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距太平市千里之外的欒城市,市區的北部是一片群山,綿延萬里。
據說有人爬遍了全山,從最高峰處往下看,高低起伏的山丘一片青黛之色,宛如女子的眉妝。此人便在群山最高山峰處留了個眉字,此山因此得名眉山。
眉山鐘靈毓秀,物種豐富。十幾個小小的村落靠山吃山,遍布其中。而在眉山第三個山頭的山腳下,有一個全國聞名的小莊莊——煙何。
為什么叫煙何呢?因為村子落在山坳里,秋冬時分山間的濃霧籠罩村莊,如煙如夢。還有一說是村子在早些年以販種煙草為生,故稱煙何。
小小的煙何是怎么樣全國出名的呢?這是因為,登上過春節聯歡晚會而享譽全國的鶴坡武校就坐落在該村的北側,校長正是煙何村的村長。而武校的隔壁、村里唯一一條公路的路口坐落著一個普普通通的小賣店。小賣店老板娘韓雪梅家的男人何大勇,是鶴坡武校的文化課老師。
何大勇韓雪梅兩口子和和睦睦的過到三十來歲,膝下仍無一子半女。而眉山深處,順著村子一直往上走有道鳳凰嶺。村里算命的老瞎子說了,這鳳凰嶺風水極好,依山傍水。這么好的地方,自古以來不是建墳地就是建佛寺。果不其然,這嶺中就臥了座小佛寺。
這座佛寺不過巴掌地大,可能真有風水的原因,香火極是旺盛。何大勇兩口子求子心切,四處求佛問藥,當然不會放過這座小小的佛寺。
畢竟自家門口的佛,方便快捷,經常去拜一拜肯定是沒有壞處的。
這一日上午,韓雪梅跪在大殿前的墊子上虔誠的叩完了首,隨后同門口批命的僧人商議佛前供應長明燈的事情。大殿中剛拜完佛的何大勇,正在虔誠的觀看著殿堂中的佛物。
供桌邊小和尚閉著眼睛敲著木魚,口中念念有聲。一旁的香案上煙火隆盛,云霧縹緲著繞上了佛像手中的錫杖。何大勇順著煙霧往上瞅,仔細瞧清楚了那尊佛像的全貌。
這佛像約百尺來高,頭戴毗盧冠,身披袈裟。右手結印,左手持著一柄錫杖。身下跨著一頭狀似雄獅的兇獸。這尊佛,何大勇越看越覺得目光堅毅,神通廣大,他心中甚是滿意,覺得自己沒有白拜。
“走吧,”韓雪梅往功德箱里投下一堆粉紅色的毛爺爺,才喚起自家男人來。兩人恩恩愛愛的攜手出了佛龕,順著崎嶇的山路往回走。
此時正是暮春時節,草長蔭飛。山中一片青黛碧色。兩人邁步走了將近二里地,山路旁的巖石夾縫里,一樹野桃開的正盛。韓雪梅看著喜歡,不禁攛掇著身邊的老公去折上一支桃花,回去擱在店里的玻璃柜上,說不定還能招攬來幾個城里的客人。
何大勇架不住妻子的年過三旬的裝嫩撒嬌,只能赤手空拳的爬上那幾塊石頭。他剛站定,還沒來得及出手折花,耳邊卻聽到了點兒聲音。
何大勇皺皺眉,豎起了耳朵。路上的韓雪梅不知道老公在發什么傻,正欲開口催促,自己的耳邊突然傳來一陣銀鈴般的笑聲。這莫不是山中的精怪?韓雪梅心中暗自思量,總聽老一輩人說見到這山中精怪幻化成一個高大俊朗的中年男人或是漂亮鮮嫩的年輕女人進出山林。她剛要招手叫何大勇回來。卻看見自己家男人一閃身跳下石頭,不見蹤影。
何大勇跳入亂石灘,走過潺潺的溪流。來到了鳳凰嶺的一道天塹——孔雀崖的崖底。何大勇估摸著方向走了過去,那聲音卻再沒出現過。崖底下綠草青青,峭壁上枝葉橫生。除卻草中捉蟲的幾只鳥,卻是再不見半個活物。
“哈哈哈哈哈。”何大勇正欲返回,頭頂卻又傳來同樣的笑聲。他抬頭一看,頂上三四米處的峭壁上,伸著一枝已經發了嫩芽的梅花樹。這梅花樹的一根不算粗壯的綠枝上掛著一個小嬰兒,嬰兒上空飛著只喜鵲,逗得嬰兒不停發笑。
那根綠枝看上去桿嫩葉細,嬰兒的笑聲引得它顫抖不止,似是要斷。電光火石間,何大勇一個箭步跨過去,堪堪接住了掉下來的嬰孩。
“大勇?!”妻子不放心爬到了路邊的大石頭上,何大勇沖韓雪梅舉起懷里的女嬰,“菩薩顯靈了!”他激動的喊,粉嫩的嬰孩嘻嘻哈哈的咧著嘴,吐了一個泡泡。
村口小賣部老板撿了個棄嬰回來的消息,不到兩個小時就傳遍了全村。村里的老人竊竊私語,都只道小賣部兩夫婦是盼兒女盼瘋了,人家扔掉的野孩子都敢要,也不怕有什么病。
算命的老瞎子也發了話:昨日,并非吉日啊!
不管村子的人里怎么背地八卦唱衰,何大勇樂呵呵的在家抱著女兒對妻子說,“我給咱閨女想了個名字,聞聲而遇,就叫何笙吧!”
“何笙?何必要生?虧你還是文化人呢!”沖著奶粉的韓雪梅嗔怪的看了自己男人一眼,“我看不如叫何音吧!好聽還上口!”
何音?不錯,何大勇點點頭,沖著懷里的小嬰兒柔聲說,“乖寶,以后你就是爸爸媽媽的小何音啦!”
何音安安靜靜,看上去不到一歲,生的粉粉嫩嫩乖巧可愛。韓雪梅每日抱了她看店,見到的人無一不稱贊這女嬰長得標志。何大勇也喜歡抱著她去學校里轉悠。見兩夫婦都極其疼愛這個孩子,村子里的議論聲漸漸地沉寂了。
又過了半年,韓雪梅心里愈發的沒有底兒。有一天,她在被窩里摟著熟睡的小何音,終于斟酌著開了口,“我怎么覺得咱閨女不太出聲呀,你看她除了碰到咱那次,回家基本就沒怎么哭也沒怎么發過聲。”
“怎么了?村子里那些人的瞎幾巴話把你框進去了,我看咱的寶就挺好,不哭不鬧多乖巧!”何大勇打了個呵欠,伸手摟住胡思亂想的女人。
“可她也不喜歡笑呀!這抱回來都大半年了,看著也像是一歲多的小孩兒了,怎么還不說話?”韓雪梅依然放心不下。
“怎么不笑,白天沖我笑的開心著呢!”男人不滿意的拍了幾下懷里的女人,“她就是喜歡安靜而已。俗話說,大器晚成!女孩子家,說話那么早干嘛,天天咋咋呼呼的!再說了,這是老天爺賞給咱倆的孩子,即是真有什么萬一,咱也得養著!我何大勇雖然沒什么大本事,養老婆孩子這點事兒還難不倒我這個老爺們!睡覺!”
又過了一年,小小的何音已經走路走的很穩當了。她會哭會笑會送上班的爸爸出門,會幫忙碌的媽媽看店。村子里的人無論誰來買東西都會稱贊她一聲乖巧,心里再默默的感嘆上一句:這么好的女娃娃,偏偏是個啞巴。
何大勇夫婦為這個唯一的閨女操碎了心,省城的醫院也沒少去。大夫們里里外外的把小何音檢查了個遍,得出的結論是:生理上一切正常。
何大勇起初不明白這是什么意思,德高望重的專家大夫告訴他:“小姑娘一切正常,什么器官也不缺,也沒什么病,很健康。是不是小時候受過什么刺激?我建議你們去看看心理醫生。”
于是,何音被帶到了兒童心理科,大夫們會診過后,善良的女醫生告訴何大勇夫婦,“你女兒心理很健康,看得出來生活的很幸福。心理上沒什么毛病,我們也不知道她為什么不說話。有的孩子說話就是比較晚,孩子們都有自己的小世界。你們平時多和小朋友互動一下,多給她講講故事什么的,有助于她早日開口。”
兩夫婦無奈的帶著何音回了家。自己的女兒聰明伶俐,乖巧可愛,卻偏偏不愿意開口說話。何大勇無奈間想起了女大夫的話:多和小朋友互動,講講故事。身為老師的他就開啟了女兒的睡前故事之旅,這故事一講就從何音的四歲,講到了何音的九歲。
何音的生日就是何氏夫婦撿到她的日子。有一年,何音生日那天,兩夫婦帶著閨女在省城的動物園里看動物。何音很是喜歡黑黑白白的熊貓圓圓,扒著欄桿擠在人堆里看了很久還不愿意走。眼看來不及趕車了,小姑娘還不愿意走,韓雪梅無計可施。何大勇靈機一動,抱起女兒指著熊貓編了個小故事:“前幾天,咱家的后山上有只小熊貓學會了開飛機,就開著飛機飛呀飛呀。飛著飛著就沒有油了,沒有辦法,就把飛機停在了爸爸上班的學校里。現在熊貓的飛機還在那里放著呢,我們看過了熊貓,回家看看熊貓的飛機好不好?”
懷里的小姑娘搖搖頭,說:“爸爸,你騙人,你們學校根本就沒有飛機!”
兩夫婦聽得面面相覷。韓雪梅已是兩眼通紅,何大勇更是激動的胳膊直打顫,他抱著何音轉了幾圈,仰天大笑。他恨不得昭告天下:“我何大勇的閨女會說話了!”
他抱著何音回了家,破天荒的去找那個村東頭的老瞎子算了一卦。
此女,不俗!老瞎子卜了一卦,神神秘秘的崩出了四個字兒。
何大勇樂呵呵的扔給老頭一張毛爺爺,心想:我的閨女,肯定不俗!大器晚成啊!老瞎子摸索著收起一百塊錢,心里默默的啐了一口:媽的,八字都沒有你讓我算個毛線哪!
這一年,何音開口說了第一句話,被算命的偽稱作不俗。最后,她成了鶴崗武校的一名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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