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 往事
時間倒退到五年前。
同樣是一個冬天,在風陵渡口的一片竹林中,吳鋒練完一套劍后,正打算與云海嵐匯合,南下渡過黃河而去。
卻只聽數聲清脆的擊掌之聲,從竹林后方傳來。
竟然有人在偷看,而他沉心練劍,完全未能察覺!
一個清脆如碎玉的聲音,縈蕩傳來:“好劍法,雖然力度尚欠缺了些,但是其中意境,卻是不同凡響。”
這聲音略顯稚嫩,但十分清朗。對方的年齡應該與吳鋒相仿,都處于變聲期。
只見一位少年輕袍緩帶,悠然踏入竹林,手中搖著一把折扇,腰間懸著一根晶瑩欲滴的玉笛,步履飄灑,一副少年老成的早熟模樣。
“多蒙朋友謬贊!眳卿h淡淡笑了笑。
他定睛看這少年,只見他面色極白,修眉隆鼻之間,自有一種逼人的英氣,但精致處又不輸給絕色少女。
最引人注目的,是少年的一雙眸子,雙瞳好似兩汪盈盈的黑水銀,色濃欲滴,偏偏其中神光湛然,又有種難以逼視的意態。
少年微微一笑:“朋友這話,似有不悅?墒窍雽W當年龍蛇尊者汪超故事,收我做徒弟么?”
吳鋒心中驚異,他的確不喜歡陌生人看他練武,但細微的不悅之意,竟然也被這少年察覺了出來。
少年所說的龍蛇尊者故事,是說當年龍蛇尊者汪超曾經被小武神周炳林看到自己練劍,汪超認為對方看了自己練劍,就應該拜自己為師,兩人毆斗起來,汪超扯斷周炳林一只手臂,才放周炳林離去。
吳鋒長笑起來,聲震竹林,只見竹葉飛霜紛紛而落:“區區雖然比不上古之名士,卻還不至于那樣小肚雞腸!
這笑聲清越,如擊鐘磬,有一種超然之意。
少年道:“兄臺此話說得痛快,如龍蛇尊者之流,卻也可鄙。但小生對名士一說,有所異議,無論古人今人,衡量名士常常關聯上名門,但名門不見得就出名士。龍蛇尊者汪超也是出身太原王氏,卻是俗到骨子里的人物!
汪超的祖父本來姓王,是聲名赫赫的太原王家的子弟,被過繼到汪家,由此這一支才改姓汪氏。
吳鋒聽了少年這話,頓感這人的確對自己口味。以父親的為人,似乎是出身名門,但也不確定。在父親的影響下,他也深為孺慕名士之風,但對于名門的腐朽和黑暗,也有著自己的見解。
兩人雖然都只有十三四歲,說話起來卻都完全好像大人一般。
當下,吳鋒也不遮遮掩掩,不等少年發問,便自報了姓名:“河東吳鋒!
少年一搖手中折扇,扇上射出勁氣,在地面上寫出“蘇洗巖”三個大字,卻并沒有自報籍貫。
不過江湖中人萍水相逢,也不必多問。
只見名叫蘇洗巖的少年眸光閃爍如星辰,道:“相逢便是有緣,我和吳兄雖然只聊了這寥寥幾句,但已經可見意氣相投。這竹林外有一座涼亭,不如我們到那邊喝上幾樽如何?”
吳鋒坦然笑道:“那就多謝美意!
蘇洗巖碎步輕移,恍若落絮流煙,卻不帶起微風,衣袂不飄,雙膝不曲,儀態顯得極為飄然,身法與一般武學步法大異。
兩人步入涼亭當中,只見少年抽出玉笛,在尾端輕叩三聲,一個血衣老仆便不知從何處閃現出來,身法也是極為詭異,不發出絲毫聲息。
老仆不知從哪里拿出了幾瓶美酒,一碟肉干,幾盤糕點,放在涼亭中的石桌上,又取出四面赤色草簾子,掛在涼亭四方。
最后,這人將一個手爐擱在石桌底下,便轉身離開,這個過程不發一語,仿佛啞巴一樣。
那小小的手爐放在石桌底下,腿上也不感覺多燙,但不過一小會,涼亭內部就突然變得溫暖如春,那四面簾子雖然是草制成,卻有著特殊的效果,能夠保持溫暖。
溫度上升到一定程度,便不再提升,維持著令人舒適的狀態。
吳鋒和蘇洗巖似乎都不怕冷,穿得不多,所以如今涼亭當中暖和起來,正覺得舒坦。
兩人推杯換盞,一邊暢談天下之事,一邊將桌上的食物一掃而盡。
蘇洗巖看著比吳鋒還俊秀許多,吃相也顯得很優雅,但絕對不慢,如同行云流水一般,有節奏地將大部分的食物收入腹中。
桌上食物盡時,暮色終于降臨下來。
兩人并肩走出涼亭,只聽蘇洗巖道:“吳兄可是要過風陵渡,去巖倉么?”
吳鋒道:“是!
蘇洗巖道:“我雖然也要渡過黃河,但卻是一路西去,到三秦之地!
吳鋒沒想到蘇洗巖不是去三川一帶,而是要進關中。不過他可能是在外游歷,因為年紀幼小,所以才配了老仆保護。
只見他將腰間玉笛拿起,浮在唇邊,道:“天色已晚,不如就此作別。我為兄臺吹奏一曲,聊表送別之意吧!
只見這笛冰玉為身,**繞孔,懸著龍鳳掛飾,精致無比。
蘇洗巖對吳鋒幽幽一笑,道:“這笛子也是名物,不知兄臺可能算得上知音么?”
言畢,織指橫笛,悠然吹拂,一縷流音,自管中揚出,聲韻柔和婉轉,漸漸的笛聲愈來愈高,聲音也愈來愈覺凄婉,當中滿是離情別緒。
兩人萍水相逢,都是性格超然的少年,似乎并不將分別為意,但蘇洗巖把愁緒蘊在這笛音當中,聲聲勾魂,聽得吳鋒也不由鼻酸起來,幾乎要眼中涔涔淚下。
他是真性情之人,覺著這笛聲吹得好,便不由沉浸在這意境中,并不覺得被感染而眼中蘊淚,就是丟臉之事。
一曲吹完,吳鋒只見蘇洗巖也眼中泛起了點點淚光。
兩人相對而立,久久無言。好一會,蘇洗巖拂袖擦去了吳鋒眼中淚水,并不清理,又在自己眼上一抹,拱了拱手,清聲道:“數聲風笛離亭晚,君向三川我向秦。若有緣,今后自會再見,兄臺珍重!”
之前涼亭里一番寒暄,吳鋒與蘇洗巖就大有知己之感,如今這一番笛聲吹罷,相互都有知音難覓的想法。
但吹完送別的笛音,若再遷延,就虧缺風度了。兩人正要依依分別,卻見一道藍色身影飄然而至。
吳鋒如今舊的關系網完全毀滅,云海嵐也不必再避著人,只聽云海嵐對吳鋒道:“小鋒,你在這呀,這是新認識的朋友?好俊呢!
蘇洗巖凝神看著云海嵐,眼神忽地閃爍起來。
吳鋒但覺蘇洗巖目光奇異,突聞蘇洗巖道:“吳兄,你我萍水相逢,便是知己。這位姑娘容色之美,氣質之佳,為我自幼罕見,吳兄若承我之意,便將她讓給我如何?”
聽到蘇洗巖說出這樣驚人話語,吳鋒不由大驚,沒想到剛認識的朋友,便提出這樣要求。
“抱歉,云姨是我娘親的結義姐妹……”吳鋒肅容道。
蘇洗巖微微一笑:“有超然之心,世俗禮法又何必縈懷?年齡差距亦算不得甚么。我對這位云姑娘一見傾心,可不是虛情假意。若吳兄和云姑娘愿意應承,在下愿以明珠千斛為聘,并當場寫下婚書,以示真心……”
說這話時,蘇洗巖表情顯得一派坦然,毫無造作之意。
聽到蘇洗巖這石破天驚一般的話語,云海嵐也是神色微變,但隨即恢復了坦然的神色,嫣然一笑,笑顏嬌媚如花。
“小家伙,你想打人家的主意?”她曼聲道,聲音充滿成熟女性的魅力,一字三轉,余音裊裊,一種神秘的幽麗氣息,自虛無中彌漫開來,帶著讓人窒息的力量,宛若萬朵幽曇,盛放于無聲之中。
蘇洗巖眸光中露出深深的迷醉神色,似已被云海嵐這清美嬌柔的姿態迷得骨軟筋酥:“小生一片癡心,還望姑娘成全。”
云海嵐玉指凌空勾了勾,以膩得讓人聽著就感覺要化掉的聲調說道:“成全?要看你消受得起不呢……”
她本來說話天然就帶著一股婉轉勾人的味道,如今刻意為之,殺傷力簡直難以言說,不唯蘇洗巖,就是一邊的吳鋒瞧著都感覺胸口臉上一起發熱。
蘇洗巖一時間說不出話來,云海嵐卻已經蓮步輕移,走得看似極緩,卻又如同閃爍一般,剎那便出現在蘇洗巖的面前。
她身材高挑,而蘇洗巖畢竟才只有十三歲,比起云海嵐矮了半個頭。
云海嵐抬起玉手,手掌沐浴著流麗的月華,月光仿佛要從上邊透過去,照得她嬌嫩白皙的手掌一片晶瑩。
在墓中多年的沉睡,絲毫未曾損傷她皮膚的細嫩,那股充斥體內的陰冷之氣,反而令她越發顯得冰肌玉骨,如同雕出的玉人。
蘇洗巖只覺這隔得極近的成熟美女明明散發出勾人心魄的軟糯魅力,偏偏又有一種奪命般的寒意散出,直沖自己肺腑。還沒等蘇洗巖反應過來,云海嵐的雙手便如同游蛇一般輕輕滑上,按住了蘇洗巖的腦袋,隨即兩道高聳的峰巒如同泰山壓頂,碾上了蘇洗巖的面龐。
這本是無上艷福,但云海嵐的胸脯卻被一種力量猛地縮緊,蘇洗巖只覺自己鼻腔乃至肺腑都被一股強大的力量抽吸,氣流只出不進,絕命的壓力,令蘇洗巖頓時便要窒息過去。
蘇洗巖實在沒想到,云海嵐的修為,比起保護自己的老仆都要高了許多。
以蘇洗巖的修為,運轉內循環維持己身的話,一時不呼吸其實也無關緊要。只是云海嵐的修為比蘇洗巖實在高了太多,在她強大的壓迫之下,蘇洗巖完全不能運轉內循環,如果她不松開蘇洗巖的話,不過三分鐘,蘇洗巖便要被她的酥胸給活活憋死。
被云海嵐的衣衫完全包裹住的蘇洗巖,裸露在外的小部分臉龐已經露出烏青的顏色,他如同脫水的魚一樣拼命地掙扎著,卻因為大腦缺乏空氣的供應而顯得神智昏亂,只是胡亂掙扎,不能讓云海嵐動彈半分。
云海嵐身軀意態輕盈,在夜風中宛若要乘風而去。但在蘇洗巖的掙扎下卻是紋絲不動,雙腿甚至不發生絲毫的顫抖,更不用說移動了。
兩人的修為差距實在太大。哪怕云海嵐是修真者,近身搏斗并不是強項,但蘇洗巖被她制住,也只能如同蜻蜓撼石柱一般。
吳鋒則是幾乎瞠目結舌,想不到云海嵐做出了這樣大膽的舉動。畢竟以他的了解,云海嵐只是看起來開放,骨子里卻是個臉皮很薄的怕羞女子。
只是看到蘇洗巖這狼狽的模樣,吳鋒又心里感覺好笑,還有點解氣。雖然他和蘇洗巖意氣相投,不過這家伙上來就對云海嵐口出是非之語,也是自討苦吃。
云海嵐算著再不放開蘇洗巖,只怕要出人命,這才把這口無遮攔的小子松開,施施然挪開腳步,只見蘇洗巖閉著眼睛,眼淚橫流,臉色一片青紫,放下來立刻兩手抱著臉頰大口吸氣,隨即又猛地干嘔起來,再不是那玉樹臨風美少年的從容模樣。
“看來你消受不起呢!痹坪褂迫灰恍Γθ菰桨l迷離:“再修煉幾年,再來打人家主意吧,如今你小子還太嫩了點……”
“這位姐姐……好本事……”蘇洗巖咳了好幾聲,才顫抖著道,臉上青紫褪去,變成難受的漲紅。
這時,一個粗啞的聲音響了起來,卻是那個血衣老仆不知道又從哪里冒了出來。這人和云海嵐一樣,神出鬼沒的。
“小公……公子,別……鬧啦,你出來……廝混這……這許久,老……老爺恐……恐怕也……也等……急了!
這老仆人看來并不是啞巴,只不過說話結巴,才不怎么說話。
蘇洗巖被云海嵐弄得半死不活,如今垂頭喪氣,如同斗敗的小公雞,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用袖子擦了擦眼里的淚水:“好啦……我就回去!
只見蘇洗巖和老仆一同離去,很快便消失在竹林的盡頭。
吳鋒看著云海嵐,不知道該說什么,只好道:“我還沒捏玉符呢,又被你找過來了。”
“是啊!痹坪馆p聲道。她沒有提那種冥冥中的感應,但兩人之間的神秘聯系的確越來越強烈了。
“剛才……真的合適?”吳鋒還是忍不住問道,他斟酌著言辭:“你不是……不喜歡身體接觸的么?”
吳鋒說的是他曾經要替云海嵐購置冬衣,用皮尺給她量身材,不小心碰到了她裙子下擺開叉處的大腿肌膚,她立即臉紅,露出敏感的神情。
“給毛都沒長齊的小家伙上課罷了!痹坪购苁请S意地道:“何況那小子被憋成那樣,哪里還能有別的心思?在山上你躺我懷里的時候,可有想入非非么?”
然而,這話說出來,她想起當時的場景,卻突然尷尬起來。
很多事情,當時不覺得,事后回想,才會感到面紅耳赤。
當時吳鋒遭逢大變,心中凄愴,狀同瘋狂,云海嵐母性情懷發作,將吳鋒的頭按到了她的懷里,撫摸著吳鋒的臉,溫聲安慰。
如今想起來,吳鋒并不是小孩子,已經接近成熟,當時吳鋒的腦袋就貼衣靠著她那兩堆高聳的玉雪,哪怕是嫡親的姨娘甚至母親,這么做都不太合適,何況云海嵐與他并沒有血緣關系?
兩人之間本來就有些曖昧,當時的場景再想起來,實在是愈來愈讓人臉紅。
云海嵐眼簾微垂,偏過臉去,神態如同沾著露珠的含羞草一般幽媚動人。
吳鋒望著她如此嬌媚可人的模樣,不由心中微動,開言道:“云姨,你害羞的樣子還真是可愛呢!
這話純出自肺腑,是來自心底的自然感受,全無刻意討好或挑弄的意思,吳鋒未加掩飾,便吐露而出。
“可愛?”云海嵐聽了這話,微一疑惑,隨即臉上越發羞紅,似乎要滴出血來,她膚色極白,全然不似一般東方女子,因此面紅就特別明顯,在月下好似折射著光芒的溫潤紅玉:“沒大沒小的,胡說些什么?”
說罷,在吳鋒頭上來了個爆栗。
和吳鋒相處的時候,她時常感覺到自己回到了當初那青澀的少女時代。以云海嵐的性格,哪怕是認了吳鋒做自己的干外甥,卻也不介意和吳鋒說一些跡近調情的話語,然而這種讓她感覺又變回少女的感覺,卻讓她隱隱恐懼,恐懼當中又含著一些更為神秘的情緒。
“好啦,我不說了……”吳鋒尷尬一笑。
云海嵐偏過身,摸了摸自己的面頰,用冰冷的手掌讓自己臉上的燒燙消褪一些。如果只是靠寒風的吹拂,恐怕臉上只會越來越燙呢。
“對了……那小子,你有什么感覺?”云海嵐轉移開話題,問道。
“除了對你胡說八道之外,真的挺對我胃口的呢。”吳鋒笑了笑:“他說有緣再會,將來一定會有再見的日子吧。我想要做一番事業,總得靠一些有能的朋友互相幫襯,不能光憑一人之力。蘇洗巖的背景看來不小,將來應該是可以成為重要助力的人物吧。”
“你能有此考量,當然是好的!闭f到這里,云海嵐反過來將吳鋒一軍,眨了眨眼,調笑道:“我還怕你吃那小子的干醋呢!
畢竟早已不是小姑娘了,雖然剛才臉紅到如同發燒一般,但她卻能很快調整過來。
“什么啊……”吳鋒含糊應對。
“男人都這樣!痹坪规倘恍Φ溃骸澳阆胝嘉冶阋丝刹恢挂淮危叶加浿,有機會和你慢慢清算!
這話語意模糊,越發令人想入非非。但云海嵐說話從容之時,便表示她知道分寸所在,心志堅定,能夠完全把握自己的心思,情緒不會輕易波動。
她可以肆意挑弄吳鋒,但吳鋒還不具備和她相對調情的氣場,也不敢把話說得太過。這是云海嵐的優勢所在。單純的打機鋒,很少有人能勝過吳鋒,云海嵐也不例外,只有出言調戲,她才能偶爾占幾次優勢,教訓吳鋒幾句,顯示出自己的年長,得到解氣的感覺。
“隨意吧!眳卿h尷尬地笑了笑。
就在這時,北風突然緊了,犀利地呼嘯而過。
啪地一聲,似乎是有什么斷了。
還沒等云海嵐反應過來,只見她腰上的深紫色長裙便滑落在地。
因為今天不如前幾天那么寒冷,云海嵐并沒有披斗篷,這一刻她玉白的雙腿裸露在冰冷的寒風當中,修長晶瑩,散發著惑人的光澤,勾人眼目。
云海嵐原來穿著的那條藍色長裙,裙裾兩側都是開了高叉,雪白的大腿根半遮半露,她也不以為意,反而很喜歡他人的目光被吸引住的感覺。
但現在是冬天,穿著的是吳鋒買給她的火浣錦織成的紫色長裙,裹得非常嚴實,如今整個滑落下來,將兩條玉腿裸露在外,她完全沒有準備。
幸虧里面穿了褻褲,裹住最為關鍵的部位,不然就真要泄盡春光了。只是蠶絲織成的雪色褻褲太過輕薄,隱隱約約如同一團云霧,反而更加勾人眼球。
吳鋒也慌了神,急忙叫道:“不是我做的……”
不過眼前的春光的確美得讓他心顫。
“快轉過身去!”云海嵐俏臉通紅,怒斥道。
吳鋒這才猛地轉身,云海嵐慌忙將裙子拉起,發現是裙帶斷了。
她手忙腳亂地想要把裙帶重新結好,但也許是因為過于緊張,又也許是從小嬌生慣養導致不擅長折騰衣服,好一陣也沒能弄好。
“是那個混賬小子干的……”云海嵐咬牙切齒道。
蘇洗巖看起來被她壓得沒一點還手之力,竟然還在半死不活的時候搞了這種惡作劇,弄斷了她的裙帶,只剩一根絲連著,被勁風一吹,于是完全繃斷。
手法極為老練,位點把握得極好,看來蘇洗巖做這種事不是第一次。云海嵐以為蘇洗巖完全沒有反抗之力,所以壓根沒有警惕,才毫無察覺。
只見云海嵐紅著臉,上氣不接下氣道:“小鋒,過來幫云姨弄好這帶子,但要是你敢……敢亂碰,我肯定……肯定剁了你的爪子!”
吳鋒心中暗暗好笑,突然覺得蘇洗巖干了一件好事。
雖然他不敢說,但云海嵐這急得滿臉通紅氣喘吁吁的失態模樣,實在是太可愛了!
吳鋒輕輕走了過去。
這條冬裙腰部也挺寬,必須靠著裙帶才能扎緊。系裙帶時,需要坐在床上或者靠著墻壁,令裙子不至于滑脫,而后再將裙帶系上。
如今裙帶斷了,要給結好本身就麻煩,云海嵐手上又要提裙子又要系裙帶,的確很是不容易。
其實幾門小道術能夠處理這些生活中的瑣事,只不過現在云海嵐惶急無比,方寸大亂,竟然完全忘了那些。
云海嵐妙目斜望著吳鋒,瓊鼻中噴吐出微微的熱氣,吹得吳鋒臉上有些發癢。
他心中隱動,竟是產生了一絲邪惡的念頭,要真的借此機會占便宜會如何?
但他隨即把這個念頭打了下去,道:“既不許我亂碰,云姨你先提好裙子,讓裙帶滑下來,我系好了還給你!
這的確是最為有效率的辦法,將事情分解成兩個部分,不然的話到時候又免不了挨挨擦擦的,倘若對方害羞動彈,碰到什么地方,反而更加尷尬。
云海嵐眼神微轉,意識到吳鋒說得對,當下小心翼翼地雙手提著裙腰,同時玉指輕撥裙帶,任由已經斷裂的裙帶滑落在地上。
吳鋒這才發現裙帶因為繞了幾圈,被蘇洗巖弄斷的并不止一個地方,有幾處還有一點絲連著。倘若不放下來的話,壓根是弄不好的。
他干脆利落地把所有斷裂的地方都完全扯斷,而后重新連結起來扎緊。
連結處都打成了漂亮的蝴蝶結,因為這裙帶本來很長,可以繞好幾圈,如今打了許多個結,也不過少繞一圈而已。
每個蝴蝶結都是一樣大小,不肥一分,也不瘦一分,標準得不可思議。
吳鋒微微一笑,將結好的裙帶優雅地托在掌上。
“小鋒……這……”云海嵐蓮臉暈潮:“你還是直接幫我系好吧,當著你系裙帶,有些……”
吳鋒點了點頭,手掌提著裙帶,輕輕按上了云海嵐的纖腰。
云海嵐正處于極為羞澀的狀態,感覺到吳鋒手掌的溫熱,差點就要掙扎,但終究咬著唇忍住,提著裙子的雙手小心避讓著吳鋒的手掌。
吳鋒輕緩地將裙帶一圈圈纏上云海嵐的腰肢,最后用多余的部分打了一個精致的玉扣結,自空間袋里取出一枚紅色玉佩,拴在其上。玉佩一派鮮紅,晶瑩剔透,不含絲毫渣滓,如同一團溫火,又似鴿血紅凝成的日輪,上面雕著龍鳳圖案,刀功精湛,一看就價值不菲。
結好之后,裙帶上均勻地分布著幾只栩栩如生的蝶結,如同群蝶繚繞飛舞,靈動婉約,而鮮紅色的玉佩,更給氣質陰冷的云海嵐增加了三分溫熱的氣息。
“這樣就好看多了!眳卿h隨意地笑道,退了開去。
之前他雖然刻意避讓,沒有碰到特別讓人尷尬的地方,但手指還是有幾次沾上了云海嵐晶瑩光膩的玉手,惹得對方的手指如同含羞草一般輕顫。吳鋒卻只當沒有感覺一般,繼續一絲不茍地進行自己的工作。
云海嵐卻是怔住了,在細節上,吳鋒總是顯得無所不能似地,能給身邊的人帶來各種驚喜。
對于無知少女來說,肯定是蘇洗巖那種看似風流倜儻,熱衷于高談闊論和驚人之語的少年更有殺傷力,但吳鋒這樣平時無比驕傲,卻在小處卻能萬般體貼之人,對于年長些的女性,則更能潤物無聲地突破心房。
所以才有說法,少女的心是木門,被熾烈的火灼燒便能穿透,而成熟女子的心是鐵門,只有從容的水才能自門縫中沁過。
云海嵐感到一陣恐懼感,她強讓自己的視線從裙間那精致得讓她忍不住想要再看幾眼的綺帶上移開,強裝著鎮靜,嫣然一笑:“不錯啊,從哪學的?”
“以前研究機關學,熱衷于玩繩子,結果從家里翻出一本說衣帶打結的藝術書,大約是爹爹燒娘親遺物時漏掉的吧。那一陣也不忙,便順手練了半個月!眳卿h道。
“謝啦。還算規矩,我用不著剁你爪子了!痹坪勾浇锹冻鲆唤z幽美的弧線,但臉上卻仍然掩蓋不住地微微發紅。她的肌膚實在太白,完全掩不住羞澀。
……
三人不約而同地想起了那一段往事。
這時候吳鋒才明白,那老仆當時叫薛洗顏為“小公子”,其實說的應該是小公主,到關鍵時刻才突然改口。
薛洗顏如同風中迷蝶一般,無聲無息地出現在兩人身畔。
“鋒哥,你的云姨對你可真體貼呢……”薛洗顏瞇著嬌眼,輕笑道。
吳鋒登時微覺尷尬。
薛洗顏又對云海嵐道:“云姐姐……呀,不對,吳鋒叫你姨娘,我當你是姐姐,豈不是折了他的輩分,還是跟著他叫你云姨好了……當初你就看出顏兒是女兒身了?”
“小丫頭片子,還想騙過人家。”云海嵐乜了她一眼,道。
“騙這個大傻瓜是沒什么問題啦!毖ο搭伬死瓍卿h的手。
那之后又過了三年,吳鋒在草原上碰上依然以蘇洗巖身份出現的薛洗顏,硬是和她相處了半年,還把對方當成好哥們,薛洗顏忍無可忍才主動表明了身份。
只見薛洗顏又露出狡黠笑容:“鋒哥,你當年是不是該感謝我?”
吳鋒向她擠了擠眼睛,意思是:你當初要和我在一起,一半原因不就是想要再見云姨一面嘛?現在她倒是回來了,只怕你的手段對付那些小丫頭有用,對她可是沒轍哩!
云海嵐見他們眉來眼去的樣子,不由再次臉紅:“你們兩個……”卻是突然長舒一口氣:“小鋒,薛姑娘,看見你們這樣柔情蜜意,我就放心啦。”
這話說得看似通達,卻帶著無邊的落寞,讓吳鋒一時間隱隱悵惘起來。
到底是女人,云姨雖然能看起來灑脫地把自己喜歡的少年讓出去,可是又真可能心里沒有半點醋意?
薛洗顏也算是領教了云海嵐的報復。
她本來的確只對女人有興趣,不然的話,她那表哥是出名的風流瀟灑,一點不輸給吳鋒。
在草原上接近吳鋒,一開始的確是為了云海嵐,后來才漸漸對吳鋒情根深種。
云海嵐是吃定了她這一點。薛大小姐如果忍不住吃起醋來,和云海嵐斗氣,那原來的算計就全部白費了,也實在太不甘心。
但事已至此,她也只能裝作心胸開闊,一點不擔心云海嵐對自己的威脅,嫣然一笑,牽住云海嵐的手:“云姨叫我顏兒就好了。這宅子里還是冷清了些,云姨進來也多個伴!
云海嵐見薛洗顏烏黑的眼珠子微轉,當然知道對方在想什么。
不過她當初那個時代風氣浮華,貴族世家大小姐里頭有“磨鏡”愛好的著實不少,她雖然沒有這樣經歷,卻也并不十分厭惡。
但她也暗暗下決心,哪怕在吳鋒身上不求什么,也不能輕易輸給薛家小姐,或者被她輕松占了便宜去。
名義上是長輩,總要拿出些架子和氣派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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