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跟著九阿哥,斯杰潘回到自己骯臟凌亂的窩棚,紅龍也等在那兒。
斯杰潘做了個隨便的手勢,讓九阿哥坐下,然后他自己抓了把椅子,一屁股坐下來。
“剛才為什么阻攔我?”他看著九阿哥,“你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茱莉亞眼下是個很好的人質。我們可以利用她來誘捕我四哥。”九阿哥看了看斯杰潘,“因為茱莉亞在這兒,我四哥就不會輕舉妄動——你看,十三獨自前來,他也沒有從旁施援手。”
“就算我動了茱莉亞,又怎么樣?”斯杰潘粗聲粗氣道,“難道那么一來,你那個四哥就會向我施加報復?”
九阿哥點點頭:“一旦你動了茱莉亞,茱莉亞很可能會自盡。一旦茱莉亞自盡,我們就沒有人質了。這是其一,其二,一旦激怒了我四哥,斯杰潘先生,并不是我在恐嚇你,這整個沃爾瑪,包括你的性命,都有可能不保了。”
斯杰潘一愣,他哈哈大笑!
“喂,你說的是誰?雷神托爾?”他笑得喘不過氣來,“你那個四哥,他有這么可怕?”
豈料,九阿哥和紅龍都沒有笑,他們只是靜靜看著斯杰潘。
被他倆詭異的眼神給嚇著,斯杰潘只好收住笑聲,他困惑地看著紅龍:“那個四阿哥,他真的很可怕?”
紅龍微微嘆息:“斯杰潘,你不熟悉中國歷史,這不怪你。中國的皇帝從古至今有幾百位,這么多帝王,真正落了惡名的只有屈指可數的一小部分——雍正就是其中之一。你知道壞皇帝是什么樣么?”
斯杰潘遲疑片刻:“尼祿那樣的?”
紅龍一愣。轉頭看看九阿哥,見他一臉困惑,知道他也不懂尼祿是什么人,但此時,紅龍不好說破,也只有硬著頭皮點點頭:“差不多。”
他這么一說,斯杰潘的臉色有點變了。紅龍見他色變。心下不由一寬,知道自己的話起了效果——同時,他也對那位不曾打交道的清帝產生了歉意:雍正和尼祿比起來太正常了。或者他該換個伊凡大帝什么的……不行。伊凡不夠可怕,要說到“腦子有病”這個話題,他遠遠趕不上尼祿,至少。斯杰潘害怕尼祿——扯虎皮做大旗這種事,果然靈驗。
古今中外的瘋子皇帝。怎么這么多啊!
九阿哥也慢慢點頭:“我是個天不怕地不怕、連自己父親都可以算計的人,可這世上唯一能讓我忌憚的就是我這個四哥——這就是前段時間,我一定要先去殺了他的原因。只要他活著一天,我就無法安枕。可是你看。我費了那么多功夫,追殺了他七八天,竟然還是被他逃脫了。”
九阿哥這嚴肅的神態。讓斯杰潘不由認真考慮起來。
認識了半年多,斯杰潘越來越清晰地看出:九阿哥是個不同尋常的人物。他性情里天生的狠毒不亞于石鎖,曾經有人想背叛斯杰潘,那人向九阿哥示好,對他示以忠誠,希望借此拉攏他一起來對付斯杰潘。
但背叛行動最終失敗了,斯杰潘把那人綁了起來,把所有人都召集到跟前,他將處決叛徒的任務交給了九阿哥,其實內心是想看看,九阿哥到底下不下得去手。
那個“背叛者”,最終被九阿哥給斬首,整個場面十分血腥,所有的人都被九阿哥給嚇著了,因此也起了預期的殺雞駭猴的效果。斯杰潘必須承認,九阿哥的刀法十分嫻熟沉著,而且那凌厲的舉動背后,隱隱顯示,此人是個冷血狂徒。后來他才從紅龍那兒得知,九阿哥來自一個善于用刀的馬背民族。
自那之后,斯杰潘再也不敢小覷九阿哥,而且他也明白,九阿哥不是石鎖那個無腦的蠢貨,他的談吐動人而且有說服力,但他的眼光卻總是冷森森的。這是個說“不”比說“是”還悅耳的聰明人,要是去干電話推銷,肯定百戰百勝。
斯杰潘一向很緊張聰明人。
九阿哥有著不輸給石鎖的殘忍無情,也有不輸給紅龍的聰明機警,他集紅龍與石鎖的優勢于一體,并且天生就有一種令人臣服的貴族氣質,而這正是他的過人之處。
如今他竟然說,他害怕自己的四哥。
一個有頭腦、知輕重、還能總攬大局的狂徒——這個狂徒竟然也有害怕的人!
斯杰潘回過神來,他聽見九阿哥繼續道:“……我們當時在外面都看見了:他能在一刻鐘之內,一槍不發殺掉瘦猴他們,自己還毫發無損。換了你,斯杰潘,你做得到么?”
這最后半句,著實說中了斯杰潘的心結。瘦猴和耗子曾經是他手下很出色的爪牙,當時他們就躲在不遠處望著小紅屋的動向,當茱莉亞打開門,放俞謹他們進去時,斯杰潘滿以為小紅屋成了囊中之物,卻沒想到不久后,他就眼睜睜看著胤禛和胤祥抬著兩具尸體從里面出來!
想了好半天,斯杰潘才艱難開口:“這么說,你四哥很難對付?”
“我沒見過比他更難對付的人了。”九阿哥斟酌著,他改用俄語說,“一旦把他徹底激怒,不光會給我們增添無窮無盡的麻煩,你也將陷入時刻擔憂安全的糟糕境地,那個堅韌的人,只要還有一口氣在,就會用他想出來的一切辦法,不依不饒實施報復,如同鉆入你睡袋里的南美毒蜘蛛,讓你連喘息的機會都沒有。就算被逼至小紅屋里,彈盡糧絕,他也一定會在自盡之前,毀掉別墅區所有的東西,甚至破壞水源,把那兒變成一片不毛之地。總之,他不會給你留下哪怕一個硬幣。”
斯杰潘**了一聲:“如果他真的是那樣一個人,我們所對付的,差不多就是個撒旦了。”
九阿哥笑起來:“撒旦?你要真這么想也行。可是斯杰潘,從長遠來看,我們的最大目的并不是殺死誰。而是弄到更多活下去的東西,我們的目標是小紅屋。真要讓他毀了小紅屋,咱們就白費力氣了——萬一今年冬天再鬧低溫,咱們怎么辦?”
斯杰潘微微低下頭,他的目光閃爍起來,不知心里在想什么。
“啊對了,”他忽然想起。從口袋里掏出那個棕色的彈力球。“這個東西,你們見過么?”
九阿哥接過來,反復看了看。他搖搖頭,“沒見過。這是什么東西?”
“茱莉亞藏在身上的。”斯杰潘笑了笑,“看來這東西相當寶貴。”
出來的時候,九阿哥悄聲問紅龍。尼祿是誰。
紅龍苦笑道:“一個古羅馬暴君。但我那是嚇唬斯杰潘的,你四哥沒尼祿那么可怕。尼祿那就是個神經病。”
九阿哥翻了翻眼睛:“你又知道了?我四哥難道不是神經病么?”
“真不一樣。尼祿殺了不少人呢,親媽什么的……好吧這個先不提,我是說,尼祿是那種真正殺人無數的君王。用毒酒毒死了他弟弟還說弟弟是發癲癇……呃,例子舉錯了,倒越說越像了這。”
九阿哥嗤嗤樂了:“喏。這可是你說的。”
紅龍尷尬地撓撓頭,又道:“尼祿不光是個暴君。也是個詩人,會很流暢的寫詩……”
“我四哥也會吟詩作賦。”
“他還熱衷戲劇,自己甚至喜歡唱歌。”
“我四哥也愛看戲,他也唱過戲的,我聽他哼哼過。”
紅龍被他給說噴了,他只好說:“九爺,你別和我犟了,這倆真不是一碼事。尼祿為修他那黃金之屋,能把羅馬給燒了,你四哥敢為了拓展紫禁城,把整個北京給燒掉么?”
九阿哥悻悻道:“哼,反正我弄不懂你們那些洋玩意兒,紅龍,等會兒找個人去看看茱莉亞,給她弄點水喝,別真把她弄死了。再一個……”
他停了停,又說:“有傷的話,給她點藥。”
紅龍點頭:“我知道,九爺放心。”
情況發生變化,是在嘉卉死后的第三天。
那晚臨睡前,他們統計人數時,發現少了兩個人。
少了兩個人原本不是奇怪的事,偶爾會有人獨自出去搜尋食物,在外面過夜不回來,也有人長期外出比如安德烈。但是通常出門前,對方都會和斯杰潘或者九阿哥打招呼,說定回家的大約時間。
然而這兩個人沒有。他們在早上,只和同伴說出門轉轉,去弄點新鮮菜葉來吃,一般而言這么說的話,午后就能返回了。
但是沒有。
一夜之后,大家就知道他們的去向了,黎明時分,有人發現,那兩個人的尸首被吊在沃爾瑪門口的梧桐樹上,場面極嚇人,仿佛某種處決鏡頭。
沃爾瑪里一片嘩然!
“這一定是我四哥干的!”九阿哥咬著牙說,“除了他,沒有別人!”
“他這是在警告我么?”斯杰潘似笑非笑,其實心里已經氣得想殺人了!
九阿哥喘了口氣,他點點頭:“這兩天,我們還是小心點好,這只是個開頭。”
然后他吩咐下去,讓所有人多加小心,出門時一定要結伴同行,帶好武器。
防范的加強,沒有起到作用:就在次日,又有兩個人失蹤,很快他們的頭顱就被掛在了沃爾瑪的鐵門上。
第三天.沒有回來的是狒狒。
斯杰潘在沃爾瑪里大罵!狒狒是他的心腹,雖然人很猥瑣,但十分忠心,而且辦事還算利索,是個很有用的爪牙。
失去了狒狒,斯杰潘的很多瑣事都不得不另外找人辦理,這對他而言,太煩惱了。
“不管怎么說,得先找到狒狒的下落。”紅龍安慰道,“也許是他自己走遠了,被野獸給襲擊了也說不定。”
九阿哥坐在一張高背椅子上,他用細長的手指抵著下巴,慢慢道:“也許咱們不用四處去找,明天,就能看見狒狒的下落了。”
九阿哥一語中的。
次日黎明,他們打開了沃爾瑪的鐵門,毫不意外地發現狒狒陳尸于鐵門之外,他的頭部被搗爛,整個人仰面朝天倒在那兒,胸口,有一個刺目的血洞。
就在尸首旁邊的水泥地上,有人留下了兩個大字,看來,就是蘸著死者的血寫出來的。
九阿哥盯著那兩個字,他只覺得周身不寒而栗!
那是他再熟悉不過的董(其昌)體,是他的父親康熙帝最鐘愛的風格,面前的字,一如康熙的朱批,壯滿堅實、力度非凡。
那兩個大字是:放人。(未完待續)<!--ov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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