伴著初春微暖的風。我興奮地跑到梨花樹下,仰著頭閉著眼感受那柔弱若羽的花瓣輕撫過臉龐的微癢觸感。
我突然來了興致,想要在花瓣中起舞。
我小的時候學過民族舞,那時候我媽給我學跳舞的動機很簡單,減肥。于是一學就是五六年,一直到我小學四年級讀完,我媽怕跳舞會影響我學習才停下來。但那絲毫不影響每年主題班會或迎新活動上被班主任拉去“一展身手”,大學里面還心血來潮地去參加過民族舞社團,所以算起來我一直到四年前才開始放下舞蹈投入工作,即使是那樣,有時候同事一起卡拉OK的時候也會扭幾下應應景。
如果說要應景,現(xiàn)在這景色,即使不會跳舞,也應該想要在樹下轉幾個圈。
我看四處無人,輕輕地哼起一首曲子,一展袍袖,一個羽步加一個點轉,舒展開來。
梨花似雪,幽香浮動,翩翩而落;指若擷蘭,眉目顧盼,慢轉勾點,偏側攜風……
二十一世紀的時候,總是看著新聞里說櫻花開了桃花開了,叫嚷著要去賞花,轉身又一頭扎進工作里面,錯過一年又一年的花期。
哪能像現(xiàn)在這樣在花瓣中恣意而動。
諸葛靈兮的身體有很好的柔韌性,以前已經(jīng)做不了的踢叉橫腰的動作,竟然輕輕松松地就辦到了。
足尖點掃如踏水起漣漪,扣腕轉繞如落花翩若鴻……
正跳得起勁,突然一不小心,落步不巧踏到了自己的裙裾,一下子就失去平衡摔了出去,還好我反應夠快,立刻把住一棵梨樹的樹干,硬生生地把身體拉了個轉彎,撞到那棵梨樹上。
梨花花瓣簌簌掉落,印著春光明媚,如夢如幻。
只可惜那立刻被一聲嗤笑打斷了。
我一驚,覺得不妙,臉“騰”地一下就紅了,心里責怪自己剛才太忘情,有人來了都沒留意到,剛才摔跤的姿勢好看不到哪里去,雖然不至于四腳朝天,但還是糗大了。
我循聲望去,之間花園小徑中站著一個大男孩,十五六歲的模樣,身穿白色錦袍,頭發(fā)全部束起結冠,眉清目秀,一臉白凈,神色間略帶狡黠,正笑意盈盈地看著我。
我又羞又惱,一時沒忍住,直接向他吼道:“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
話音剛落,只聽見他身后傳來一個低沉的聲音:“兮兒,不得無禮!快來見過太子殿下。”
我這個時候才看到我爹在他身后不遠的地方站著,剛才火氣太大,沒顧著。此刻他正巍然背手而立,三柳青須微微飄揚,臉色陰晴不定,目光有些復雜地看著我。
我的氣焰一下子滅了,不情不愿地挪了過來,稍微曲了曲膝蓋,敷衍地說了聲:“見過太子。”
等到“太子”兩字出口,我才反應過來。等,等一下,太子?那他就是……劉禪劉阿斗?
我忽地抬眼,把他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他似乎也不在意我那好似看到珍禽異獸的眼光,還是笑得一臉欠揍的模樣。倒是我爹有點受不了,對劉禪拱手一禮,恭恭敬敬地道:“太子殿下,請恕小女無禮,是臣管教不嚴之過。”
我心里嘀咕,爹誒你干嘛這么抬舉這廢物,要不是為他,你最起碼再多活十年。
劉禪很有氣派地揮了揮手,說:“是我未報家門而視,冒犯丞相千金了。”
我對這個歷史上有名的窩囊廢一點好感都沒有,雖然他不像傳統(tǒng)畫像里那樣圓滾滾的,但那副公子哥的腔調(diào)就是讓人討厭。我側對著我爹,借著他看不見的角度,對著劉禪翻白眼,他明明看到了,卻還是笑得春風滿面,讓我覺得心里窩火。
好不容易送走了這個阿斗,我爹一臉嚴肅地把我叫到他的書房里頭。我一臉訕訕,知道這下肯定要挨批了,已經(jīng)做好虛心受教積極承認錯誤,但屢教不改的準備了。
“關上門。”我爹在書房中坐定,吩咐我道。
我灰溜溜地關上門,在他案前站定,也不敢看他,于是便低著頭看著地上的青石板轉。他沉默著,一時間安靜到針落可聞。
“爹……”最后我還是沒忍住,先開了口,但那聲音聽起來毫無招架之力,好家伙,諸葛亮果然是指揮千軍萬馬之人,單單是沉默不說話的氣勢,就讓人受不了。“爹……我真不知道那是劉……是太子殿下,你不要生氣好不好?”
他沒有回答,我偷瞄了他一眼,只覺得他眼中風起云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如此無禮,即使不是太子,也斷然不該。但……”他頓了頓,“我不是想問你這個。”
“那爹想問我什么?”我稍稍松了口氣。
“那天你和喬兒說的,關于陛下出征的話,喬兒說給我聽了。”我爹平靜地說。
我心里暗叫了一聲不好,大罵諸葛喬這白癡不講義氣,是要討好爹還是怎么的,竟然把我賣了。
可能是猜到我心里想的,我爹道:“喬兒那孩子,心性單純,藏不住話,即使藏得住,要知道又有何難。”
我心說也是,諸葛喬那小子一板一眼,要和孔明斗法,還不被生吞活剝了。
“你為什么會那么想呢?”我爹問。
“那個……”我想總不能說實話,孔明就是容易接受新事物,能接受道家學說,并不代表他就能接受自己女兒被一個一千七百多年后的人借尸還魂的事。我必須說些讓他能相信的事,可這個任務,卻并不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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