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師妹，不必行禮了，快快過來！”

當了掌門的大師姐，似乎脾氣改變了不少，若是在以前，她絕不會這么對她說話的，也不會伸手把她拉過去。

李滟秋將蘇清月帶到掌門寶座之后，蘇清月第一次知道，原來眉山掌門寶座之后，竟然有一面水紋鏡，李滟秋毫不保留地告訴蘇清月，“歷代掌門人雖然能得到天賜的預(yù)知能力，但是預(yù)知危險的畫面，只能夠在水紋鏡里呈現(xiàn)。”

正說著，李滟秋伸出兩只手掌，手背疊放在眉心，隨后用掌心輕撫水紋鏡，平靜似水的水紋鏡忽然間變了樣，兩人在水紋鏡里，看見了一些可怕的場面。

黑夜里，偌大汴京城被密密麻麻的人包圍了，城門緊閉，底下的人以疊羅漢的姿勢，城墻上的人則在想法子阻撓他們的攀爬，殺戮之戰(zhàn)一觸即發(fā)。

水紋鏡的畫面又開始轉(zhuǎn)變了，剛剛的圍城之戰(zhàn)不見了，這一回的畫面，很是平靜，是大戰(zhàn)之后的模樣，破敗與哀傷，蘇清月注視著這一幕，定神一看畫面中的人，有一個灰衣男子懷抱一個女子，嚎啕大哭，場面甚是悲涼。

蘇清月的心就像被利劍刺中，疼痛不已，即便只瞧見一個背影，但是她認得出這個男子是誰，而他懷中的人……

畫面消失了，水紋鏡恢復(fù)了平常的狀態(tài)。蘇清月久久不忘剛才的那一幕，說話的時候，都還帶著顫音。

“掌門，是叛亂嗎？汴京要改朝換代嗎？”

“不是，是尸鬼作亂，一場前所未有的尸鬼作亂？”

“尸鬼作亂？幼時曾聽師父提起過，很多年前的澤州高平一役，就是因為有人散播尸毒，使得那一場戰(zhàn)役波及無數(shù)的平民百姓，成為了人間地獄。”蘇清月的腦海里，閃現(xiàn)過無數(shù)的畫面，她的師父給她講述過那場戰(zhàn)役，那個故事成了她幼時的陰影。

“小師妹，這次的尸鬼作亂，比澤州高平的那一次，還要可怕，那時候，是師父和幾位得道高人一同鎮(zhèn)壓的，現(xiàn)在，只能靠我們了。”

李滟秋望向蘇清月之時，神情帶著一絲悲憫，做眉山派的弟子，要時刻做好赴死的準備。

在眉山修仙的弟子，一旦入門，便終身是眉山派的弟子，眉山派歷來以降妖除魔、救濟黎民為己任，此次可預(yù)知的尸鬼之亂，不知道將會奪去多少百姓的性命，眉山必須要出手阻止這場災(zāi)難。

念及思及皆是師父的孜孜教誨，以及受苦的黎民百姓，蘇清月跪倒在李滟秋面前，行了一個大禮，像是下定了決心，“但憑掌門人差遣，前往汴京鎮(zhèn)壓尸鬼之亂，蘇清月義不容辭！”

“好，小師妹，那本掌門就下達命令了，蘇清月聽令！”

“蘇清月在此，請掌門吩咐！”

“本掌門將調(diào)派四十名眉山弟子給你，你帶著眉山弟子盡快前往汴京，無論如何，務(wù)必平定尸鬼之亂！”

“蘇清月遵令！”

李滟秋彎下腰將蘇清月攙扶了起來，她看向蘇清月的目光是柔和的，也是哀傷的，如果水紋鏡的預(yù)知沒有出錯的話，這一次，是她與小師妹的最后一面了。

曾經(jīng)，她是如此的嫉恨這個樣樣出彩的小師妹，現(xiàn)在，她就有多懊惱自己，當初的她，心胸太過狹窄了。

“小師妹，師姐真的很后悔，那時候天天刁難你，這幾年，我總算明白了一個道理，師門姐妹不應(yīng)該成為仇人，我們應(yīng)該相互扶持。小師妹，我為我之前所做的錯事，跟你道歉。”

“大師姐，”蘇清月不再喊她掌門，在這里，她們只是普通的師姐妹，這一聲親昵的叫喊，兩個人過去的所有隔閡，盡數(shù)消失了。

眉山有禁令，不許男子進入，因而曾應(yīng)在山下的小鎮(zhèn)待了兩日，終于等到蘇清月下山了，不過，他被蘇清月的陣仗驚住了，下山的不止她一人，蘇清月走在前頭，身后緊跟著幾十個眉山的弟子。

白衣似雪、衣帶飄飄、仙氣縈繞、眉間一點紅，所經(jīng)之處，眾人皆知這是眉山派的人，曾應(yīng)顧不上吃東西了，他牽著小毛驢蹦噠到蘇清月身邊，兩天不見了，他食之無味、難以入眠。

“蘇美人，你終于下山了！我還以為你上了眉山，就不會下來了，正打算硬闖眉山呢。”

蘇清月正指揮著一眾女弟子，采買路上所需的物品，前往汴京至少需要五日，她們必須要日夜兼程，以最快的速度趕到汴京。她這會兒可沒有空搭理曾應(yīng)，眾多女弟子都買了干糧與馬匹之后，她又井井有條地安排一切。

她還得安排幾人前往蜀地尋找青衫老人和丘道長，秫心師太給蘇清月講述過那場戰(zhàn)役，但是卻沒有說過最終平定尸鬼作亂的法子，只是提到過，當年有位青衫公子和一位姓丘的道士一起出過力，師父是沒辦法找到的，但是青衫公子和姓丘的道士，她們還是可以找到的。

當年的青衫公子就是青衫老人，姓丘的道士應(yīng)該是清風觀的丘道長。

蘇清月終于得空跟曾應(yīng)說一下話了，不過，她是讓曾應(yīng)帶幾個人去請青衫老人和丘道長，曾應(yīng)是丘道長的徒弟，他一出面，這位老道長肯定不會袖手旁觀的。

“什么！你讓我去請臭老頭出觀？”曾應(yīng)一百個不樂意，“我離開清風觀快兩年了，老道士還記不記得我是一回事，萬一他記得我把小花拐跑了，非得用捆仙繩把我吊在房梁，吊個四五天，我不回去！我要跟你一起去汴京！”

“曾應(yīng)，大難來臨，你就不能正經(jīng)一點嗎？你的師父知道尸鬼重現(xiàn)，是不可能坐視不管的！”

“我很正經(jīng)，我從來沒有這么正經(jīng)過，蘇清月，你就是想故意支開我，回平山報個信而已，誰去都可以，你怎么就是非要我回去？你到底還有什么事情瞞著我？”

曾應(yīng)緊緊地盯著蘇清月，他要從她的神情上探查出答案，可是她面無表情、波瀾不驚，曾應(yīng)一步一步逼近蘇清月，蘇清月一語不發(fā)地往后退，直到身后無處可退，他將她逼到墻頭。

他低下頭，一股男子溫熱的氣息噴涌到她的臉上，蘇清月的身子不免僵硬了起來，這是第一次，兩人的臉貼得這么近，近到她無法躲避，而她也有了私心，不愿躲避，也沒有像平常一樣將他推開，拔出匕首威嚇他不許靠近。

既然前路是死亡，那她希望多留存一些美好的記憶。

“蘇美人，你肯定有事情瞞著我，在水紋鏡里，你是不是看到了不好的事情，”曾應(yīng)有了大膽的猜測，“你支開我，現(xiàn)在又沒有推開我，是不是因為我會在汴京那場災(zāi)難里出事，我是不是會被尸鬼咬死？”

“是，你會死去。”蘇清月很平靜地說出這句話，讓曾應(yīng)分不清是玩笑還是真話，可是他的蘇美人從來不騙人的呀。

“假如我真的會死，你能不能提前滿足我的一個小愿望？”

“什么愿望？”蘇清月身體不在僵硬，反而顫抖了起來。

在路口等候的眾多眉山弟子，瞧見了這么一幕:蘇清月紅著臉快步地走了過來，而曾應(yīng)的右臉頰則是帶著紅印，一個鮮紅的巴掌印，蘇清月騎上了馬，一聲怒喝，白衣黑馬，絕塵而去。

眉山的弟子，緊隨其后。

而曾應(yīng)則慢悠悠地爬上小毛驢的背，輕輕地拍打小花的屁股，小花則慢悠悠地往前邁開步伐，小花不知道曾應(yīng)是吃錯了藥，他在驢背上發(fā)出一陣又一陣的傻笑聲，還不時念叨:“值了，值了……”

一路上，曾應(yīng)一直在傻笑，而蘇清月則一直在惱怒，每每碰面，她都不理他。

輕舟攜帶著衛(wèi)王的手令，一路上沒有停留，他以前常去永安鎮(zhèn)，從汴京到永安鎮(zhèn)只需兩個時辰，快步加鞭的話，不到兩個時辰，可是天已經(jīng)黑了，識途老馬再厲害，在黑夜里也會失蹄。

因為昨日下了暴雨，老馬深陷泥潭了，拔不出腿，離永安鎮(zhèn)還有一個時辰的路途，輕舟決定棄馬而行。

他在祖輩的口中，聽說過尸鬼的可怕，一只尸鬼一夜之間可以咬死整個村莊的人，但凡有個活人被咬，尸毒就會立即蔓延全身，變成尸鬼，無論是人或畜，只要是活物，尸鬼都會去攻擊。

當聽說永昌陵出現(xiàn)尸鬼之時，輕舟就能想像到守墓士兵與尸鬼廝殺的慘狀。

“臭小子，在我到來之前，你一定要平安無事！”

盧云陽剛吃了晚飯，站在客棧的二樓處吹風，不知道是不是有人在罵他，他接連打了三個噴嚏，打完三個噴嚏之后，鼻子通暢了許多。

“哎呀，奇怪，怎么有臭味呀？”鼻子通暢后，盧云陽聞到了空氣中若有似無的臭味，他不敢相信，又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果然是有臭味，夜風遠遠地將惡臭味吹了過來。

惡臭味代表著什么，盧云陽絕對不會忘記！

可怕的怪物們，要過來了！

“不好，尸鬼們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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