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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
王安業(yè)那雙純凈無暇的眼睛,也是瞪得大大的,同樣是充滿了不可思議。
他在這小乞丐撞上來的時候,明明已經做出了反應,進行了躲避,卻還是一頭撞上了?
真是邪了門了。
難不成……這小乞丐是故意碰瓷?想訛上他王安業(yè)?
唔?
身上沒有臭味,反而有種淡淡的香氣,挺好聞的樣子。而且瘦瘦小小的,身體好軟,抱起來好舒服,真的是好奇怪啊。
王安業(yè)感覺心里像是有什么東西長了出來似的,枯燥無波的內心中,極為難得地生出了一絲悸動。
小乞丐的眼睛,也是在近距離與王安業(yè)的眼睛對上了。
那是一雙清澈明亮的眼睛,卻又有著其他少年所欠缺的寧靜感。
這讓她有些驚慌失措的心,很快就安靜了下來。
那種舒適愜意的感覺,就好似下著淅瀝瀝的小雨時,躺在竹椅中讀一本書,內心平靜而放松。
時間。
仿佛過了很久,又仿佛是過了一瞬。
兩人就這么安安靜靜地躺在地上,目光交錯,時間永恒。就連從兩人身邊吹拂而過的風,都好像變得溫柔旖旎起來。
然而。
這美好的氛圍,卻被一連串突兀響起的叫罵聲打斷了。
“小乞丐,還不趕緊站起來。”
“哎喲我的親娘咧,七小公子,七小公子您沒事吧?”
“你這小乞丐,走路長不長眼睛啊,竟敢沖撞七小公子。”
“七小公子,您老人家沒事吧?”
王安業(yè)身邊的護衛(wèi)和仆從急急忙忙地沖了上來,想要拉開小乞丐。
“行了。”王安業(yè)爬起身來,淡定地抬手制止眾人的聒噪,隨后將那小乞丐拉起來,平靜如水地關切道,“小兄弟,你沒事吧?”
“沒,沒事。”小乞丐掙扎著縮開了手,“臟兮兮”的臉蛋滾燙了起來,低著頭不敢看王安業(yè)。
“沒事就好。”王安業(yè)隨手掏出一張小額金票,遞給追來的工作人員,“這是他的飛輦票錢。”
“七,七小公子……”那工作人員嚇得手足無措,哪敢去接錢,“我,我……都怪我沖撞了七小公子。”
這小公子是何等身份,一旦有半點閃失,他哪能承擔得起?
“沒事,你莫要慌。”王安業(yè)抬手輕輕拍了拍他肩膀說,“你剛才也是在履行自己的職責,沒什么問題。”
王安業(yè)雖然才十歲,卻因為家庭條件好,已是一個比較高大的少年郎了。
“是,是。”工作人員暗松一口氣,擦著冷汗猶豫道,“可,可是……小公子,去往青蘿衛(wèi)的飛輦票早已經賣完了,最近日期已排到七天后了。”
一旁的大管事好懸一口老血沒有噴出,當即喝罵道:“蠢貨,七小公子要一票,你也敢沒有?隨便擠掉一個人就行了。”
“是是是,可是……”工作人員滿頭大汗。
“莫要為難他。”王安業(yè)平靜地安撫道,“票既然賣出去了,就相當于是我們給乘客的一個承諾,斷沒有臨時反悔的道理。這樣吧,反正我的飛輦比較空,就讓他與我一起走。”
“七小公子說得對,是我考慮不周了。”大管事心虛不已,“不過,這小乞丐臟兮兮的,怕影響了您的心情,不如給他安排一張七天后的飛輦票。”
“不行。”小乞丐一聽急了,聲音清脆地反對道,“我等不及了,今天就要出發(fā)。我,我可以和這小公子一起走,我不嫌棄他。”
大管事白眼一翻:“什么叫你不嫌棄他?你知道我們家七小公子是何等尊貴的身份……讓你一起乘坐,是他老人家心善,是他不嫌棄你。”
“行行行,你怎么說都行,反正我就要今天走。”小乞丐聲音清清脆脆的,有種說不出的好聽。
說著,她還左顧右盼一番,一副有些心虛而無奈的樣子,好像是在躲避什么。
王安業(yè)看在眼里,表情沒有波瀾道:“罷了罷了,既然你著急走,那就一起吧。多你一個不多,少你一個不少。錢管事大叔,需要麻煩你安排一下。”
王氏家教很嚴,王安業(yè)自幼受到熏陶,雖然貴氣內斂不外露,一舉一動卻是極有章法,充分彰顯了其身為王氏公子的教養(yǎng)。
“不麻煩不麻煩,七小公子。”出身自錢氏旁系的大管事,激動得就像是打了雞血一般,充滿了干勁道,“保證完全任務。”
隨后,在大管事的安排下,王安業(yè)便和隨從護衛(wèi),以及那個來路不明的“小乞丐”一起登上了一架貴賓專用飛輦。
它由一頭修為達到五階的朱頂仙鶴打頭,車夫竟然也是一位胡子花白的天人境老祖。
飛輦的轎廂,則是用即輕又結實的【千年懸靈木】所打造,做工精致,且鐫刻了許多繁復的符文。而且,這飛輦轎廂內部的空間,也比尋常飛輦轎廂要大了兩倍不止,其中用固定屏風隔開了數(shù)個位置,還設有一間可私密休息的小臥室。
里面的每一件家具,都是大師以懸靈木料制作而成的精心之作,且固定在了轎廂內部,無論如何顛簸都不會挪位置。
轎廂內的軟裝,乃是大名鼎鼎的【隴左周氏】內部的裁縫大師,精心設計,并純手工制作而成。轎廂墻布,地毯,甚至椅子上還有柔軟的坐墊和靠墊,都是大師用靈蠶綢緞精心縫制。
人一走進飛輦轎廂中,便有一股清涼之意撲面而至。
原來,在轎廂中還裝有兩套小型陣法,一套【寒晶陣】,一套【赤晶陣】,可以根據(jù)不同的天氣調控轎廂內的溫度,讓乘坐飛輦的客人有更舒適的體驗。
雖然越是強大的玄武修士,對于高溫和低溫的耐受度便會越高,天人境修士甚至可以在充滿巖漿的環(huán)境中生存。可耐受度不代表舒適度。
合適的溫度,才是令人愉悅的根本。
如此奢華的飛輦,便是連生活條件優(yōu)越的王安業(yè),也是微微側目。
舅舅說,給他安排了上好飛輦,卻沒想到能好到如此程度。
而小乞丐那明亮的雙眸,也是露出了訝異之色。顯然,這飛輦的奢華程度,對她也有些沖擊。
毫無疑問,有資格乘坐這種貴賓級靈禽飛輦者,每一個都是非富即貴。一些普通七品世家的天人老祖,也斷然舍不得花這冤枉錢。
“歡迎七小少爺乘坐【守達商行】【尊享級】飛輦三號。”駕車的天人境車夫脫下帽子沖王安業(yè)行了一禮,紅光滿面地自我介紹道,“我叫李方耀,來自某個鄉(xiāng)下小城的七品世家,能為七小少爺駕車是我的榮幸。”
王安業(yè)微微訝異道:“李前輩,您是家族老祖吧,怎么會跑出來駕車?”
他雖然從小生活優(yōu)渥,但常識還是有的。通常而言,一個七品世家的天人老祖的地位那是相當?shù)母撸瑧搶儆诋數(shù)匾话缘臉幼印?br />
“七小少爺有所不知。”李方耀微笑著解釋說,“像我們那種鄉(xiāng)下七品世家,整個家族辛辛苦苦一整年的收益都很難達到二十萬乾金,而我身為天人境修士,哪怕不想著更進一步,僅僅是保持修為,最低開銷都得一兩萬乾金。若想更進一步,便會有大量的丹藥和靈食消耗。”
“而我若是給【守達商行】駕車,每年大約只要工作半年時間,便能得到酬金五萬左右,工作期間還能享用不錯的餐補。如此,我便能額外賺出一筆不菲的財富,可用以補貼家中有潛力的小輩。家族小輩們強了,將來我們李氏才能愈發(fā)興旺起來。”
“我們李氏除了老夫之外,還有好幾個靈臺境長老也在車夫隊伍中,不過他們只有資格駕駛普通飛輦。感謝王氏、感謝錢氏、感謝守達商行,讓我們李氏的日子過得更好了,現(xiàn)在都可以同時培養(yǎng)兩個天人種小輩了。”
王安業(yè)恍然點頭道:“原來如此,那就祝李前輩的家族愈發(fā)興旺,早日晉升六品世家。”
他那枯燥平靜的內心,隱隱有了些悸動。
原來太爺爺領頭創(chuàng)立的【守達商行】,可以改變很多人的生活方式,也可以改變很多家族的命運。
太爺爺可真是個了不起的人。真希望我王安業(yè)未來也能和太爺爺一樣了不起,跟他一樣被那么多人仰望,尊崇,并且真心感激。
王安業(yè)仿佛找到了一些人生的目標,這也給他枯燥而乏味的內心之中,注入了一股活力。
嗯,出來走走,果然是對的選擇。
而小乞丐,一雙眼睛也是四下轉動不已,顯然內心也是頗為震驚。
天下世家都是老祖宗陛下親自敕封的貴胄,家中老祖宗帶著長老出來打工,還打得這么興高采烈……
如此場面,便是在國都里面,她都沒見到過……
看樣子,這守達商行,還真的是很不一般。
“昂馳昂馳。”
驀然間,王幸和王運兩個小廝哄著一匹長有獨角的飛馬走了進來,那正是王安業(yè)在草原那邊得到的坐騎——【玉角飛馬】。
這匹玉角飛馬尚且年幼,不好騎著長途跋涉。
而且,王安業(yè)若是騎著飛馬走了,其他隨從和護衛(wèi)怎么辦?便是連天人境護衛(wèi)錢老,在長途飛行時速度也遠遠跟不上玉角飛馬。
玉角飛馬雖然不樂意親近那兩個小廝,可憑借不俗的智慧,它也知道那是主人的隨從,因此不情不愿地跟了過來。
一見到主人,它便興奮了起來,飛撲到他身邊,用腦袋在他身上不斷地蹭來蹭去,昂馳昂馳的叫喚著,討好著他要吃的。
玉角飛馬長得神駿非凡,宛若仙馬下凡。不過這嘶叫聲,著實有些辣耳朵。
玉角飛馬?
小乞丐瞪圓了眼睛,簡直被驚呆了。
這,這個什么七小公子,竟然還擁有一匹玉角飛馬?便是連她,上次想要一匹時,也被向來寵溺他的父王拒絕了。
這種異種飛馬向來難得,且只親近它愿意親近之人。否則,再強大,再位高權重也沒用!
“行了行了。”
王安業(yè)被它蹭得麻癢難忍,沒好氣地拍了下馬頭,掏出一大堆靈果靈酥,還有一些價值不菲的丹藥,開始對玉角飛馬進行投喂。
這些丹藥,都是他家七老太爺王守業(yè)幫忙煉制的,可以令玉角飛馬更好的成長。先前給七老太爺送去了一大塊十階龍鯨王涎香,可把他老人家高興壞了,什么好丹藥都給他塞。
說起來,他王安業(yè)和七老太爺王守業(yè)還真是挺有緣分,大家名字里都有個業(yè)字,而且都是同輩中排行老七~~王安業(yè)也聽說過,七老太爺年輕時候可受女孩子歡迎了,不知道多少世家小姐聽天盯著他不放。
最終,還是來自雷氏的七太奶奶決勝而出。
“唉~聽七老太爺說,女孩子都是很麻煩的……”王安業(yè)邊是給玉角飛馬嘴里塞丹藥,邊是有些憂愁自己的未來,家里人都夸他王安業(yè)長得俊俏,現(xiàn)在他正在一天天長大,以后麻煩的女孩子會有一大堆,豈不是沒有了清凈?
該怎么辦才好呢?太麻煩了……
就在王安業(yè)自怨自艾時,如此奢侈養(yǎng)馬的手段,看得小乞丐也是目瞪口呆,難怪父王不肯給她買玉角飛馬了,光是她那些零花奉養(yǎng)可怎么夠?
內心更加崩潰的是駕車的李方耀老祖,他先前還挺羨慕玉角飛馬的。
可看著王安業(yè)投喂的那些珍稀靈食和丹藥,不禁饞勁涌動的同時,內心一片悲涼悲涼的,他堂堂一個天人老祖每日里吃的靈食和丹藥,竟然遠遠不如一頭畜生……
這些有錢大家族的公子哥兒,真的是好命。
太傷自尊了,看不下去了。
他打了個諾后,告退去了前面的駕駛座上,煩躁的內心久久不能平靜。那些珍稀的靈果,他這輩子都沒嘗過味兒呢。
時間過得沒多久。
這架由五階朱頂仙鶴拉著的奢華飛輦騰空而起,在有二十年“駕齡”的李方耀手中,飛行的格外平穩(wěn)。尤其是這一次,他駕馭得格外用心,就怕一不小心把那七小公子磕到碰到,把他老李賣了也賠不起啊。
飛輦一路向東,速度又快又穩(wěn)。此等飛輦,速度果然不是普通飛輦可比。僅僅兩個時辰左右,便抵達了津港上空。
不過飛輦沒有在津港停歇,而是一路直飛青蘿衛(wèi)。從天空中向下望去,茫茫大海碧藍碧藍,就好似一方極美的畫布。
小乞丐都快貼到玻璃舷窗上了,饞饞地看著大海,時不時的若有所思一番,一副沒見過世面的模樣。
……
同一時間段。
大荒澤中,幾艘龐大的江船駛入了葫蘆口港灣之中。根據(jù)家主王守哲的指示,已經開始擼起袖子干起活來。
汪氏的兩位老祖,已經被眼前熱火朝天的一幕給震驚到了。
真不愧是傳說中的王氏速度,這說開工就開工!
安江北面這一方荒澤,僅僅是大荒澤的一個小小角落而已。可即便是角落,也有好幾個衛(wèi)城范圍大小。而那個狹小的葫蘆口,正是可以遏制住這片荒澤的水中要道。
“坤元老祖且放心,我們王氏的施工隊已經久經戰(zhàn)場,其中有不少靈臺境的家將和靈臺境傀儡助工。此等不算大的工程,不出一個月就能完工。”臨時涼亭內,王守哲與兩位老祖一起飲茶聊天,在他的懷里還鉆著一只小巧可愛的赤色狐貍。
那只狐貍似乎非常喜歡這種姿勢,安心,舒適,真的很想這么永遠地睡下去。
“這不愧是大名鼎鼎的王氏施工隊。”坤元老祖感慨萬分地說道,“這等精銳施工隊,竟然大部分都是煉氣境的修士……放眼整個隴左,怕是只有守哲家主有此等氣魄了。”
煉氣境修士當工人,是王氏數(shù)十年前就開始布局了。在王氏掌握了三品丹藥【啟靈丹】的原材料至煉丹量產化后,就對資質不入品,卻僅差一小截的平民提供血脈提升服務了。
他們修煉的功法雖然都只是下品功法,卻是對力量、速度、體力等等有較大的提升。一個煉氣境的工人,往往可以做到很多普通工人無法做到的工作,適應力非常強,效率也是極高。
唯一的小問題就是,他們也需要一定的靈食和丹藥補充,年簽約奉養(yǎng)金也得達到十五至三十乾金。
如此級別的施工隊,還真不是普通家族能養(yǎng)得起。
只有王氏這種熱衷于各種基礎建設,以及隨時準備再開拓域外的家族,才會培養(yǎng)出如此強悍的施工隊伍,專門用以攻堅各種高難度的建造任務。
“就是那條元水青蛟倒霉了。”成業(yè)老祖幸災樂禍地說道,“它被困在了這一方荒澤之中,沒有退路了。”也是難怪,汪氏可是在這一次災難中死了族人和家將的。
其實這條元水青蛟飛還是能飛一飛的,不過因為體型龐大,血脈能力還不夠,飛不高也飛不遠。只有等它踏入七階,化成元水青龍后,才能真正的龍騰九霄。
若真到了那個時候,便困不住它了。
可如今的元水青蛟,卻是無計可施,它要么往內陸而去。可內陸都是人類地盤,一旦進入肆虐,遲早會聞訊而至的天人境修士聯(lián)手干掉。
王守哲淡定地喝著茶笑道:“也就是小小的堵水摸魚而已,以前我六叔堵誤入河浜的一條靈魚時,也曾這么干過。”
當然,王守哲這一次的手筆,可比抓一條小小的靈魚要大得多。
這是一條達到六階巔峰,即將化龍的元水青蛟。
汪氏兩位老祖,對王守哲是佩服之至。先不說此等另辟蹊徑的思路了,其實最難的點,還在于這個防洪閘口的施工難度。
也只有王氏的施工隊,才能在此困難環(huán)境下如此快速施工,而且還有一支龐大的后勤隊伍在運輸洋灰石子等物資。
“守哲家主最令汪某敬佩的是。”坤元老祖心情大好道,“此工程竟然能一舉雙得,即可困殺那頭元水青蛟,還可以馴服這一方荒澤,提出將野生的荒澤兇鱷當做肉食類靈獸養(yǎng)殖……妙,妙不可言!”
荒澤兇鱷成長率很高,可在荒澤水泡中投放魚苗養(yǎng)殖,令兇鱷有充沛的廉價食物。此外,也可適量投放豬玀,牦牛等肉食喂養(yǎng)兇鱷,以增加其成長速度。
投入成本雖然不低,可收益同樣不低。荒澤兇鱷的出肉率不算少,且身上有很多副產品都可以利用起來,皮,爪,牙齒等價值都頗高。
唯一的小問題便是,前期投資數(shù)目很大,且回報周期非常漫長。
因此,汪氏徹底投靠了王氏。將這一方產業(yè)和王氏一起合作,由王氏主投資,并由牧場提供一些老弱病殘的畜生。
而汪氏則是負責出工出力,成為了一個快樂的打工家族,雖然最終的利益王氏要略占大頭一些,可汪氏卻沒有任何風險。
除此之外雙方還協(xié)定,在荒澤兇鱷產業(yè)尚未盈利之前,王氏每年都會借貸一筆資金給汪氏,以幫助他們年輕小輩們以及坤元老祖沖擊紫府境的修煉資源。
如此義舉,自然是令汪氏徹底心服口服,只能感慨長寧王氏格局之大。
汪氏內部已經打定了主意,從今往后跟著王氏干了。
眼下,先輔助王氏或抓住或殺掉那頭元水青蛟再說。這一次,一定要好好表現(xiàn)一番,給守哲家主留個好印象。
*****
隴左郡。
郡王府。
王府后院之中,各色靈花異植在陽光下舒展開枝葉,綠的翠綠,紅的鮮紅,有淡淡的靈光在葉脈中流淌,看起來生機蓬勃,格外精神。
看得出來,它們的主人將它們照顧得很好。
花叢中,穿著一身白色休閑短褂的鎮(zhèn)左王吳殿山正彎著腰,手里拿著一柄靈器級的小鋤頭,一鋤頭一鋤頭翻著地。
作為一個閑散郡王,他手里也沒多少實權,除了早年為了襲爵上過幾回戰(zhàn)場之外,大部分時間就是宅在家里種種花,釣釣魚這樣子。
這些年,隨著年紀越來越大,他連郡王府的事情都已經很少插手,全丟給了即將襲爵的曾孫子,自己只一心一意侍弄花草,享受天倫之樂,倒也過得很是自在。
這后院中的靈花異植,如今大多都是他親自在照顧。
把手中的靈器小鋤頭貼到地上,玄氣涌入,器身上的銘文當即亮了起來,道道靈光自鋤尖涌出,散入了土壤之中。
這靈器小鋤頭是他專門請煉器師幫忙煉制的,不僅可以松土,還能疏導地脈靈氣,讓靈花異植吸收起來更容易。
很快,樹根下的土壤就會自動翻涌起來,迅速變得疏松透氣。
然后換下一棵。
不知不覺,吳殿山就悠悠閑閑地松完了半個院子的土。
這時候,一個穿著文士長袍的老管事穿過蔥蘢草木,來到吳殿山身邊,低聲說道:“殿下,幾日前安郡王和安郡王妃來過帖子,說要來拜訪。算算日子,今天下午,或是明天他們就該到了。”
“哦,我想起來了,是有這么回事。”吳殿山日子過得太悠閑,都差點忘了這事,隨口詢問道,“客院準備好了嗎?”
“早就收拾妥當了,都是按照郡王的標準準備的。食材也備足了,都是今早才從青蘿衛(wèi)運來的海產,用冰鎮(zhèn)著,保證新鮮。”老管家畢恭畢敬地把自己的準備匯報了一遍。
“準備好了就行。派人在門口守著,等人到了立刻通知本王。”
這老管事跟了他也有上百年了,吳殿山對他很是放心,只簡單交代了一句就讓他去了。
不過,被這么一打岔,他不免想起了如今已經日趨白熱化的“帝子之爭”,便也沒了松土的悠閑心境。
其實皇室內部,除了幾位神通境的親王之外,剩下的大天驕數(shù)量雖然算不上多,但也有五六個。只不過,并不是每一個大天驕都有資格角逐帝子之位的。
這其中,有一個是年紀太大,如今已經紫府境巔峰,過幾十年就要突破神通境了,這屬于生得太早,沒趕上時候。還有一個則是年紀太小,才十幾歲,根本趕不上趟。
剩下的則是血脈太遠,不是嫡長一脈,沒有資格角逐繼承權。
最后合計下來,也就只剩下康郡王和安郡王這兩個,年齡,修為,身份全都合適的了。
不過,吳殿山本人并不看好安郡王。
其一,安郡王出身青蘿公主一脈,本身名義上就不是那么穩(wěn)當。
青蘿公主當年的確是為大乾國立下了汗馬功勞,先皇也的確留下了遺詔,但畢竟數(shù)千年過去了,連親王都已經換了一茬,當年的情分還有多少人會認真記著?
名不正,則言不順。
如今的皇室宗親內部,私下里對于安郡王的繼承權也不是沒有非議。只是隆昌帝念嫡長女舊情,又搬出了當年他還未即位時,先皇留下的遺詔,以及他隆昌帝當初繼位時立下的誓言,大家也不能說什么。
但也是因此,宗親內部對于安郡王始終持保留態(tài)度,除了青蘿公主一脈的親王和郡王,嫌少有明著站出來支持他的。
不像康郡王那邊,截至目前,明著支持他的親王就已經有兩個,郡王的數(shù)量更是比安郡王這邊多了很多。
其二,就是姻親關系了。
康郡王畢竟是嫡長一脈,而嫡長一脈一直以來的聯(lián)姻對象,都是當朝二品,三品的頂尖世家,且娶的都是身份較高的嫡脈小姐,跟那些頂尖世家的聯(lián)系十分緊密。
而安郡王在這方面就遜色不少了。
雖然青蘿公主一脈這幾千年來也是人才輩出,但畢竟不是嫡長,在聯(lián)姻對象上難免就遜色了一籌,二品世家那是基本不用想,大部分時候,就是跟三品世家聯(lián)姻。
但哪怕是三品世家,嫁出來的嫡脈小姐,在家族序列上比起康郡王那邊也要遜色一籌,也就是像安郡王這樣的大天驕,才能娶到像公孫清蕊這樣在家族中地位較高,天資又好的嫡脈小姐。
天長日久,兩邊的差距自然也就拉開了。
安郡王在朝堂上的影響力始終不如康郡王,癥結也正是在此。畢竟,朝堂上地位較高的權臣,除了皇室成員外,便是出自這些頂尖世家。
其三,就是個人聲望了。
安郡王此人行事實在是過于低調。
明明他怎么說也是個大天驕,但在他成為準帝子,正式參與進“帝子之爭”以前,在皇室中竟是嫌少聽說他的事跡,大家對他的性格以及行事風格竟是幾乎不了解。
相比之下,康郡王則要高調得多。
在成為準帝子之前,他便已經憑借大天驕的身份以及不俗的戰(zhàn)力,在朝堂以及戰(zhàn)場上闖下了不小的功勛。
兩相比較,康郡王的勢頭自然要比安郡王好得多。
如今,隨著站隊的朝臣和宗親越來越多,爭斗日趨白熱化,兩人間的差距也是越來越大,局勢越來越明朗了。
安郡王夫妻倆會在這時候過來拜訪他,老實說,他也是挺意外的。
不過,他倒是不怎么擔心。
他一個遠離政治中心的閑散郡王,血脈已經很遠不說,在朝堂上的影響力也十分有限,連拉攏的價值都沒多少。帝子之爭再怎么爭來爭去,跟他的關系也不大。
平常該怎么往來就怎么往來,他也不用擔心什么。
不知不覺,半天的時間一晃而過。
下午時分,一輛龍鷹飛輦自高空中盤旋而下,緩緩落在了郡王府外的小廣場上。
很快,穿著郡王常服的安郡王吳明遠,以及安郡王妃公冶清蕊便掀開車簾,從飛輦上走了下來。
郡王府的老管事早已等候多時,立刻帶著人迎了上去,將兩人迎進了大門。
跟他一起過去迎接的,還有一個十幾歲的少年。
他是鎮(zhèn)左王吳殿山的曾曾長孫,也是鎮(zhèn)左王世子的嫡長子。
其實安郡王夫妻倆前來,本該是由世子出面迎接才夠規(guī)格。不過,最近鎮(zhèn)左王世子正在閉關沖擊天人境,便只能由他的長子代替他爹出面迎接了。
一路將安郡王夫妻倆迎進了正廳,少年便退了下去。
正廳里,鎮(zhèn)左王吳殿山早就已經到了,見狀立刻迎了出去。
“叔爺爺,許久不見,您老人家身體還好?”按照輩分,安郡王夫妻倆率先朝吳殿山行禮,客氣地寒暄起來。
“哈哈哈~明遠,清蕊,你們倆可是稀客啊~不用這么客氣,快快快,里面坐,里面坐。”吳殿山也客氣回禮,“你們一路遠來,路上還順利吧?”
一番寒暄過后,兩邊很快分賓主重新落座。
郡王府的侍從送上了茶水,兩邊喝了幾口茶,閑扯了幾句,這才說起了正事。
“明遠,你們夫妻倆可是難得來一趟隴左。”吳殿山抿了口茶,笑道,“都是一家人,如果有什么我能幫得上忙的,一定要跟我說。別客氣。”
“倒也沒什么大事。我們夫妻倆主要是過來接憶蘿,順便去學宮辦點事。”吳明遠笑了笑,“這段時間,憶蘿沒少給您添麻煩吧?”
“明遠言重了。”吳殿山哈哈一笑,“都是一家人,怎么能說是添麻煩呢?何況憶蘿很是乖巧,平時也都是住在芊柔丫頭那邊,也沒見鬧什么幺蛾子。”
“叔爺爺,您可別替那丫頭開脫了。她是個什么性子,我還能不知道?”公冶清蕊掩嘴一笑,“那丫頭在家里可是個小霸王,不把天捅穿就已經很給面子了,再安分能安分到哪里去?”
兩邊說話的功夫,吳殿山已經派了人去吳芊柔的院子,準備把吳憶蘿帶過來見她父母。
然而,一刻鐘過去,本該早就回來的侍女卻遲遲都沒出現(xiàn)。
吳殿山和吳明遠夫妻倆都感覺有點不對勁了,立刻再派人過去。老管事?lián)某鰡栴},干脆親自過去找人。
沒過一會,老管事就臉色發(fā)白地回來了。
跟在他身后的,還有兩個臉色發(fā)青的天人境護衛(wèi),以及一個攪著手指,眼珠子骨碌碌亂轉的俏麗小姑娘,吳芊柔。
而本該和他們一起出現(xiàn)的吳憶蘿,卻絲毫不見蹤影。
“這……怎么回事?”吳殿山原本放松的身體一下繃緊了,表情也凝重起來。
吳明遠夫妻倆也是一下緊張起來:“怎么回事?憶蘿呢?”
兩個天人境護衛(wèi)嚇得撲通一聲跪了下去,顫抖著聲音道:“啟稟郡王郡王妃,小郡主她,她失蹤了。”
他們倆都是安郡王和安郡王妃安排在吳憶蘿身邊,專門負責保護她的安全。
這些日子,他們也都是盡職盡責地守在小郡主身邊。
只不過,女孩子家的閨房他們到底不方便進去,因此只是在院子里守著,小郡主要出門的時候才會暗中跟上。
這段時間,小郡主一直沒有出門,他們偶爾也能透過琉璃窗看到聽到小郡主的聲音,看到小郡主的身影,倒也沒懷疑什么。直到吳殿山遣人過去找,卻沒能找到人,他們才意識到不對。
老管家補充了一句:“殿下,老奴已經差人把郡王府里里外外全部找了一遍,都沒找到小郡主。”
“芊柔!”吳殿山的臉一下子黑了,盯著躲在兩個天人境護衛(wèi)背后的吳芊柔厲聲道,“你老實交代,到底怎么回事?”
吳芊柔也就八九歲的樣子,被吳殿山虎著臉一瞪,立刻被嚇了一跳,老老實實地交代了前因后果。
原來,是吳憶蘿嫌棄自己到哪里都有一群人跟著,一點都不自由,連出去玩都不能玩得盡興。而且,別人看到她身邊的護衛(wèi),也會下意識離她遠遠的,導致她連個朋友都交不到。
所以,她就想了個法子,用天機留影盤錄下了自己的聲音和身形,還專門找人做了一個能模擬她氣息的人偶糊弄護衛(wèi),并讓吳芊柔幫她打掩護,一個人悄悄溜出了郡王府,去青蘿衛(wèi)看海了。
“什么?你說芊柔一個人去了青蘿衛(wèi)?!看海?”
聽完吳芊柔的話,公冶清蕊驚得“嗖”一下站了起來,失手打翻了手邊的茶盞。
安郡王吳明遠的臉色也沉了下來。
吳殿山的臉色更是一陣青一陣白。
見周圍的侍衛(wèi)仍傻站著,他當下便怒道:“愣著干什么?還不快點派人去找?!”
吳憶蘿可是安郡王最寶貝的幼女,在當今陛下面前都掛了號的。真要是在自己這里弄丟了,或是出個三長兩短,這梁子可就結大了!
就連他這鎮(zhèn)左王,恐怕也當?shù)筋^了!
……
就在鎮(zhèn)左王王府因小郡主失蹤而震動不已時。
王安業(yè)乘坐的飛輦,卻已經在經過漫長的海路飛行后,抵達了青蘿衛(wèi)的飛輦驛站。
青蘿衛(wèi),這是一個嶄新的衛(wèi)城。
因有王氏參與其中,其中自然少不了許多王氏“獨有的”建筑風格體系在內,高聳的混凝土框架加厚巖石城墻。
以及規(guī)劃整齊而干凈的混凝土底子,外鋪青石路面的街道。
街道兩側的建筑物,不乏有一些整齊而“現(xiàn)代化風格”的高樓。
第一次到達青蘿衛(wèi)的小乞丐,被眼前這一幕深深的吸引住了。她對同下飛輦的王安業(yè),感激地拱手道:“多謝七小公子仗義相助,這個恩情,我定會回報。”
“小兄弟且慢。”王安業(yè)一把拉住了她的胳膊,笑著說,“我王氏可算這青蘿衛(wèi)的大半個主人,我沒事就會來玩玩的,對此地再熟悉不過了。你既然來了,我先帶你到處逛逛,吃頓飯后再分別不遲。”
小乞丐身軀一僵硬,臉都羞紅了。只是盛情難卻,只能隨他去了。誰讓七小公子不但對她有恩,還長得那么俊俏呢?
然后,王安業(yè)就帶著她一路逛去:“你看,那是生猛海鮮一條街,都是內陸罕見的高端食材。在這里,一個乾金可以吃撐。”
“這邊是青蘿學堂,專門給青蘿衛(wèi)的孩子們普及基礎教育的。不過,要想接受高級別教育,便只能去我王氏族學。”
“小兄弟你看,那是青蘿衛(wèi)城守府,我爺爺雖然不是城守,卻也在此駐守辦公。”王安業(yè)牢牢地抓著她胳膊,熱情洋溢地介紹道,拉著她往城守府內走去。
小乞丐羞臊臉紅,想掙扎卻又無力,這,這小壞蛋想干什么?莫非,他是發(fā)現(xiàn)了她女兒身的真相,心中生出了愛慕之意,要帶她去見他爺爺么?
這,這怎么行?不符合世家規(guī)矩,不符合流程啊。
她的芳心,如同有一只小鹿在撞,思緒一片雜亂,她想拒絕,可又被他拉著后渾身無力。
“小兄弟你看,那是城守府內的監(jiān)獄,專門關窮兇極惡的犯罪分子。”王安業(yè)微笑著介紹說,“聽說里面還關押著很多海寇喲?”
“七,七小公子,您帶我看這個作甚?”小乞丐微微有些疑惑,他,他不是想帶她去見爺爺么?
突然!
王安業(yè)的臉色微微一板,退后了七八步與小乞丐保持了距離,嚴肅道:“來人,把這疑似逃犯的小乞丐,抓起來,關押進大牢,好好地審訊一番。”
他早就看出這小乞丐的不對勁了,先前沒有動手,是因為怕惹出亂子。現(xiàn)在已到了青蘿衛(wèi)的城守府內,監(jiān)獄旁邊,那這小乞丐自然翻不了風浪了。
“喏!七小公子。”
一支全副武裝的巡防隊伍,將那小乞丐團團圍住,刀槍箭弩都紛紛對準了她。
“啥?”
小乞丐如五雷轟頂,搖搖欲墜。我吳憶蘿,啥時候成逃犯了?
霎時間,她眼淚都快掉了下來。
她還以為他是想心懷不軌,饞她呢,還正為此而惴惴不安。可一轉眼,竟然派人把她抓起來。
嗚嗚嗚~~~媽媽說的對,男人沒有一個好東西,太會騙人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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