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最新網址:</b> 魏籮的腰身越來越粗,當初纖細窈窕的小蠻腰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肚皮圓鼓鼓的不說,臉蛋兒變得圓潤了,胸口也從當初的小桃子變成了白白嫩嫩的大饅頭。若非今兒趙琉璃和楊縝一同回宮,魏籮是說什么都不愿意出門的,她覺得自己這副模樣簡直無法見人,出門前對著鏡子照了許久,越看越對自己不滿意。
魏籮摸著自己的肚子,嘆了一口氣道:“小西瓜,等你生下來以后,娘親定要好好拾掇拾掇自己。”
趙玠在一旁低低悶笑,蓋因魏籮這副唉聲嘆氣的模樣實在可愛。他上去抱著她,咬著她的耳朵道:“不管你變成什么模樣,我的阿籮永遠是最漂亮的姑娘。”
“不行。”魏籮推開他,義正言辭地糾正,“你不能這樣說話,會讓我松懈的。我如今這樣只是一時的,是為了生孩子迫不得已,等生完孩子后我會再瘦下來的。”
趙玠薄唇含笑,一動不動地瞧著她,嗓音低醇,帶著些誘人的磁性:“可我說的是真心話。”在他心中,他的小姑娘永遠最好看。尤其這會兒她挺著圓圓的肚子,嬌小的身軀里孕育著他們的孩子,那腹部隆起的弧度是天底下最美的曲線。
魏籮嗔他:“油腔滑調。”聲音卻是甜濡的。
好在魏籮清楚趙玠說的是甜言蜜語,不能當真,聽聽就好了。去皇宮的路上,魏籮對著肚子心道,小西瓜,娘親為你犧牲了這么多,你可一定得順順利利地生下來,不要折騰她啊。
聽梁玉蓉說生孩子的時候可疼了。
昭陽殿,趙琉璃和楊縝早已雙雙到來。
趙琉璃坐在紫檀木的藤面羅漢床上,身后墊著寶藍色的妝花大迎枕,紅著臉,悄悄地打量站在崇貞皇帝和陳皇后面前的楊縝。楊縝身穿深紅色繡金曲水紋錦袍,面容端肅,正恭恭敬敬地回答帝后二人的問題。
楊縝端的一本正經,目不斜視,跟往常一樣波瀾不驚。趙琉璃沒跟他成親之前,看見他這模樣倒也沒什么,如今成了親,得知他的本性后,再看他這副模樣,就有些心情復雜了。
成親那天晚上,趙琉璃連喜袍都沒來得及換下來,便被楊縝給按到了床榻上。
楊縝緊緊地握著她的手腕,癡癡地咬著她的耳朵叫她“殿下”,再后來聲音變了味兒,他啞聲一遍一遍地叫“琉璃”。趙琉璃在他身下動彈不得,瑟縮著承受他密密麻麻的親吻。
楊縝沖撞進來的時候,她疼得淚珠子滾了下來,一口咬住楊縝的肩頭,哽咽著說疼。楊縝知道她不好受,可是卻管不住自己,舔去她臉頰的淚珠,動作不停,一狠心將她全部撐開。
趙琉璃哭哭啼啼了半個時辰,哭得小臉通紅,模樣慘兮兮的別提有多可憐了。
半個時辰后楊縝抱著軟綿綿的趙琉璃去凈室洗澡。云梓領著宮婢們進屋收拾,看見床榻上亂七八糟的痕跡,以及那濕得幾乎能滴水的喜袍以后,紛紛紅了雙頰。
崇貞皇帝放了楊縝幾天假。這幾天里,楊縝哪兒都沒去,跟趙琉璃在屋里待了三天三夜。除了吃飯喝水有人敲門外,其余時間屋里都無人打擾。趙琉璃從不知道楊縝有這么多的精力,想必一定忍耐了多久,成親以后全招呼到自己身上了。
新房的每個角落都有他們留下的痕跡,連窗臺和書桌也不例外。就連吃飯時楊縝都不肯放過她,一邊喂她吃飯,一邊不離開她的身子。趙琉璃覺得這三天既過得很快,又過得很慢,如果不是今日要回宮看望父皇和母后,說不定楊縝依舊不會讓她走出房間。
趙琉璃一想起這三天里的荒唐,便羞臊得不行。她到這會兒還渾身都疼著呢,今兒進昭陽殿是坐著肩輿進來的,雙腿酸軟得根本站不起來。想必母后肯定看出來了,都怪楊縝,這么不知節制!趙琉璃漲紅了臉,這般想道。
崇貞皇帝和陳皇后問了話,對楊縝還算滿意。
陳皇后賜了座,感慨萬千道:“琉璃是本宮的寶貝女兒,本宮待她向來寵愛有加,如今她嫁給了你,你好好待她,不要讓本宮失望才好。”
楊縝站起來道:“請皇后娘娘放心,臣對公主是一心一意。”
陳皇后頷首,扭頭瞧了一眼歪在迎枕上的趙琉璃,不滿地訓道:“都是出嫁的姑娘了,怎么行事還是這般沒規矩。到下面坐著去,免得一會兒叫人看了笑話。”
趙琳瑯扶著腰從迎枕上坐起來,慢吞吞地下了榻,走到楊縝跟前時鼓了鼓腮幫子,坐在他身邊的花梨木玫瑰椅上。楊縝微不可查地彎了彎嘴角,看向趙琉璃,眼里蓄滿笑意。
他這般一笑,沒來由地讓趙琉璃想起床笫之間,他對自己做過的那些事兒,頓時耳根子一紅,別開視線。
*
不多時魏籮、趙玠和其余幾位皇子公主們相繼而至,一家人坐著說了會兒話。
用過午膳,皇子公主們告辭離去,魏籮和趙琉璃留在昭陽殿陪陳皇后說話,趙玠、楊縝和崇貞皇帝則去了御書房。
魏籮如今行動很不方便,陳皇后和趙琉璃都對她關懷備至。趙琉璃得知魏籮的肚子能聽見動靜后,好奇不已,耳朵輕輕地貼在魏籮的肚皮上,聽了聽,“皇嫂,它怎么不動?”
魏籮道:“想必是跟你不熟,怕生。”
趙琉璃沒有氣餒,對著魏籮的肚子說起話來,一會兒說“我是你的姑姑”,一會兒說“你是不是叫小西瓜,你跟我說說話吧”。魏籮和陳皇后看得哭笑不得,不多時,小西瓜果真在魏籮的肚子里動了動,伸出一只小小的腳丫子,算是跟趙琉璃打招呼了。
趙琉璃又驚又喜,“它真能聽見我說話?”
魏籮也很稀罕,把手放在肚皮上,小西瓜仿佛真的有所感應一般,收回腳丫,換成小手隔著肚皮觸摸魏籮的手。魏籮的眼眶一下子濕了,養了這么久,頭一次如此真切地感覺到這孩子的存在。真希望它快點出來,魏籮心想,也不知道長得什么模樣,不過她和趙玠的孩子,一定不會丑就是了。
日頭西斜,時候不早,魏籮和趙琉璃向陳皇后告辭,各自回府。
陳皇后將她們倆送到慶熹宮門口,頗為感慨道:“瞧著你們如今都過得很好,我這一顆心也就放下了。”
趙琉璃以為陳皇后是傷感身邊兒沒人了,回握住陳皇后的手道:“母后放心,我會時常回宮看望您的,一定不會讓您孤單。”
陳皇后無奈地道:“你已經嫁人了,時常回來像什么樣子?若是指望你回來,還不如指望阿籮常常入宮陪我。”
魏籮道:“等孩子生下來,我便帶著孩子來看母后。到時候您含飴弄孫,還愁沒人陪伴嗎?”
陳皇后笑了笑,道:“你說得是,如今我就指望這個孫兒出生了。”
魏籮和趙琉璃離開慶熹宮,趙琉璃和楊縝先走一步,魏籮坐在馬車里等了一會兒,趙玠才從宣德門里出來。
魏籮想起方才陳皇后的話,心中有些異樣,問道:“母后近來可有跟你說過什么?”
趙玠把她抱在腿上,把玩她的手指頭,“怎么?”
魏籮道:“我瞧著母后心情不大好,想必是琉璃出嫁了,她在宮中的日子更加孤單。我瞧著母后沒有原諒陛下的心思,擔心母后一個人寂寞,以后想多入宮陪陪她。”
趙玠親了親她的小臉,笑道:“自然可以,不過得等你生完孩子以后。”
如今魏籮肚子越來越大,出行很不方便,也可能遇到危險,是以還是待在王府安全。
魏籮思忖片刻,點點頭道:“上回讓你在寶和殿安排一些人手,你安排了嗎?”
趙玠道:“一早便安排了。”說著刮了刮她的鼻子,故意打趣道:“阿籮的話,我豈能不聽呢?”
魏籮努努嘴。剛要說什么,忽覺車身震了一下,馬車停在路邊。
趙玠掀起布簾問道:“發生何事?”
車夫回道:“回稟王爺,前面的馬車壞了,擋住了去路,可要繞路回府?”
趙玠道:“繞路罷。”
透過布簾一角,魏籮瞥見前面那輛馬車旁站著的姑娘,穿著粉紫色的襦裙,分明是高晴陽無疑。魏籮讓車夫再次停了下來,想著好歹與高晴陽有過一點交集,便問她可否要一同乘車。畢竟鎮國公府與靖王府順路,而且天氣陰沉沉的,瞧著馬上要下雨了,她站在這里還不知道何時能回家。
高晴陽想了想,沒有忸怩,坐上馬車后,感激地道:“多謝王妃,多謝王爺。”
魏籮問道:“你方才去了哪兒,馬車怎么壞了?”
高晴陽端坐在對面,解釋道:“我去街上的書墨鋪子挑了幾塊墨錠,打算回家練習字畫,未料馬車輪子忽然壞了,這才不得已停在路邊。”
魏籮點點頭,道:“一會兒我們回府后,讓車夫再送你回鎮國公府。”
高晴陽沒有推拒,真心誠意地再次道謝:“多謝王妃。”
魏籮搖頭說不用。
*
很快到了靖王府大門,趙玠抱著魏籮下了馬車,一轉身,卻見靖王府大門口站著個人。
朱漆大門前,魏常弘穿著湖藍色纻絲錦袍,身姿挺拔,肅肅如松下風,高而徐引。門口的仆從是認識他的,曉得他是靖王妃的胞弟,不敢怠慢,原本想請他入府小坐,未料想他卻說不用,然后一直站在門外等到這會兒。
魏籮一見到常弘,驚訝地從趙玠懷里鉆出來,提著嬌綠繡梅蘭竹菊紋裙襕拾階而上,停在常弘跟前:“常弘,你怎么來了?為何不進府里坐,站這兒多累啊。”
魏常弘露出微笑,道:“下人說你快回來了,我便想著在這里等你片刻,一會還要回去。”
魏籮歪了歪頭,問道:“什么事這么著急?”
“倒也不是什么要緊事。”魏常弘從袖中取出一個大紅繡百子圖的香囊,抬起魏籮的手,放到她手心,“這香囊里面是四伯母去大慈寺特意為你求的平安符,送給未來的小侄兒或者小侄女,你暫且替它收著,日后給它戴上,四伯母說能保一輩子平安。”
魏籮握著那枚香囊,抬頭再看常弘時,彎唇笑道:“你回去替我謝謝四伯母,我定會給孩子戴上的。”
魏常弘點了點頭,看了一眼魏籮身后的趙玠,眼里雖無多少波瀾,但已不像當初見面時劍拔弩張。常弘沒說什么,舉步欲走:“我回去了。”
剛一抬腳,陰沉沉的天氣便瞬間下起雨來,“嘩啦啦”傾盆而至,讓人猝不及防。
魏常弘一怔。他這次出門沒有拿傘,只騎了一匹馬,目下那高頭駿馬不怕淋雨,甚至在雨中揚了揚馬蹄。
魏籮看了看常弘,再看了看尚未離開的馬車,心思一動,命金縷去拿一把傘。很快,金縷去而復返,“娘娘,您要的傘。”
魏籮接過,把雙環油紙傘遞到魏常弘的手中,指了指門口黑漆平頂的雙駕馬車,道:“高姑娘的馬車壞了,方才是坐我們的馬車一塊兒回來的。你既然來了,這會兒又下著大雨,保不準會不會發生意外,常弘,不如你去送高姑娘一程吧。”
不過一場雨而已,能有什么意外?魏常弘看了魏籮一眼,她的心思昭然若揭,瞎子都能看得出來。少頃,魏常弘收回視線,拿著傘,語氣頗有些無奈地道:“好,我去送她。”
魏籮笑笑,叮囑道:“路上小心,走慢一些。”
魏常弘翻身騎上馬背,撐開雙環油紙傘,夾緊馬腹來到馬車便,對車夫道:“走吧。”
車夫聞言,一揚馬鞭往鎮國公府走去。
馬車內,高晴陽自是聽見了魏籮和魏常弘的那番對話,有些拿捏不準魏籮的意思。過了片刻,她掀起窗簾的一角,見魏常弘騎馬跟在馬車旁,雨下得又急又大,他半邊手臂都被雨水打濕了。他卻仍看著前方,眉眼清俊,神態從容。高晴陽琢磨了一會兒,開口道:“前面不遠便是我家,我不用你送,你先回去吧。”
魏常弘聞言,視線終于轉了轉,落在高晴陽臉上。隔著一層雨幕,魏常弘的表情不甚清晰,嗓音摻雜了雨水的濕冷,又帶著泉水的清潤,徐徐道:“我這時候回去,只能騎馬。若是將你送回鎮國公府,便能乘坐馬車回去,你說我選哪個?”
好吧,原來是因為這輛馬車。高晴陽覺得自己真是咸吃蘿卜淡操心,放下簾子,重新安安心心地坐回馬車里,不再理會外面的人。
馬車很快到了鎮國公府。這場雨來得快去得也快,不過一炷香的功夫,便小了許多,剩下淅淅瀝瀝的雨滴。
高晴陽扶著丫鬟的手走下馬車,朝旁邊的魏常弘看去一眼,道:“多謝魏公子。”
魏常弘坐在馬背上,不動聲色地看著她,沒有說話。
真是無禮。高晴陽曉得他的秉性,沒有跟他一般見識,接過丫鬟手里的油傘,舉步走入鎮國公府。
只不過剛邁開一步,便聽身旁傳來嘈雜的喧鬧聲,并伴隨著一聲驚叫:“小姐小心!”
高晴陽轉頭看去,只見一匹黑色的駿馬朝自己沖來。馬想必是受了什么刺激,根本不受控制,一路甩開了好幾個仆從,一眨眼便跑到了自己跟前。高晴陽愣住,下意識后退兩步,卻沒來得及躲開,眼睜睜地看著駿馬揚起兩只前蹄,踩向自己——
“小姐!”丫鬟叫道。
高晴陽也覺得自己必死無疑,就算不死,肯定也要被踩成殘廢。她臉色煞白,甚至忘了閉上眼,只見一個英挺的身影騎馬上前,動作敏捷地跳到那匹失控的馬上,雙手緊緊地握著韁繩,生生控著那匹馬側了個方向。馬蹄重重地落在高晴陽身旁,濺起一地泥花。
方才還橫沖直撞地馬到了魏常弘手上,這會兒竟老老實實地站著,不再亂跑了。魏常弘騎在馬背上,垂著眼睛,眉心微蹙,很有些嫌棄地問:“你為何不躲?”
方才若是有一點偏差,她的命就保不住了。
魏常弘看向高晴陽,興許是剛才被嚇得不輕,這會兒她臉上不如以往那般鎮靜自若,臉色慘白,紅唇緊抿。雨雖停了,但路上卻有許多大大小小的水洼,馬蹄濺起的泥花打在她的身上、臉頰上,那張標致的小臉滿是狼狽,眼睛卻亮得驚人。不知怎么的,魏常弘竟覺得高晴陽這般滑稽的模樣有些可愛,比她一直端著的時候順眼多了。
高晴陽慢吞吞地從地上站起來。丫鬟緊張地過來查看,帶著哭腔問道:“小姐,您沒事吧?哪兒傷著沒有?”
自從高丹陽出嫁后,高晴陽便是鎮國公府夫婦的心頭肉,若是出了丁點意外,那她的小命也保不住了。
高晴陽搖搖頭,看向魏常弘,頓了頓,這一次語氣真誠多了:“多謝魏公子。”
魏常弘從馬背上跳下來,淡聲道:“不必。”然后將韁繩交給后面趕來的仆從。
那仆從對他感激不盡,連連道謝。
不一會兒府內的鎮國公夫婦聽聞了門口的動靜,慌忙趕過來,對魏常弘狠狠地道了一通謝,又罰了那位看馬的仆從三個月的月錢,還杖責了那仆從二十家棍。鎮國公夫妻倆熱情地邀請魏常弘到府上做客,魏常弘只道是舉手之道,沒有應下,騎馬離開了。
鎮國公夫妻倆驚魂未定,扶著高晴陽走回府里。鎮國公夫人不禁稱贊道:“這位魏公子真是少年英杰。生得俊俏不說,身手也是那般好。”
高晴陽默不作聲跟著走,腦海里卻閃過方才魏常弘騎在馬背上的場景。他俯視著自己,很有些居高臨下的味道,廣袖被風吹起,那雙清俊的眉頭深深地蹙在一起,很不贊同地問她“為何不躲”。
高晴陽一直以為他是個不學無術、吸食五石散的紈绔公子,只是剛才那一瞬間,她竟覺得魏常弘的身形有些高大。高晴陽取出娟帕擦了擦臉上的泥水,心想,改日還是抽空去英國公府道一聲謝比較好吧。
*
正值溽暑,天氣燥熱難當。樹上蟬鳴啾啾,魏籮躺在葡萄花架下的榆木涼榻上,手里捧著一杯冰鎮的烏梅湯,一邊喝一邊對白嵐道:“打風的力道再大一些,中午沒吃飽嗎?怎么瞧著有氣無力的。”
白嵐擰著眉心道:“娘娘,您都快臨盆了,還是少喝這些涼的東西吧。”
魏籮的鼻尖兒上洇出薄薄的汗珠,饒是躲在花架下納涼,也依舊沒什么用處。她倚著涼榻,懶怠地抬了抬眼睛,“你放心吧,我問過孫大夫的,大夫說不礙事。若是不讓我喝點涼的東西,連這點念想都給我斷了,我可真不知道怎么熬過這漫漫夏日了。”
白嵐一聽是孫大夫說的,登時就放了心。孫大夫知道的東西可比她們多多了。
魏籮躺在涼榻上小憩了一會兒,趙玠從外面回來時,她正閉著眼睛睡得香呢。
趙玠揮手遣退了白嵐和金縷,坐在涼榻上,撥開魏籮額前的碎發,用拇指輕輕拭去她額頭沁出的汗珠。
今日早朝時崇貞皇帝重提立儲一事,先前對立趙玠有異議的大臣,近期早已銷聲匿跡了。有的是出行的路上忽然出了意外,有的是中飽私囊被崇貞皇帝徹查,有的是主動提出致仕回鄉,這其中原因,究竟出自誰的手筆,大家伙兒心照不宣。
朝堂上無人再敢有任何異議,唯有瑞親王站出來反駁了一兩句,但是也被皇帝打壓下去了。
立儲一事就此定了下來,等禮部擇好吉日,大理寺擬好昭書,便宣布立靖王趙玠為儲君。崇貞皇帝宣布退朝,當著眾人的面兒把趙玠叫去御書房,道是有事商議,擺明了是器重的意思。
瑞親王站在含元殿內,眼神陰冷,許久才甩了甩袖子離開大殿。
趙璋的臉色也不大好,袖中的拳頭緊了又緊,旋即跟上瑞王的腳步,一同離開。
崇貞皇帝跟趙玠說了幾件江南水澇的事,詢問了他的看法,之后便沒什么事,揮揮手讓他退下了。
趙玠臨走前,崇貞皇帝放下紫毫宣筆,望著檻窗外的藍天白云,忽然慨嘆道:“等日后你登基了,朕便同你母后離開盛京城,游遍大江南北,做對悠閑的夫妻。”
趙玠腳步一頓,沒說什么,大步離去。
魏籮被趙玠的動靜吵醒了,一睜開眼卻見他在出神,忍不住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問道:“你在想什么呢?”
趙玠烏目動了動,握住魏籮嫩生生的手指,彎唇一笑道:“想我們的孩子是兒子還是女兒。”
魏籮很有見地道:“這么調皮,肯定是個兒子。況且酸兒辣女,我前陣子不是正好愛吃酸溜溜的梅子么。”倒也不是魏籮偏愛兒子,只是這般猜測罷了。說心里話,魏籮還是喜歡女兒多一些,都說女兒是母親的貼心小棉襖,她也想要一件小棉襖。
趙玠含笑不語,少頃才道:“我昨日想好了孩子的名字,你可要聽一聽?”
魏籮來了興致,“你說。”
趙玠道:“若是兒子便單字一個‘曦’,有融融日光之意。若是女兒便叫‘苒苒’,時光荏苒的苒。”他看向魏籮,捏捏她的小圓臉問道:“你覺得如何?”
魏籮琢磨了一下,覺得這兩個名字都不錯,“你跟陛下商量了嗎?”
趙玠道:“本王給自己的兒子起名,為何還要跟他商量?”
皇孫們的名字都是要經過皇帝首肯的,不過趙玠這般囂張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想必崇貞皇帝也拿他沒辦法。魏籮點頭道:“這兩個名字都不錯,就這么定了吧。”
商量完正事,趙玠伸手要抱魏籮,好些天沒跟她溫存,這會兒只想跟她多親近一會兒。哪知道這小姑娘躲得比兔子還快,一副唯恐避之不及的模樣,皺眉道:“天兒太熱了,你離我遠一點,別靠過來。”這才想起來什么,四下看了看道:“你怎么把金縷和白嵐都趕走了,沒人給我打風,難怪我覺得這么熱……”
魏籮怕熱,趙玠是知道的。只是小姑娘這會兒這般反應,委實讓趙玠有些受傷,臉色也不大好。
趙玠握住魏籮細白的腕子,俯身輕而易舉地講她壓到身下,好整以暇地俯瞰她,問道:“讓我離遠點?”
魏籮縮了縮脖子,這會兒即便覺得很熱,也不敢吭聲了。
趙玠低頭咬住她的脖子,輕輕啃噬,嗓音越來越低:“阿籮,你知道我這幾個月忍得有多辛苦么。”
顧念著魏籮肚子里的孩子,趙玠已有八個多月不曾碰她了,委實是想得厲害。趙玠的手從魏籮的小衫里探進去,握住她的白饅頭,泄恨一般咬了幾口。倒也不敢用太大勁兒,只不過魏籮的身子嬌嫩,饒是如此還是很快紅起了牙印子。魏籮嬌聲喊疼,他便含在口中好好哄她。
魏籮扭了扭身子,不放心道:“不行。孩子快生了,大夫說后三個月不行……”
趙玠自然記得這番話,不能真正碰她,只是想解解饞罷了。
不一會兒,只聽葡萄花架下傳出細細的哽咽聲。
花架周圍用幔帳遮掩,看不清里面的光景,只能看到影影綽綽的兩道人影。趙玠將魏籮圈進懷里,頭埋在她的胸口。魏籮伸手推拒,興許是被他咬疼了,輕輕地叫了一聲。
許久,趙玠才不滿地問道:“怎么沒有奶水?”
魏籮氣急敗壞,若不是怕傷著孩子,真想把他踢到塌下去。“生完孩子才會有的,我還沒生呢,哪來的……”說到一半,自個兒臉紅得不像話,說不下去了。
趙玠又流連了一會兒,之后翻身,從后面摟住魏籮,貼在魏籮的耳畔重重地喘息。待他終于平復下來后,對著魏籮慢吞吞道:“等孩子生下來后,看我怎么收拾你。”
魏籮長長的睫毛顫了顫,不吭聲。
*
越臨近臨盆,魏籮的情緒就越緊張。
趙玠給她尋了四個盛京城最穩妥最出名的產婆,讓她們暫時住在靖王府內,一旦魏籮有了任何情況,方便她們隨叫隨到。
即便如此,魏籮的心還是惶惶不安,一天到晚坐臥不寧。孩子還沒開始生呢,她倒先把自己嚇壞了。
這日魏籮去書房給趙玠送茶點,手腕不慎碰到紫檀木的翹頭案上,玉鐲子應聲而裂,一分兩瓣,掉在地上。魏籮怔怔地看著地上的鐲子,好半響都沒有動彈。
趙玠把她拉到自己身邊,命朱耿將那斷成兩截的鐲子收拾出去,看向魏籮道:“瞧把你嚇得,怎么看著心神不寧的?”他捏捏魏籮的耳珠,既是安撫她,也是安撫自己:“不是說過了么,有本王在,不會讓你有事的。”
魏籮看著趙玠點點頭,爬上趙玠的雙腿,摟著他的脖子道:“我有些害怕……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可能是頭一胎沒經驗,心里總是不安,做什么都心不在焉的。”
趙玠笑著刮刮她的鼻子,“你是自己嚇唬自己。”
魏籮摸摸鼻子,心道或許是吧。
只不過她沒在趙玠懷里坐多久,楊灝便汲汲皇皇地從外面跑進來,神色匆忙,連禮都顧不得行:“殿下,不好了,寶和殿著火了,皇后娘娘正好在里頭誦經呢!”
趙玠神色一變,魏籮的心也跟著“咯噔”一聲。
趙玠立刻站起來,冷著聲音問道:“怎么回事?母后眼下在哪?”
楊灝道:“具體情況屬下也不知,只知皇后娘娘如今還被困在寶和殿,尚未營救出來。”
趙玠的臉色難看至極,舉步變往外走,“備馬!”
魏籮匆忙跟上去,抓住趙玠的袖子道:“我也要去。”
千算萬算,還是不如天算。魏籮以為趙玠在寶和殿周圍安插了人手,這輩子便能避免陳皇后引火自焚,沒想到她還是走到了這一步。當初慶熹宮門口那番話,魏籮就察覺到了不對勁兒,陳皇后的語氣像是了無牽掛了一般,是以她才不放心地又詢問了趙玠一遍,得知趙玠一切都布置妥當了,她才安心。可是怎么會……是哪兒出了岔子么?
趙玠摸著她的臉,“阿籮,你身子不便,還是留在府里等我的消息為好。乖,我不想看到你也出什么意外。”
魏籮堅持道:“我知道自己幫不上什么忙,可是母后有危險,我不能在這兒干坐著。大哥哥,你就帶我去吧。”
趙玠垂眸凝視她。很快,他對楊灝吩咐道:“去準備馬車!”這便是妥協了。
馬車一路疾馳到宮中,魏籮和趙玠尚未趕至寶和殿,便能看到前方一片大火,火勢滔天,幾乎染紅了半邊天空。趙玠的臉色難看得嚇人,薄唇緊緊地抿成一條線。好不容易趕到寶和殿時,那兒已經成為一片火海了,正殿的大門被火舌吞噬,烈火熊熊燃燒,讓人心生畏怯,不敢貿然前進。
侍衛和宮人們抬著一桶一桶的水滅火,神色匆忙地從魏籮和趙玠身邊走過,這時候也顧不得什么禮節了,先滅火要緊。
魏籮抬眼,看到斜前方站著一個身穿紫金四團龍紋常服的帝王。崇貞皇帝一動不動地盯著面前的寶和殿,眼睛發紅,垂在一側的手臂微微地顫抖。
想必他也沒料到會有今天這一幕。
崇貞皇帝總以為終有一日能打動陳皇后,他慢慢地彌補,她總會原諒自己的。崇貞皇帝甚至還暢想過將來趙玠即位,他便帶著他的晚晚去許多地方,看峨眉山,看日月潭,游遍大江南北,做一對閑云野鶴、共挽鹿車的平凡夫妻。卻怎么都想不到,陳皇后竟對他如此狠心,連一個挽回的機會都不曾留給他,想要先走一步。
不可能!
他不能讓她這么走了!
他們之間繞了那么遠的彎路,漸行漸遠,如今總算又繞到一起,他還有許多話沒跟她說,她怎么能死?崇貞皇帝仿佛忽然大徹大悟,從一旁的侍衛手中奪過水桶,舉起木桶從頭到尾把自己淋濕,毫不猶豫地往寶和殿而去。
周圍的人都被嚇傻了眼,待到回過神時,儲公公驚慌失措地抱著皇帝的腿,“陛下,你這是要做什么?你千萬不要沖動,皇后娘娘已經有人進去搜救了,說不定再過一會兒就救出來了,您千萬不能進去啊!”
身后的宮人們呼啦啦跪了一地,口中高呼“陛下三思”。
崇貞皇帝一腳踢開儲公公,咬牙切齒道:“晚晚還在里頭,叫朕怎么等得下去?都給朕消停會兒。朕是九五之尊,不會這么輕易死的。”說罷一頓,看了看不遠處的趙玠,眼神復雜,“萬一朕有什么意外,便傳位于靖王,替朕整理政務。”
一群人哀戚地高呼:“陛下!”
趙玠眸光一沉,藏在袖中的拳頭緊了又緊。
崇貞皇帝不再理會他們,踅身毅然決然地走入火海之中。
火勢洶洶,房梁上的柱子掉了好幾根,眼前是濃煙滾滾,幾乎看不清眼前的路。除了宮里的侍衛意外,趙玠也派了好幾人進來營救,但是都沒有結果,甚至有幾個人被火舌吞沒,成為這場火災下的亡魂。
趙祉卿嘶聲喊道:“晚晚,你在哪兒!”
*
寶和殿外,所有人都在等待。
魏籮緊緊地攢著趙玠的袖子,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兒。起初她的肚子只有微微有些疼,她以為是太過緊張的緣故,可是漸漸的那疼痛越來越劇烈,到了無法忽視的地步。
魏籮小臉發白,無措地叫了趙玠一聲。
趙玠見她臉色不對勁,忙將她打橫抱起,問道:“阿籮,你怎么了?”
魏籮攀著趙玠的衣襟,緩緩道:“我,我好像要生了……”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蘋果的地雷(づ ̄ 3 ̄)づ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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