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疫情引起的風(fēng)波很快就結(jié)束了，而我們也被通知照常回去上班。過了幾日，我在下班的路上竟然看到了陳默，不是說他這幾天都送張瀟瀟回家的嗎,怎么還坐地鐵我心想。

        我站在原地猶豫要不要過去打招呼，我和陳默之間的關(guān)系貌似沒有好到那種偶然碰見也要寒喧幾句的地步，雖然我想走過去和他說話，但我的理智卻告訴我我們之間只不過是半個同事的關(guān)系罷了，如果此時上前打招呼，對方又冷淡敷衍，不會太尷尬了嗎？于是，我還是站在了原地一動也沒有動。

        我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那兩次擁抱以及他筆挺西裝上冰涼的觸感，心里竟涌現(xiàn)出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溫柔，我又看了一眼陳默，莫名生怕他抬頭看我，似乎只要他現(xiàn)在抬起頭看到了我，那么我剛剛的想法就會被他看個一干二凈。

        就在這時，一個穿著碎花裙子的女孩站在了陳默面前，她嗲聲嗲氣地說：“陳主管，沒想到能在這兒碰見你呢。”

        陳默這時才從他的手機里抬起頭來，他微笑著說：“車壞了。”

        “啊，張主管車也壞了，你的車也壞了嗎？”

        陳默一愣，然后笑著說：“是啊。”

        “所以你們倆的車是撞到一起了嗎？”聽到那個女孩這么說，我差點笑出聲來。

        陳默尷尬地搖搖頭說：“巧合吧。”他似乎還不知道他和張瀟瀟的緋聞八卦已經(jīng)傳遍了整個負一層。

        然后，陳默側(cè)過臉就正好看到了我，我剛想低下頭裝作看手機，卻被陳默搶先了一步：“林靜？”

        “好巧啊，陳默。”我訕笑著說。

        “我還以為我看錯了。”陳默說。

        那個穿碎花裙子的女孩也轉(zhuǎn)過臉看我，我一看這不就是八卦傳播的始作俑者劉美娟嗎？

        劉美娟笑著說：“這不是田佳店里新來那個林靜嗎？早有耳聞了，上次抓老鼠很厲害。”

        “嗐，那算什么厲害。”我謙虛地說。

        “怎么不算厲害？那只肥老鼠把陳主管嚇得腿都抖了，也就你敢……”下一秒，劉美娟就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馬上停下了嘴，只見陳默的臉一陣紅一陣白似的變換著。

        我低下頭偷偷地笑了。

        到站后，劉美娟逃也似地下了車，她生怕自己再說出什么得罪陳默的話來。

        “你剛看見我了吧？”陳默抬起頭看著我。

        “嗯。”我老實地點了點頭。

        “看見我都不打招呼……”

        “又要開張罰單？”陳默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我接上了。

        “林靜，你什么時候嘴皮子練得這么快了。”陳默無奈地看著我。

        我裝作漫不經(jīng)心地撇了撇嘴說：“你今天怎么也坐地鐵了？”

        陳默嘆了口氣：“張瀟瀟天天叫我下班送她回家，我累了，就推脫說我的車也送去維修。”

        “你……不是對劉美娟說你車壞了嗎？”我不可思議地看他。

        “那是我騙她的，她那個大喇叭……”

        “所以，為什么又愿意告訴我呢？”

        “這重要嗎？”陳默挑了挑眉看著我，我被他看得心慌，馬上將眼神從他的眼睛移到了衣服上。

        “當然重要……”話一出口，我就后悔了，馬上改口：“我好奇而已。”

        陳默認真地看著我，他的眼神深邃，讓人莫名不敢直視。

        “因為我覺得你不會說出去，讓太多人知道張瀟瀟會尷尬的吧。”

        “你對她可真好。”

        “是嗎？”

        我點了點頭說：“會考慮到她的想法。”

        “大家都是同事，不想讓關(guān)系變得那么僵硬……但我又不喜歡她，真讓人頭疼。”陳默嘆了口氣。

        “你不喜歡她？”

        “嗯，不知道怎樣以不傷害她的方式拒絕……”

        “怎樣拒絕都會傷害她的。”我說。

        “所以……只能選擇逃避了。”

        “也不是只有這一種辦法。”我微笑著說。

        “嗯？你還有別的辦法？”

        “可以讓她以為你已心有所屬或是有女朋友了，這樣的話之所以拒絕，并不是她自身的問題，而是你們之間的時差不對等，這樣興許會減少傷害。”我說。

        “有些道理。”陳默若有所思地說。

        過了幾日，等我和田佳下班走出去的時候，只見陳默正赫然立在門前，宛如一尊門神，田佳連忙說：“陳主管，都下班了，還有什么事嗎？”

        陳默說：“哦，我找林靜有點事，你先走吧。”

        田佳充滿同情地看了我一眼，就頭也不回地走了。

        “什么事啊？”我說。

        “一起走吧。”

        “啊？”我傻愣愣地看著陳默。

        “你那天不是說要讓張瀟瀟誤以為我已經(jīng)有喜歡的人嗎？所以陪我演出戲，讓我送你回家，這樣她不就明白了嗎？”

        “還是別了吧。”我滿臉豎線地連連擺手，突然懊悔那天自以為是地給陳默出什么拒絕別人的餿主意，要是讓張瀟瀟知道我搶了她夢中情郎不知道要怎么給我穿小鞋呢。

        “為什么？”

        “張瀟瀟是領(lǐng)導(dǎo)，我怕她報復(fù)我。”我小心翼翼地說。

        “我會幫你撐腰的。”

        見我仍是滿臉的拒絕，陳默說：“我上次可幫你了，林靜，這次你得幫我。”

        “好吧。”我絕望地說，我似乎可以一眼望到得罪張瀟瀟后我在負一層水深火熱的生活。

        果然當張瀟瀟在停車場看見我和陳默時，她那眼里的悲憤幾乎可以霎時間淹沒我，我不禁感到害怕，往后退了兩步，躲在了陳默的身后，此刻的我覺得自己真可憐，明明只是個擋箭牌，現(xiàn)在卻像個怕正房的小三。

        張瀟瀟已氣勢洶洶地走到了我們面前，她聲音顫抖地指著我說：“所以，你拒絕我的理由是因為她？”

        “是。”陳默淡淡地說。

        “你喜歡她？”

        “是。”我沒想到陳默可以回答得這么干脆，有些驚訝地抬起頭看著他。

        “你們在一起了？”

        “還沒有。”

        張瀟瀟自嘲地搖著頭笑了笑，眼睛通紅地看著陳默：“我哪里比不上她？我追了你這么久，就算是塊冰山也該化了吧，可就是捂不熱你陳默那顆心。”

        陳默誠懇地看著她說：“對不起瀟瀟，我沒辦法……”

        “沒辦法接受我是嗎？”張瀟瀟的眼淚順著臉頰流了下來，變成兩行黑色的豎線，她哽咽著說：“從前，我知道你有女朋友，我冷靜，我克制，我努力把自己的感情收起來，像普通同事那樣跟你相處，可是現(xiàn)在你單身，我還是沒有機會，陳默，我究竟哪里不好？哪里配不上你？”

        “瀟瀟，你很好。”陳默真誠地說。

        “可你就是不喜歡對嗎？”張瀟瀟看著陳默，他卻只是半垂著頭不語，我覺得此時的陳默像極了一個做錯事的孩子，雖然他并沒有做錯什么，我深知不喜歡張瀟瀟并不是他的錯，張瀟瀟喜歡上不喜歡她的陳默也并非她的錯，那究竟是誰的錯呢？難道……是我的錯？這個念頭一出現(xiàn)就嚇了我一跳，我實在想不明白自己怎么會攪進他們倆人中間來。

        張瀟瀟轉(zhuǎn)身慢吞吞地走了，仿佛剛剛突降大雨將她從頭到腳、從里到外淋了個濕透，我從來沒見到強硬跋扈的張瀟瀟如此無助與落寞，突然內(nèi)心涌現(xiàn)出一股憐憫，不禁有一種想上前告訴她真相的沖動，下一秒?yún)s被陳默拉住，我愣愣地看著他。

        “林靜。”

        “嗯？”

        “走吧。”

        “去哪？”

        “送你回家啊。”

        “你還要送我嗎？”

        陳默用食指杵了杵我的頭：“傻啊你，看看時間，現(xiàn)在還有地鐵嗎？”

        我慌亂地掏出手機一看，已經(jīng)十一點多，我著急地推他：“快開車送我回家，我爸媽該擔心了。”

        “林靜，我是你的車夫嗎？”陳默黑著臉轉(zhuǎn)過頭來。

        我尷尬地咬了咬唇。

        坐在車上，我用余光看著陳默那張若有所思的臉說：“你真的不喜歡張瀟瀟嗎？”

        “嗯。”

        “真的沒有一點點喜歡？”

        陳默沉思了一會兒后答道：“嚴格來說，也不能說是沒有一點點……做那么多年同事，有相處愉快的時候，只不過是……沒有心動。”

        “心動？”我不禁陷入了沉思，心動是怎樣一種感覺呢？大概就是我初次見到林風(fēng)的時候吧，那一刻的怦然，那一刻的雀躍，像一束煙火，在天空轉(zhuǎn)瞬即逝……

        陳默見我發(fā)呆，側(cè)過臉看了我一眼說：“剛剛我對張瀟瀟說的那些話你不要往心里去……”

        我明白他指的是剛剛張瀟瀟問他是否喜歡我的那些答案，我愣了一下，心里竟有股莫名的失落，但我還是嬉笑著說：“哎呀，我當然不會當真的啦。”

        “嗯。”陳默淡淡地說。

        我轉(zhuǎn)過臉去認真地看了他一眼，不禁想究竟有誰能夠讓這個人心動呢？能被如此理性的陳默喜歡，那人大抵是有通天的本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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