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抱住
旁邊,賀梓汐說著話,抽空朝她看過來,發現美人表妹勤勤懇懇給笨蛋九殿下剝蝦。
她驚了一下,“九殿下能吃蝦?”
“殿下能吃,殿下不挑食。”晏塵時從小碗里抬起腦袋,乖巧的緊。
話音剛落,貴女們目光一致看向桌上的蝦,剛還說著怕弄壞指甲上新做蔻丹的小姐們,都開始動作。
“呀,不早說,九殿下莫急,臣女也來給你剝。”
“這一小盆子蝦,夠咱們殿下吃嗎?”
……
眼看一桌上的貴女都挽袖上手剝蝦,蝦殼堅硬,但方才“嬌弱的”貴女們眼都不眨,剝的熱火朝天,動作豪邁的輕松卸開外殼。
婁無衣沉默半秒,低聲問表姐,“表姐,剛剛她們還說自己柔弱無依?”
表姐動作不停,掰斷蝦頭,高深莫測的看她一眼。
婁無衣:“?”
“美人表妹你不懂,為母則剛。”
“???”
……
你們臨朝的貴女,多少有點東西。
侍衛見怪不怪,臨朝城里,有些名頭的公子,傳言都是儀表堂堂,風流倜儻,競相被貴女青睞,定親的人挑都挑不過來。
自家殿下得個“臨朝第一美人”,本該是受歡迎的主兒,就因為天生性子懶腦子不靈光,偏偏嘴又甜,逢人叫姐姐,活脫脫跟個三歲小孩似的,哪家貴女都把他當兒子看。
只是……
侍衛沉思良久,退到了屏風邊上。
就當他沒這種丟人的主子吧。
-
怕丟人的九皇子親衛險些長在屏風上,四下都在宴會上談笑風生,并無人注意,但他攏大一坨,當然有人能看到,比如不遠處愉貴妃的侍女,就眼尖發現了他。
“娘娘,”侍女俯身貼在愉貴妃耳側低語,“奴婢瞧見那人像是小殿下身邊的以離,您看看。”
愉貴妃不動聲色的瞥了一眼,便看出來人確實是她兒子身邊那個侍衛。
侍女又道,“小殿下又坐在女眷席上,端不知貴女們又哄得他吃了多少。”
以九皇子在臨朝的形象,沒幾個人會懷疑他和哪家女子有私情。
愉貴妃也知道廢物兒子的路數,干脆眼一閉裝不知道。
“沒看到,不管他。”
反正吃不到苦頭。
九殿下沒吃到苦頭,吃的小肚子渾圓,開開心心的要早退,美其名曰天色已晚,到了該就寢的時間。
有貴女勸他,“不合適九殿下,宴會還未結束,您偷跑出去被抓到可不好。”
九殿下皺著小臉,“可是殿下很困。”
“殿下每日都是亥時休寢。”
亥時,婁無衣很快算出亥時是晚上九點到十一點,這么早就睡覺?小殿下很養生呢。
看出貴女們一臉為難,晏塵時好說話的癟癟嘴,十分懂事的坐下。
“好吧,殿下不走就是。”
這么聽話?婁無衣不信。
要是沒見過他在城門口那一遭,婁無衣也會以為他顧及輕重,但九皇子本質上是隨性而為的人,貴女的勸告,應該不會讓他改變想法。
誰知道婁無衣居然猜錯了,那九皇子真乖乖巧巧坐下,老老實實的坐直打盹兒。
婁無衣想了想,猜測這人該不會是懶得動吧?再回憶他剛才的行為,她覺得這個猜測非常合理。
事實上的確如此,既然坐著也能睡,那回不回家也不是很重要,畢竟洗漱對九殿下又是一大難事。
男賓席上,太子晏闕朱的眉頭從開宴就沒舒展開過,他本就病弱,蹙眉便讓人覺得似乎身子不適,偏偏席上就他坐的正,君子簌簌似竹,如玉端方。
“年宴都要結束了,小九還沒到。”
親衛站在他身后,心說九殿下在女眷席上吃得正開心呢。
愉貴妃都不操心兒子,他們太子非擔心九殿下吃虧,天可憐見,偌大的臨朝,誰敢給九殿下找不痛快。
晏闕朱又蹙眉,“你去女眷席看看。”
親衛忍不住瞄了眼自家太子,頗有些欣慰,殿下可算是指了回明路。
“殿下,屬下方才便看到九殿下在女眷席坐著,想給您說,一直沒得空。”
晏闕朱眉微挑,斜了一眼親衛,語氣意味難明。
“你倒是忙。”
親衛忙道,“殿下,老天爺作證,屬下今晚哪有機會近你身。”
晏闕朱眉心微動,也對,這年宴上,他的忙碌程度僅次于禮部尚書,怪不得侍衛,于是擺擺手示意他退下。
親衛剛站到他身后,皇上忽的目光看過來。
“太子,小九怎地沒跟在你身邊?”
“父皇,小九吃飽便離席了。”晏闕朱稍低著頭,唇色淺淡。
皇上是老了,但還沒瞎,記性也不至于差到連人來沒來都不記得。
他那鬧騰勁十足的小兒子若是來,宴會熱鬧程度還能再添幾分,方才皇子敬酒時,他就發現小兒子沒來。
若是尋常宴會便罷,今日可是年宴,如何能讓他這般胡鬧。
許是酒勁上來,皇上招手,對身邊大太監吩咐,說的倒是很陰陽怪氣,但誰都能聽出那點子寵溺。
“去把九殿下給朕請來。”
大太監剛要領命,皇上又像是想到什么,補了句“綁也給朕綁來。”
男客席上的動靜,很快傳到了女眷這邊,婁無衣桌上貴女們左右對視,九殿下在他們這里,皇上打算派人去哪兒找。
“怎么說,”賀梓汐提出解決辦法,“咱們是自己出去告訴皇上,還是等著公公派人來找?”
婁無衣淡淡噙了一口茶,心想她這表姐在正事上倒是很靠譜。
貴女們彼此看看對方,再看向桌邊撐著腦袋打著小呼嚕砸吧嘴的九殿下。
“九殿下睡得正香,現在去跟皇上說,他還能睡嗎?”
臨朝第一美人閉眼睡覺也美得不可方物,沒有睜眼時眉間的妖冶,睡熟后的九殿下更加單純無辜,睡顏乖巧,如同稚嫩孩童。
賀梓汐不由點頭道,“對哦,九殿下剛睡熟。”
婁無衣心說糟糕,媽粉特質能不能別再這個時候上頭啊表姐。
然而,貴女們達成共識,“那等人來找吧。”
婁無衣左思右想,也不明白為什么事情遇到這九皇子戲劇性到讓人覺得離譜,又詭異的合理。
她正思考該怎么解決,余光瞥見屏風旁的九皇子親衛背猛的挺直,見此,婁無衣便猜到有人來了。
念頭剛落,屏風旁出現位面容稍有些寡淡,禮數卻很周全的宮女,她視線在里面巡視一圈,飛快停在九皇子身上,也不忘給其他貴女們欠身。
“別睡了小殿下,皇上正找你呢。”
宮女湊在九皇子耳側,連婁無衣聽著也是耳朵一震,可那睡熟的人紋絲不動,活像是雷打都醒不來。
“小殿下……”宮女嘆氣。
接著,她彎下腰,手上居然使力直指九皇子的耳朵,動作頗為熟練,很有幾分巧勁。
九皇子“哼哼”兩聲往后躲,他那侍衛連忙去扶,剛走到他身后,他又猛的往前一傾,直接扎進了婁無衣懷里。
毛茸茸的腦袋蹭的她下巴有些癢。
婁無衣看戲正開心呢,陡然來這么一出,她依靠本能把人接住,小殿下被抱了滿懷。
她眼眸泛起一絲興致,小廢物睡著了這么乖?
宴上俱是安靜下來,左右看著婁無衣,又瞧了瞧她懷里的人。
那宮女很快回過神,汗顏不已,“恒安王,要不麻煩您幫個忙?”
小廢物壓在她懷里,晃著腦袋嘟嘟囔囔,屏風外觥籌交錯,貴女嬌笑連連,她只覺得有只狗狗在她胸前拱。
不鬧騰,就是有些癢癢。
婁無衣神色自若,“但說無妨。”
片刻后,九殿下好說歹說被哄醒,人還是迷糊著,要人扶著走路,親衛想過來,但婁無衣的衣角被他拽的緊緊的。
走了沒到十步,她感覺肩上一重,小廢物眼睛閉的緊實,睫毛長得眼瞼處落下隱隱綽綽。
女眷席離男賓主客席不遠,半盞茶的時間足夠到,婁無衣側著臉,余光捕捉到了那抹明顯的玄黃。
主客這席上,除皇室子弟外,其余均是朝中重臣,皇上和丞相說著話,側眸看到幾重人影。
“來了,”皇上臉上堆砌的笑意剛起來,人一走近,他瞬間沒維持住。
“無衣,你和小九……”皇上震完驚,重新組織語言,“你們這是?”
話不說盡,余下讓人自己解釋。
上位者慣用話術。
婁無衣臉色都沒變,眼神看向跟來的宮女,示意她來解釋。
“回皇上,恒安王也是無奈之舉,殿下睡覺喜歡抱著東西,方才許是睡迷糊了,就……”
宮女為難的看了看身影交疊的兩人,做出了合理的解釋。
這種理由換做別人很離譜,但是放在九皇子身上,就該死的合理。
皇上神色稍霽,好看了幾分。
“既如此,太子,去把小九扶過來。”
晏闕朱應聲,低低咳嗽了一下,身形卻未停頓,極快地把婁無衣肩上的人輕輕撥弄開,在他腦袋朝后倒的時候,靠近兩分把人接在身前,又對著婁無衣微微頷首。
婁無衣身前微涼,她回以頷首,移開視線。
晏塵時猶然未覺自己換了個懷抱,胳膊一伸,繞在了太子脖頸,似乎是聞見熟悉的清香,又放心的睡過去。
皇上知道晏塵時的作息,心知此時叫不醒人,但又疑心婁無衣如何跟小九攪和在一起。
“無衣啊,你是如何跟小九遇到的?”
婁無衣眼都不抬,一字一句的把晏塵時在年宴上的行為,原原本本的告訴給皇上,最后不忘說一句。
“無衣有罪還望寬恕。”
皇上聽到這話,眼眸劃過一絲興致,隨即被深色代替,看著她問,“無衣何罪之有?”
“無衣不應聽九殿下的話,知情不報殿下行蹤,更不應放任貴女們與外男會面而眷顧私心,二罪難逃,望皇上開恩恕罪。”
這罪名說大不大,真要追究起來,九皇子也難逃其咎,婁無衣并不擔心皇上治罪,她就是想知道,九皇子在老皇帝心里到底有幾分重量。
皇上聽完神色不變,哈哈笑了兩聲,“無衣多慮了,是朕管教不周九皇子,哪里能牽連于你。”
婁無衣低著頭,“皇上圣明。”
果然是個疼愛兒子的好父親么。
皇上對她笑得十分慈祥,轉過臉狀似嚴肅的對著太子道,“年初就讓小九進國子監里好好呆著,這段時間簡直不像話。”
晏闕朱還在拍背哄人睡熟呢,聽到皇上的話頭都沒抬。
“兒臣省得。”
婁無衣不由得瞥了一眼太子,應該不是她的錯覺,事情牽扯到九皇子的時候,太子似乎不會顧及太多,做事也果敢些。
“說起國子監,”皇上話音住了一下,眼里渾暗更甚,“無衣在漠北可有進學堂?”
“回皇上,府里有夫子教無衣認字。”
她這話討巧,單說夫子教字,聽起來便讓人覺得定然不多讀書,便讓皇上覺得漠北蠻荒,比不上臨朝處處私塾學堂,課業必然落后。
婁無衣只是想人設上加點愚笨,卻不知皇上心里怎么想的,居然來了一句。
“眼下離你及笄尚有月余,常在臨朝賦閑雖可,然到底荒度時光。”
“年后,你也到國子監去和皇子們一同上課。”
“好歹是王爺,得了解了解如何治理一方城池。”
婁無衣連忙行禮,擺出一副受寵若驚的樣子,高呼萬歲。
-
國子監分上內外三舍,進入每一舍,都需要通過考試,但上舍相較而言又有些特殊,畢竟能進入這里的人,只有皇室子弟及其伴讀。
考慮到身份,婁無衣直接進入的便是上舍,這般不合規矩,必然會有人在背地里嚼舌根。
但這是后話。
眼下年宴剛結束,婁無衣還在宴會門口,吹著冷風醒神,夜里宮燈明明滅滅,樹影婆娑,照得人影綽綽。
不遠處,愉貴妃帶著宮女過來,她著水藍宮裝,外罩同色系兔毛披肩,額間綴玫紅花紋,端莊中透著絲艷麗,實在是個合格的寵妃模樣。
“王爺……”兮玉小聲提醒。
婁無衣回神,愉貴妃已經行至跟前,她忙行禮。
“快起來小王爺。”愉貴妃掩住嘴輕笑,眼神柔柔。
她打量人的目光毫不收斂,卻不叫人覺得膈應,像是和煦春光乍泄,恰到好處的傾灑。
“真真是結合了你爹娘的優點來長,”愉貴妃神色欣喜得很,瞧不出半點作偽。
她上前兩步,扶著婁無衣手臂左右相看,“眼睛生的和你娘親一樣,鼻子和你那爹爹簡直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好個美人胚子。”
“娘娘謬贊,”婁無衣不好意思的低低頭,“娘娘國色天香,無衣螢火之光不足掛齒。”
愉貴妃笑意更甚,她生的美,一顰一笑都是風姿,不經意間抬手扶鬢,也叫人移不開眼,婁無衣眼神順著看過去,眸底微微一沉。
“前些天便想找王爺你來說說話,奈何年底事多。”她笑得風姿綽約。
“小王爺,年后有空常來風棲宮坐。”
“多謝娘娘厚愛,無衣記住了。”
目送愉貴妃離開,婁無衣眸色更深,她鬢邊的鶴望蘭顏色真是好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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