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 云翻涌(三)
仿佛睡了很久,感覺自己回到了綿山養傷的日子,躺在彌漫草藥味的屋子里,屋子外頭傳來畫眉鳥的聲聲啼叫。
疲倦的身體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放松,她沉浸在這舒適的世界里,不愿出來,隱約間似乎聽到了有人在呼喚她的名字,“蘇清月,蘇清月,醒過來,快醒過來……”
是誰在呼喊她的名字,這般急切地想要叫喊她,好像一只聒噪的青蛙叫個不停,將她從美夢中吵醒,睜開雙眼,正瞧見曾應一張放大的臉,原來一直是他吵醒了自己,蘇清月揮手抽了一下曾應這場煩人的臉,“啪”的一聲悶響,蘇清月愣了,“你怎么不躲開啊?”
曾應也愣了一下,隨即像小孩子一樣傻笑起來,“打得好,這力度,說明你的身體已經完全恢復了。”
蘇清月低聲嘀咕:傻子。她揉了揉還有些脹痛的腦門,舒緩了一會兒后,打量了一下四周,她并不是躺在清和園的屋子里,“這是哪兒?”
“醫館啊,你暈倒之后,本道士立馬使出九牛二虎之力將你抱起,跑進了這家醫館。”
蘇清月的眼角有些抽搐,心里想著:九牛二虎之力這種詞語都出現了,他是在變相地說她重嗎?
“你不是會岐黃之術嗎?怎么還把我送到醫館里?”
曾應摸了摸腦袋,略帶尷尬地傻笑,“事出突然,本道士也忘了先幫你診脈。對了,蘇美人,好好的,你怎么就突然吐血暈倒呢,本道士和那白胡子老郎中都替你診過脈,發現你是傷著了五臟六腑,但是卻查不出是何物傷了你。”
“為何吐血,因為邪氣入體,”蘇清月回想起那一幕,她壓制輕舟時,那把長劍不停地在抖動,一股寒氣自劍而起進入輕舟體內,涌向了她,若不是她自幼修煉內功心法,邪氣入侵之時,內力能與其抗衡,不然,一旦邪氣入體她便成了殺人不眨眼的妖魔,一思及此,心有余悸。
“曾應,下次碰到輕舟,千萬不可同他動手,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他的佩劍應該是忘歸劍,不知為何,這把名劍如今沾了邪氣,能夠掌控持劍人的意志,使得持劍者變得嗜血殘酷,”
蘇清月想起汴京里流傳的那句話“忘歸忘歸,不見血不歸。”
曾應本來對這個侍衛輕舟就沒好印象,現在蘇清月又被他所傷,而且,輕舟極有可能已經墜入魔道,心下,曾應恨極了衛王,“這位衛王殿下,養的都是些什么人啊!”
“衛王殿下應該不知道這些事,輕舟隱藏得太好了。”涼風習習,本來平靜如許的晴空忽然黑云翻涌,遮住了懸掛天空的烈日,“風起云涌,汴京的蹊蹺之事越來越多了……”
曾應和蘇清月回到清和園時,天已漸漸黑了,在房中苦讀了一日的慶豐,終于出了房間,一天里,也只有晚飯時間,這四個人才能聚到一塊,不得不說盧云陽確實考慮周到,他將自家的好廚子都帶來清和園了,無論在家還是在清和園,他都不缺好吃的食物,今日的晚飯,有五個人坐在飯桌前。
盧云陽很少留在清和園吃飯,今晚的他好像特別的餓,一只手拿著雞腿,另一只手不停地夾菜塞到嘴巴里,這模樣簡直是餓鬼附身。
“盧兄,慢慢吃,慢慢吃,沒人跟你搶,小心嗆到了。”慶豐忍不住出聲提醒,他生怕盧云陽吃得太急了,被嗆著了。
一旁的曾應瞧著盧云陽,胃口大減,再想想當初他在竹屋吃飯的樣子,轉過頭來小聲詢問起蘇清月:“蘇美人,本道士第一次在竹屋吃飯的時候,是不是也這么惹人厭?”
蘇清月喝了一小口湯,說道:“不僅惹人厭,我還得忍住不動手收拾你。”
曾應不好意思地笑了,拾起筷子對桌前的幾個人說:“吃菜,吃菜,花生,多喝點水啊,大夏天的,別因為缺水而蔫了。”
花生點了點頭,她喝一口水又看一眼魏慶豐,喝一口水又看一眼,總感覺看不夠,她的楓哥哥最近一直忙著看書,一天下來都見不著幾次面,她得多看幾眼,最后,在其余三人的眼里,花生喝水的姿勢變成撐著下巴盯著魏慶豐吃飯,目光如炬。
魏慶豐知道花生一直在盯著他看,向來不善言辭的他,也不知道該對花生說些什么話,待他吃完飯后,他轉過臉來認真地對花生說:“花生,等我兩個月,兩個月之后,我就有時間陪你出去玩了,但是,”
魏慶豐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繼續說道:“但是,這兩個月你一定不能夠同我說話,不能夠像剛才那樣看著我,否則我會……”
最后一句話,他沒有說出口,只能藏在心里:夜夜難入夢,吾心淑可知。
滿心歡喜與期待的花生怔了一下,隨即不情愿地點了點頭,她收回她的目光了,不再看向魏慶豐,一個勁地喝水,誰都能瞧出她的不開心。
“盧兄、曾道長、蘇姑娘,秋試即將來臨,這兩月請替我多加照料花生。”說罷,魏慶豐彎腰作揖,盧云陽連忙扔掉雞腿,將魏慶豐扶起,“魏兄太客氣了,不用你說,我們都會照顧好花生的。”
“多謝了。”慶豐一一道謝,然后不再同悶悶不樂的花生再多說一句話,轉身起步走回了自己的房間,背影既落寞又堅定,他要開始秉燭夜讀了。
沒人知道魏慶豐為何對這次的秋試如此的在意,為何這么想要個功名在身,唯有他自己清楚,幼時活在戰亂之際,見到過百姓遭受官吏豪紳的百般欺壓,考取功名,做一個正直的好官,造福蜀地的百姓,這是他自幼的理想。
夜深人靜之時,魏慶豐躺在床上,常常羨慕起盧云陽,家境殷實,弟妹乖順,父親又是居于高位的大官,前程無憂。有時,他也很羨慕曾應,生來就是無拘無束的性格,但求瀟灑一生,日子過得十分的愜意。
他覺著,日子過得最為艱苦的就是他了,身世坎坷,文不如慕華贏得天下文人的仰慕,武不如曾應既能護己也能護住心愛之人。
唯有加倍努力,將所有的希望寄托在科舉,只有功名在身,他才能施展抱負,讓他人刮目相看,待在這些朋友中間才不會覺得自卑,還有花生,他說了要護她一生,唯有位極人臣方有能力保護她。夜深人靜,秉燭夜讀,誰人知道他心中所思,心中所想呢?
“蘇姑娘,曾兄,明天你們可能要隨我進一趟皇宮,衛王殿下掌管御史臺,汴京大小案件皆由他過目、審批,殿下聽聞,”盧云陽瞧了一眼曾應,目光有點躲閃,“聽聞蘇姑娘對護城河一案感興趣,所以特允許二位隨同辦案。”
“什么?盧云陽,你是不是找蘇美人當借口,騙我們兩個隨你辦案的!”曾應聽了盧云陽的話,火氣蹭蹭蹭的往外冒,“好不容易,才擺脫了衛王的糾纏,你居然又把蘇美人送到衛王面前,更何況,在皇宮查案啊,那是什么地方!你想讓我們倆都去送命!”
越想越來氣,曾應脫下臟兮兮的布鞋,伸手便要抽打盧云陽,盧云陽慌忙逃跑,大聲哭喊起來:“曾兄,饒命啊,曾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快點破案而已,讓死者早日下葬啊!”
“閉嘴!你這小子,盡坑害朋友,非得把你打得見不得人!”曾應抓著鞋子,提著褲腿,在清和園里追打起盧云陽,盧云陽哭鬧求饒的聲音響徹整個庭院,從盧府過來的仆人們不忍直視,在廚房忙活的庖廚忍不住感慨:“這么多年了,終于有人收拾這個府上這個魔王了。”
外頭吵吵鬧鬧的,正廳餐桌前卻一片寂靜,仆人們早就將剩菜殘羹收拾去了,干凈整潔的桌面卻趴著一個小小的腦袋,花生還在獨自難過,蘇清月嘆了一口氣,坐到花生的身旁,讓她倚靠自己的肩膀,靠得舒服一些。
“清月姐姐,花生是不是特別沒用,盡給你們添麻煩。”
“不是,花生在我們眼里是最可愛的妹妹,誰說你盡給我們添麻煩的,還記得我們去尋找火焰草那一次嗎?是你打傷了蚌精,救了所有人。”
“可是,我發現你們不再需要我了,特別,特別是楓哥哥,他要當官,他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他不再需要我的陪伴……”
吐露心聲后,花生越發難過了,蘇清月感覺到倚靠自己肩膀的她在抽泣,蘇清月微微嘆氣,花生還是太年幼了,只看見了別人表面上的疏離,卻體會不到別人心底的愛意。
“傻姑娘,以后你就會明白的,你的楓哥哥只是想變得更加強大,然后能更好地保護你。”
手心輕輕地拍打懷中少女的肩膀,抽泣地懷中少女慢慢地進入了夢鄉……
她做了一個奇怪的夢,但好像又不是夢,像是憶起了一件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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