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地一聲，明亮的燈光陡然亮起，劇本殺的游戲進入下一階段。

　　陸希臣被燈光刺激得閉起眼，隨之一股濕熱的呼吸擦過他的臉龐，他的耳邊聽到熟悉的稱呼。

　　“希臣？”

　　是他老板的聲音。

　　陸希臣單腳半跪在沙發里，手撐在沙發背，壓在他肩膀上的手沿著他的手臂曲線滑落，他睜開雙眼。

　　“孟總，希臣是夜宴的服務生……”程序知走到他們跟前，“可是有什么地方得罪到您的嗎？”

　　孟云霄撩起眼皮，表情極淡：“不用這么緊張，我和希臣認識，聊一聊。”

　　程序知看向恢復正常站姿的陸希臣：“希臣，你和孟總認識啊？怎么不告訴我一聲，不然就讓你負責這個劇本室了。”

　　陸希臣剛想解釋：“不……”

　　“游戲還進行著呢，趕緊去查證。”孟云霄打斷他的話，視線掃過待在長桌吃瓜的那些人，“別忘了，游戲輸的人可是有懲罰的。”

　　首先回應的是戚奕，也是陸希臣之前發傳單時，見過的跟在孟云霄身邊的男人。

　　“走唄。”戚奕動了動被拽住的小臂，他的目光觸過緊貼自己的人，隱隱透出不耐煩，眉心的痕跡就和第一次見面的深度一樣。

　　陸希臣這才注意到對方身旁還有個人，可能是燈光昏暗，而這人身高瞧著頂多是一米七五，他沒發現。

　　“好，我就繼續游戲了，其他事希臣你不用管，陪孟總好好聊聊。”程序知說完便走，半點不拖泥帶水。

　　“……”陸希臣。

　　他因孟云霄一句認識，被老板安排得明明白白，今日的工作就是陪好孟總。

　　陸希臣輕吸一口氣，竭力平靜道：“孟總，你還有什么吩咐么？”

　　不情不愿的模樣將孟云霄逗樂了，他眼眸的顏色越加暗沉幾分，緩緩道：“到我身邊坐著。”

　　陸希臣也不矯情，叫坐就坐，但與孟云霄隔了一兩個人的距離。

　　卻是有些出乎孟云霄預料，還以為要費些口舌。

　　“孟總，你為什么要跟程哥說我倆認識？”陸希臣直接問出自己的疑問。

　　孟云霄不答反問：“你很介意？”

　　“倒沒有。”陸希臣心里嘟囔，挺介意的，真是莫名其妙。

　　孟云霄端起茶幾上的玻璃酒杯：“你多大？”

　　“21。”陸希臣。

　　孟云霄：“才工作？”

　　陸希臣拿不準對方問這些是哪種意思，總不能因為他們兩人作為主角攻受，第二次見面主角攻就對他定情了吧：“是。”

　　孟云霄抿一口杯中的酒，若無其事道：“有戀人嗎？”

　　“沒有。”陸希臣略略警惕起來，查戶口么？問那么詳細。

　　察覺到他的戒備，孟云霄笑了下：“我臨時需要接個電話，只好讓你老板替我玩，接完電話游戲也進行了一局，中途也不方便換人，不得不一人待著，是有點無聊。”他搖一搖玻璃杯的紅酒，“結果又遇到了你，也是緣分。”

　　陸希臣注視著他重新倒了小半杯紅酒。

　　“嘗嘗？”孟云霄遞過來。

　　陸希臣：“我酒精過敏，喝不了。”

　　孟云霄凝視他：“真的？”

　　陸希臣扣住孟云霄的手腕，就著對方端的酒，唇瓣靠近杯沿，淺酌一口。

　　眨眼間，陸希臣的臉緋暈飄浮。

　　孟云霄皺眉：“喝不了就說喝不了，我又不是非要讓你喝。”

　　估計是心理作用，陸希臣馬上就感覺到后背泛起癢，所幸喝得少且本來只是輕微酒精過敏，僅僅是紅了臉脖。

　　“需要我送你去醫院嗎？”孟云霄說完以后，干脆站起來，打算把倚坐沙發里的人扶起來，“先去停車庫，我叫個代駕。”

　　陸希臣搖搖頭：“不用，喝點蜜水或西瓜汁，休息一兩天就好了。”他瞧見不遠處擺著的水果盤，“香蕉也成。”

　　孟云霄見他態度堅定，妥協道：“行。”順手給人把香蕉拿來，“吃吧。”

　　陸希臣接過道謝。

　　而在他們兩人交談的功夫，進入道具室的十幾個人迎來夜宴劇本殺的惡趣味，登時雞飛狗跳，制造出的動靜連隔音墻都沒有發揮出作用。

　　陸希臣咽下嘴里的香蕉，跟面露疑惑的人解釋：“應該是鬼出來了。”

　　孟云霄：“鬼？”

　　陸希臣神情無辜：“如果只是簡單地搜查證據多沒意思啊。”

　　孟云霄俊挺的長眉微揚，贊同：“確實。”他慢慢道出這兩個字眼，削薄的唇瓣輕輕開合，跳轉到另一個話題，“你覺得世上有鬼嗎？”

　　陸希臣差不多吃完大半根香蕉，突然聽到人發出此問，有點懵：“？”

　　孟云霄的身影倒映在背后擦拭得干凈的瓷磚上，模糊成朦朧的一大片，頭頂的燈光如實地履行著照明的職責，在地板、墻面投射出無數折射的光線。

　　陸希臣想到了自己，他不清楚自己到底算是個什么東西？應該是可以穿梭世界的鬼魂一類吧。

　　“孟總看重玄學？”陸希臣掩下心底的情緒。

　　孟云霄朝陸希臣湊近些許，理所當然道：“我看重科學。”

　　陸希臣不禁往后側開，結果對方居然追了過來，低沉的嗓音同時鉆進他的耳中，伴隨著道具室傳來的尖叫，不容置喙地響徹他的腦海。

　　“你躲什么？”

　　陸希臣滯在原地，他聞到葡萄紅酒的醇香，恰到好處的濃淡，他既不羞澀也不惱怒，平靜地看向逼近的人，他不覺得將將兩次見面，對方就會對自己生起非分之想，倒想瞧瞧這個人要干嘛。

　　他的表現令孟云霄心中閃過一絲不明情緒，稍抬起眼瞼，兩人四目相對。

　　孟云霄認為小貓會嚇到炸毛，或是害羞地逃走，卻沒有一次期望是如現在這般堪稱從容，就像是久經情場的老手。

　　陸希臣看著面色突然黑下來的人，不明所以。

　　“我臉上有東西？”陸希臣盡管不清楚對方為何停止動作，但也不能就這么緊挨著僵持，尋了個由頭打破古怪的氣氛。

　　孟云霄拿起茶幾上的玻璃杯，一口飲盡。

　　空氣中的酒香濃郁起來。

　　陸希臣頓覺不妙，可在他想出合適的辦法前，那忽然灌自己酒的人扭頭望向他，他注意到對方的喉結滑動了幾下。

　　“孟總？”陸希臣小心道。

　　“啊啊啊啊臥槽！”

　　砰地一聲，木板門被撞破，沖出來一道黑影，邊跑邊發出慘叫。

　　陸希臣和孟云霄默然地看著突然冒出來的人發瘋，眼神透出相似的一言難盡。

　　“孟筠。”孟云霄一把拽住跟無頭蒼蠅一樣的人，他大概沒想到這個與瘋子無異的人會是自己的表弟，臉色不太好，“那鬼是工作人員假扮的。”

　　孟筠眼泛淚花，臉頰酡紅，神色恍恍惚惚，被孟云霄逮住后，稍微冷靜點，但仍舊哭唧唧道：“云霄哥，里面好可怕，我沒聽說過搜證據還有鬼來追的！”

　　“嗚嗚嗚，要是早知道，我就不來啦。”

　　孟筠很傷心，很難過，很害怕，全身瑟縮想要縮進自己哥哥的懷里，尋求安慰。

　　“戚奕出來了。”孟云霄嫌棄地扒開要撲過來的臭弟弟。

　　旁觀的陸希臣發現在孟云霄說出戚奕二字后，孟筠神情大變，眼淚收回去，整個人也不慫兮兮了，轉身面對陸續出來的人時，狀態猶如甜品蛋糕店里用來吸引客源，擺放在玻璃專柜里的精品模具，散發出快來關注我的信號。

　　陸希臣：我好像明白了什么。

　　然而，當他把視線從孟筠身上移開，卻是撞入幾雙朝他瞟來的意味不明的曖昧掃視。

　　陸希臣一愣。

　　他還不了解自己當前的狀況，喝過酒的他，眼尾抹著淺淡的潤，嫣紅的嘴唇合得并不緊密，一呼一吸間讓人忍不住想要窺探到里面的甜蜜，玉白的臉染著胭脂色，遞減著蔓延至漂亮的脖頸和鎖骨。

　　這么一副被狠狠欺負過的模樣，難以不令人聯想到旖旎的畫面。

　　“怎么才五個人？”沉浸在心虛尷尬中的孟筠，沒注意到陸希臣，瞥過明顯撞破的房門，出聲詢問道。

　　有個穿著破洞牛仔褲的男生回答：“我出來前好像看到有人蹲在墻角。”

　　“……”

　　眾人望著黑洞洞的走廊入口。

　　“咳，搜證時間還有十五分鐘，等他們自己出來吧。”戚奕理了理自己的衣袖，將本就平整的衣服拉扯得更加整齊，他完全忽略明晃晃對自己表示好感的孟筠，把目光凝到孟云霄臉上，停頓不過一秒，便扭轉到陸希臣身上。

　　關注著他的孟筠臉色瞬間陰沉，也跟著他將目中焦點聚集到陸希臣這邊。

　　陸希臣：……感覺自己正被掛在火架上烤是怎么回事？

　　戚奕走過來，清淡的神情柔和許多：“你酒精過敏？”

　　聞言，陸希臣微露詫異，注意到對方掃過自己手中還沒來得及丟的香蕉皮。

　　陸希臣預感到什么，微微側頭，一只冰涼的手貼上他的肌膚，流連至他的肩線。

　　他嚇了一跳，問就問，沒必要上手吧，趕緊退離開對方要伸進領口的手。

　　可惜他是從虎穴跳進另一個火坑。

　　“戚奕，你看上他了？”孟筠不加掩飾地嫉恨，使陸希臣打了個寒顫。

　　戚奕理也不理，只盯著陸希臣：“嚴重嗎？”

　　陸希臣立時搖頭，后退半步，想要離開對方的視線，你趕快別再關注我了，我怕到時候不是酒精過敏嚴重而是四肢受損嚴重。

　　余下的幾人眼觀眼鼻觀嘴，不敢亂瞄，深怕火燒到自己身上。

　　想來不是第一回見識此前的修羅場，每個人都仿佛被荼毒過的明哲保身。

　　戚奕又問：“我車里有抗過敏的藥，你需要么？”

　　陸希臣已經挪到孟云霄背后，香蕉皮也扔進了垃圾桶：“不用麻煩，我現在好多了。”可別再跟我說話了，看看你身邊的追求者吧。

　　“藥還是在醫生囑咐下服用比較妥當。”誰也不曾料到的人開口了，居然是孟云霄。

　　聽起來這意思挺維護陸希臣的——主要是，孟云霄竟然為一個外人和戚奕頂起來了？大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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