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5章 世間還有朝小雨
沈煉一笑道:“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知道自己不想要什么,便是立心,只消滿足這條件,無論是什么樣的生靈,都可以稱作人了。”
陳金蟬以為答案很復(fù)雜,卻沒有想到如此簡單,可是稍稍思索,他就明白過來,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或許有不少人能做到,但知道自己不想要什么,怕是能做到的沒有幾個(gè)了。
因?yàn)檫@一切的前提是知道很多,且能拋卻外界加諸本性的虛妄,才能清晰知曉自己想要和不想要的。
師父講立心,實(shí)際上依舊在傳他長生法。
活得久不算長生,只能叫活得久,真正的長生,乃是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以及不想要什么后的與世長存。
如果不明白這一點(diǎn),壽命再久,也會(huì)逐漸麻木,失去自我,與山石草木無差別。
他越是尋思,越是佩服,方才知曉師父為什么受盡了宗門內(nèi)人的愛戴,因?yàn)檫@樣的人你沒法不去敬仰他。
外面飄起了大雪,堆積得足有一尺厚,沈煉走出了竹舍,身上星輝隨之流淌在雪地里,瑩瑩動(dòng)人。陳金蟬卻看到了師父適才寫的兩行字‘靈臺(tái)方寸山,斜月三星洞’。
這是一個(gè)字謎,靈臺(tái)的‘靈’上部和方寸的寸結(jié)合起來就是一個(gè)‘尋’;斜月三星便是‘心’字,因?yàn)樾慕馕鲩_來,正是斜月三星。
合起來就是‘尋心’二字。
師尊是人,已然有心,那么‘尋心’二字便不是為他自己而寫,此間更無旁人,只有他,莫非是為他而寫,但又不對,因?yàn)閹煾敢呀?jīng)跟他講過立心了。
那么‘尋心’的人又是誰,‘心’又在何處?
不僅太乙峰上有雪,即墨峰同樣有雪,鵝毛大雪,在清寒的夜里,格外動(dòng)人。
同樣動(dòng)人的還有朝小雨,在大雪紛飛中,即墨峰空無一人,羅教在魔教出現(xiàn)后,根本沒有抵抗之力,因此朝小雨很是果斷的放棄了所有地盤,讓手下的骨干在天南地北潛伏下去,獨(dú)自留在即墨峰。
她一生中見過無數(shù)雪,但從無今夜這般,有閑心逸致可以靜靜觀賞雪夜之景。
如今心中再無其他,忘卻所有,僅余下觀雪的念頭。
原來全心全意于一件看似微不足道的小事里,竟能獲得極大的愉悅和滿足,這是她從前未曾有過的體會(huì),想來那人定然時(shí)常有這種體會(huì)。
不知何時(shí),天地間飛雪依舊簌簌落下,但她耳中再也沒有任何聲音,在不知不覺間,天地間所有的聲音都消失了。
她深深明白,并非聲音消失了,而是她被人蒙蔽了對聲音的感知。
這件事甚至有些不可思議,因?yàn)檫@就像一個(gè)人,十分清醒時(shí),被人堵住了耳朵,過了好一會(huì)才能察覺。
朝小雨并沒有因此而驚慌失措,或者可以說是早有預(yù)料。
“你快要死了。”
她的眸子好似鍍上了一層水銀,能看穿一切真實(shí)和虛假,因此她看到了說話的人,那是一位很難形容的‘人’,仿佛和蒼茫夜色不分彼此,靜悄悄地沿著即墨峰的山路走上來,帶著無可匹敵的大勢,順著朝小雨的目光,狠狠往她心靈壓過去。
這大勢之中,有滔滔無盡的海洋,火山迸發(fā)的陸地,種種人間末世景象,都可以從中感受到。
朝小雨嫣然笑著,很是傾城,柔聲道:“魔主難道不知,神明不死。”
這個(gè)人自然是衍虛,魔教的教主,青玄在沈煉之前,三千年以降最為出色的天之驕子,甚至在三月三的‘靈臺(tái)論道’之后,將‘沈煉’二字去掉。
當(dāng)今世上,怕是沒有人不畏懼衍虛的天魔妙法,畢竟廣清禍?zhǔn)略谇埃@位魔主甚至可以說憑借一己之力,差點(diǎn)將廣清這堪比四大道宗的頂級仙宗連根拔起。
到如今廣清只余下半死不活的登峰道人和靈光道姑勉力支撐,門下弟子更無一個(gè)成材的了。
這些事方過不久,歷歷在目,但朝小雨好似并無縈懷,為此憂慮和畏懼。
衍虛滔天的氣機(jī),并沒有將朝小雨的心靈沖擊垮,好似清風(fēng)吹拂即墨峰一樣,于此峰無損。
“食氣者神明而壽,不食者不死而神,你要不死,首先就得拋棄人世間的眾生信仰,毫無依賴,方可不死,但你做到了么。”衍虛瞬息間就收回恐怖的氣機(jī),淺笑著說道。
朝小雨并未因?yàn)檫@是事實(shí)就無言以對,而是深深看了衍虛一眼,淡淡道:“原來你沒有把握能勝過沈煉。”
這毫不相干的一句,如天外飛仙般的一劍,毫不容情的劈開衍虛的心靈。
衍虛拍掌道:“你的聰慧遠(yuǎn)遠(yuǎn)超出我的預(yù)料,不錯(cuò),如果衍虛能有十足把握戰(zhàn)勝沈煉,自然不會(huì)拿沈煉的紅顏知己開刀,意圖在‘靈臺(tái)論道’前動(dòng)搖他的心神,但你忽略了一點(diǎn)。”
朝小雨頓了頓,緩緩道:“你想說首先魔主你得是一個(gè)合乎世間邏輯的‘人’,而非天魔,方可以常理推斷,你想說你絕非按常理出牌的人,今夜來殺我,未必就跟沈煉相關(guān)了,也許只是想殺而已。”
她冷靜的剖析,好似在說跟自己絲毫沒有干系的話,背后無盡簌簌的飛雪,亦仿佛在襯托她心中的那片冷寂。
此也讓無孔不入的天魔法,找不到任何可以乘隙而入的機(jī)會(huì),來侵染她的神明之心。
衍虛神情淡然自若,和緩道:“如果沈煉還是‘人’,他不應(yīng)當(dāng)錯(cuò)過你,我在想今夜如果他也在左近,或許是一個(gè)毀滅衍虛的絕佳機(jī)會(huì),而非要去寄希望于將我毀滅在靈臺(tái)方寸山這種地方。”
朝小雨清嘆一聲,幽幽道:“魔主,你錯(cuò)了,你現(xiàn)在眼中的對手只有沈煉,卻忘了世間還有朝小雨,九蓮經(jīng)亦是煉神之法,比起大夢心經(jīng)、他化自在天魔妙法以及沈煉所修的煉神之法,絕不會(huì)有太大的差距。
而且他在我心中有著極重要的位置,所以朝小雨為什么不能為這極重要的人做些什么,比如在今夜讓魔主付出一點(diǎn)代價(jià)。”
衍虛微微笑著,道:“你果然是有心的。”
(未完待續(x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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