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87 黑與白的關系
許醇勝到底是沒有去成盛京。
只因時間不容許。
他的兩只膝蓋,幾乎是被郭侶硬生生地給踩癟了、碾碎了,骨肉支離,散如齏粉,一個救助不及時,便是終生殘廢,所以哪還有時間給他千里奔波啊?
這日12點,飯時未過,他便被送進了伍漢市覃華醫院的手術室,開啟了將長達20多個小時的大型手術。
這所醫院已是他們能找到的,能夠及時到達的,附近地域里最好的骨科醫院了,再遠或再好,便再非能力所及了。
一個白發雖蒼蒼,卻梳得一絲不茍的拄杖老人,此刻便坐在了手術室外不遠處的一個辦公室里,身后跟著一個仆從模樣的半百老人,雙手抱腹,不動也不語。
幾個站在他身前的人,一個國字臉的醫生,一個陳武,一個禿頭,則都是低著頭,訥訥不敢言,汗水隱隱,彰顯其懼。
這老人便是許印生。
現年77歲,身骨猶健朗,曾官至胡北一省之長,如今即使是已退休了,也依舊掌有莫大的權勢,門人無數,弟子遍地,故而光是在那一坐,便有龐然之威壓,悄然生成了起來,如山亦如海,堪能懾得人股戰脅息。
“這么說,我孫子這腿,是保不住了?”許印生垂著目光,沉吟了很久,此時卻突兀就抬起了視線,出起了聲音。
“是的,許老。”
“那人下的手太重,令孫的兩個膝關節,都遭遇了粉碎性的破壞,甚至就連最大的骨質碎塊,體積都沒有小指甲蓋大。神經多數斷裂、血管大部分破碎、骨片存在嚴重分離、移位和翻轉……如此沉重的傷勢,想要再接好,基本沒有可能,截肢是唯一的選擇。”醫生答起了言,卻如將頭伸進了虎吻一般,巨大的壓力,使得冷汗一滴一滴地往下落。
許印生閉著眼睛,做了一個深呼吸。
揮了揮手,便道:“行了,你去忙吧。”
“是。”醫生躬身應了一句,抹了抹汗,轉身便走了,“咔嗒”一聲響,便輕輕關上了門,唯恐造成了一絲的驚擾。
外人走了,此間便再復了噤默。
于是呼吸的起伏,便成了僅存的聲響。
“那個人是怎么回事?”良久,許印生闔起了眼,問道。
“是……是……”禿頭男子有些結巴了,越急卻越說不出話。
“是許先生最近看上了一個女人,設了一個局,便把她誘了進來了,但沒料想,那個男人不等這女人被困三個小時,竟就突破了層層障礙,破門而入,救回了他的女人,然后……因為許先生在這男人進門的時候,說了一句要我把他的腿打斷了再扔出去的話,這男人便發火了,說是以血還血,便碾碎了許先生的兩只膝蓋。”陳武的嗓音,倒還算鎮定,一出聲就覆蓋了禿頭男子的結巴。
“你為什么不救?!”許印生雙眼一開,便露出了要吃人的目光,喝道。
“我不是他對手!這人至少是明勁巔峰,我曾一個照面,就被他踢飛了將近十米,后來……后來我求他要斷就斷我的雙腿,他也沒答應。”陳武的頭發里,突然也冒出了細密的汗珠。
“我管他什么明勁暗勁?!我就想知道,我孫子的腿斷了,你的為什么還沒斷?!”許印生頓時吼道,須發皆張,頸紅筋暴。
“哎哎哎,老爺子老爺子,您消消氣,消消氣……”一個西裝革履的中年男人,伴著門嘎吱一聲響,就快步沖了進來,神色慌張地阻起了他爹的大動肝火。
“咚咚咚咚咚咚!”拐杖立時敲得震天響!
“我怎么消氣啊?你告訴我怎么消氣?!勝兒現在就要截肢了!等他醒來,你要他怎么活?!”許印生朝著自己的兒子大吼道,眼眶發紅,瞬間老淚縱橫,明顯也是悲憤到了極點了,連顏面都顧不得維持了。
許家四爺一面捋著許印生的胸背,順著他的氣,一面則在背后做著小動作,示意身后的兩人可以先出去了。
陳武與禿頭本就如坐針氈,此時見狀,當即如蒙大赦,倉倉皇皇,忙不迭就跑了出去了,門一關,便似從地獄回到了人間,渾身都軟了下來。
“老爺子,生氣沒用啊!咱家已經快要衰落了,您就是我們的主心骨,萬一氣壞了怎么辦?”許家四爺苦口婆心地勸著,一邊勸,一邊又向旁邊那老者擠眉弄眼了起來。
“老爺,四爺說的對!”
“小少爺的腿沒了,已是既成事實了,改不了了,我們能做的,便只有報復和安撫了。我相信,以小少爺的能力,是不至于被這一點挫折擊倒的,性情或有大變,但絕不會一蹶不振。唯一的問題,就是要看怎么報復,才能讓小少爺心情好一些……”這人一般都被稱呼為嚴叔,年歲略小于許印生,卻已跟了他大半輩子了,深得其信任,故而話語一出,許印生很快便也恢復了過來,痛苦猶在,但已不再失態了。
許四爺遞出了一張手帕,他接過來,擦了一擦,便就再無了一滴的眼淚。
“老四,你去安排吧。消息就先不要讓老大老三他們知曉了,免得讓他們在這個節骨眼上分心,反又誤了最后一點機會。”他淡淡道。
“好,我立馬去。”許四爺點了點腦袋,便輕嗯了一聲。
……
……
12點40分,許四爺打出了一個電話。
電話的那頭,遠在兩百多里外,卻是一位郭侶久不見的人,接起了電話——巴陵市慧西醫院的房院長。
他正吃著西餐。
包了一整間西餐廳,與他共進午餐的,卻只有三個人,兩個是他的下屬兼保鏢,一個金三,一個銀四,俱被郭侶揍過,另一個則是個穿運動裝的男人,三十多歲的樣子,圓寸,方臉,胡子拉碴,兩眼看似有散光,卻實則犀利異常。
“叮鈴鈴”的一陣手機響,房院長拿了出來,看了看來電顯示,唇角立刻就揚起了一份笑意。
“許四爺,您怎么有空想起給我打電話了?”他笑著接起了電話,金三銀四便也停了刀叉,即時注目了過來,唯獨那個胡渣男,依舊吃得帶勁,干得火熱。
“談個生意。”
“什么生意?”
“幫我綁兩個人,一男一女。”
“哈哈,許四爺真會開玩笑!如果只是綁兩個人而已,我可不覺得您會沒本事干啊。”
話筒里沉默了一會兒。
隔了十幾秒,才傳出了一道頗為凝重的聲音:“男的是個練家子,明勁巔峰。”
聞言,房院長的神情也頓時凝重了下來:“明勁巔峰?!”
“你沒吃錯藥吧?居然想讓我對那些人動手!”他臉上的笑意消失了,語氣也變得不尊重了,聲落,那個對面的胡渣男,便也停了手上的活計,投過來了目光。
“冷義,我這些年可沒讓你少撈啊!”話筒里的聲音也有些不善了。
“那是那,這是這兒。”房院長冷冷道。
“不說廢話,你幫我綁回來那兩人,我許家便全力助你在胡北的事業開拓!十年之內,此約不悔!”話筒的聲音驟然果斷了起來。
這邊卻再沒了回應。
只因這房院長聽了此話,登時也是委決不下,左右為難了起來。
一方面,他出自“那些人”中間,就算出逃了,也沒可能吃里扒外,再回過頭去對付祖輩后人,另一方面,許家雖自許老二死后,就一天不如一天了,卻也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此約若成,助力絕對不下爾爾……
一邊是道義,一邊是利益,哪可輕決?
而適時,正當他遲疑,這餐桌對面,卻又突兀傳來了一道聲音:“我做。”
“你去?”房院長微皺起了眉頭,遽然看向了坐他對首的這個男人。
……
……
下午3點。
胡渣男便從戴著墨鏡的房院長身旁離去了,上了路邊的一輛面包車后,很快就揚長而去,出了巴陵的邊界。
不久,身處巴陵公安局的俞北葭,便也接到了一個電話。
俞北葭這時候正在家里擺弄著一盆花,看清手機屏上的來電顯示后,與那房院長如出一轍的,同樣是現出了一分笑意。
“喂,小胡,有情況了?”她有些欣喜地問道。
“老大,那個最近一直跟著房掣的王偉龍,坐車離開了巴陵了,看那方向,應該是去武監高速那邊了……”話筒里的聲音很小,聽起來有些謹慎。
“武監高速?確定了嗎?”
“呃,不太確定具體的路線,只能確定他的大致方向……你也知道的,這伙人很厲害,小瓜那么機靈,傷到了現在也都還沒好,我們……都不敢跟得太緊……”回應俞北葭的聲音忽有了幾分歉意。
“嗯……我知道了,你小心點。”俞北葭悶了一下,囑咐了一聲,旋即也就掛了電話了。
一口濁氣嘆了出來,她便驀然想起了一些事,想起某個人了,神色一時悠悠,灑水壺里的水,便也漸漸隨著心事晃蕩了起來,一搖,一擺,俱出離了界線。
花上有瓣落,人卻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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