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煙離要的就是這種效果。

        人是一種天生的多疑動物。有時候，即便你把話說的千真萬確，對方也尚存三分疑心，何況這種模棱兩可的描述。

        估計現在所有人心里都認定，秋煙離看到的那個人，必和蓄謀毒害汐云的兇手有關。

        最先反應過來的是那個勇敢發聲的宮女，她抬手指向擺在某個不起眼角落的紅木食盒：“公主看到的可是那個？”

        秋煙離辨認許久，不太敢確定：“昨夜天太黑，我沒能看仔細，但跟這個很像。”

        又是一個模棱兩可的回答。

        于是所有人再次認定，必是那個食盒無誤。

        元起庸命太醫將那食盒里的所有糕點都拿出來檢查一遍，眾人屏息靜聲等待結果的時候，魏皇后攥著手里的錦帕，兩只眼睛死死盯在那個食盒上，動蕩的瞳孔出賣了她惶恐不安的內心。

        秋煙離看在眼里，無聲冷笑。

        她果然沒猜錯，那個食盒，根本與莫貴妃無關，而是魏皇后假借莫貴妃的名義送來的。

        為的就是一石二鳥，既陷害了莫貴妃，又可以落落秋煙離的威風，以解那日她當眾與她作對之仇。

        可惜她千算萬算，只算漏了一點，秋煙離會醫術，尤其經過這段時間的惡補，有毒無毒她一聞便知。

        所以她才將計就計，把這份“天大的賞賜”轉送給了汐云。

        你不是要一石二鳥嗎？我就讓你們狗咬狗，兩敗俱傷！

        眾人各懷心思間，太醫已經證實，那些糕點里確實摻放了百日散。

        元起庸轉向秋煙離，鷹似的雙眸下有刺骨殺氣：“公主可有看清送這東西的宮人長什么樣子？”

        秋煙離做苦惱狀咬了半天手指頭，最后還是遺憾地搖了搖頭：“真沒有，但我記得，那個人好像是從甘露殿的方向過來的。”

        “甘露殿”三字一出，眾人皆面露驚詫。

        甘露殿是莫貴妃的寢宮，難不成這事與莫貴妃有關？

        跪在地上的宮女卻發出了異議：“不對，送東西過來的人明明白白說了，那是皇后娘娘賞賜給公主的。”

        “胡說！本宮什么時候……”魏皇后急急為自己辯解。

        卻被元起庸一句話打斷：“讓她說完。”

        那宮女跪伏在地上，把事情的來龍去脈仔仔細細向元起庸交代了一遍，

        所有人聽完都沉默了。

        這事情可棘手了，總共就兩個證人，還都各執一詞，牽扯的又是后宮中最舉足輕重的兩位，就眼下這情況來看，你說是誰陷害誰好像都有些牽強。

        再者說了，雖然在后宮之中勾心斗角，明爭暗斗都不是什么稀罕事，魏皇后和莫貴妃又積怨已久，暗地里使些手段陷害對方都很正常。

        但宮里誰人不知，汐云那可是元起庸的心頭肉，還從來沒人有那個天大的膽子，敢把齷齪念頭動到這孩子身上。

        魏皇后和莫貴妃自然也懂，她們既是宮中老人，又都是人精中的人精，按理說不該犯這種低級錯誤才是。

        元起庸自己也拿捏不準了，索Xing給她們一個機會為自己辯護：“你們兩個自己說，怎么回事。”

        魏皇后做賊心虛，最先穩不住了：“陛下，陛下你一定要相信臣妾，臣妾對汐云一向視若己出，怎么會做這樣的事情呢？肯定是莫貴妃，她素來與賢妃不和，必是她想用這樣的方式陷害臣妾，挑撥我二人關系不和，然后達到她不可告人地目的。”

        莫貴妃當然不會坐以待斃，立刻反擊：“臣妾倒想聽皇后娘娘說說，臣妾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魏皇后仰起頭，對她怒目而視：“那只有你自己清楚！”

        “我清楚？”莫貴妃嗤笑一聲，紋絲不亂不急不慌的冷眼回視：“我只清楚，北離公主剛才說的是‘好像’，她‘好像’看到那個人是從甘露殿方向過來的。夜深燈暗，是人都難免走眼，更別說東西六宮伺候的宮女加起來，沒有上千，都有幾百，究竟是不是我甘露殿的人也未可知，即便那個人真是從我的甘露殿走出，那便是得了我的授意嗎？不一定吧。反觀皇后娘娘您，那才是要人證有人證，要物證也有物證，都已經如此證據確鑿了，卻還口口聲聲誣賴是臣妾所為，原來一國之母的風儀典范就是如此嗎？”

        魏皇后被堵得啞口無言，胸膛劇烈起伏，青白交加的臉色頗為嚇人。

        略勝一籌的莫貴妃得意暗笑，轉頭望向元起庸時卻又換上滿目凄然。

        只見她邁前一步，盈盈跪地，前一刻還傲氣十足的臉上說話便落下淚來，“陛下，臣妾是什么樣的人，您最清楚，如果臣妾做了，臣妾絕不否認！”

        元起庸沉默。

        即算莫貴妃如今的年紀早已風華不再，但她保養得宜的臉上仍依稀留存著年輕時的韻致。

        俗話說“美人垂淚，梨花落雨”，元起庸不禁有些心軟。

        莫貴妃見自己的計謀起效，話鋒一轉，開始以牙還牙：“再說了，如果非要說這后宮里，真的有誰看別人的孩子一萬個不順眼，那就只有皇后娘娘您了。”說著，她側轉身子，居高臨下睨著魏皇后，臉上凄然依舊，言語間卻隱含凌厲：“您早年痛失愛子，為此心有郁結，至今難以釋懷，所以她看不得別人母慈子孝，兒女承歡。本來，這些臣妾等都能理解，但您不能遷怒汐云啊，這孩子從來單純，對您也是孝順恭敬，您這么做，就不覺得內心有愧嗎？”

        這下魏皇后徹底慌了：“你胡說，我看汐云不順眼，是你看汐云不順眼吧？汐云三歲那年，你嫌她的哭鬧聲聒吵，故意買通Ru母，給汐云喂食烈酒，害得這孩子高燒三夜，差點沒命，你以為這些事我都不知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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