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你叫什么名字?——懷鯉
傘不見了。
那把月白底繪青藤的傘不見了。
她這傘還未還給那少年呢。
傘就消失了。
從樓上客房里出來下樓之后,掃視大堂一圈,江挽月就發現了此事。
小二連連致歉,客棧老板也說愿意讓他們不要錢地多住。
他們不知道那并不是江挽月她的傘。
江挽月覺得奇怪,店小二也覺得奇怪:
這傘它又不是自己長了腿,他們客棧晚上門也關得牢牢的,這傘怎么就突然不見了呢?
今日鳳玄離與江挽月在客棧大堂里用的早點。
“總不會是自己消失的吧?”就跟傘的主人,那如翡少年一般。
江挽月不解。
她不覺得是客棧里有人把那傘給偷走了。
在這點上,鳳玄離與她看法一致。
客棧大堂里只有稀稀數人,在除了江挽月沒有其他人注意到的時候,紅衣公子從袖中放出了一只紙鳥,雪白的紙鳥一出他的袖子就化成一只很小的黑羽雀兒,撲翅飛了。
“這是?”少女問他。
“它會替我們看看那把傘是否在這客棧中的。”
看遍這客棧里的每一個角落。
鳳玄離對傘不關心,但既然江挽月關心,那他便替她找一下。
早茶還未吃完時,那黑羽小雀兒就飛回來了,又化作了雪白的紙鳥。
雪白的。
上面什么也沒有。
“看來那把傘并不在這客棧里。”
紙鳥停在木桌上,少女把已經不動了的它輕輕拾起,捧在手心里看了又看,然后還給了鳳玄離。
“那,難不成真是自己消失了?”少女輕蹙眉。
拿的人家的傘,肯定要還回去的。
現在卻沒了,這不好。
“……紙做的鳥也能飛,難保傘不會自己長腿跑了。”紅衣公子話中似乎有話。
“你是說,或許——”
“若想那把傘再回來,不妨再在雨中失傘?”鳳玄離悠然道。
近日這少雨的小城里雨下得不尋常,不知為何消失不見的傘亦不尋常,不尋常的事多了或就有古怪在里頭了。
鳳玄離與那本書之間不能感應,他猜測這或許與他們要找的東西有關,如果無關,那也可能是其他什么在作怪。
"好,就如此去做。"鳳玄離的提議,是少女在聽了他的猜測后,也想到了的。
既然不知道該如何主動地去找,那不如再讓她遇到同樣的境況試試看。
……
……
灰青色的天。
淅瀝小雨。
少女與鳳玄離執一把傘出現在雨中。
少女與青年身長不同,因而那傘向少女那邊偏去。
其實全偏去亦無妨,身為妖仙,火海刀山亦可破,何況這點小雨。
不過若只讓少女執傘,接下來的戲就不好演了。
江挽月與紅衣公子共執一把傘,她仰頭望他。
仔細想,她鮮少與他靠得這般近。
毋庸置疑,鳳玄離長得十分好看,恐怕她再也不會見到比他還璨若星辰、明如繪卷的男子。
少女仰頭看了他一小會兒。
“在看什么?”鳳玄離淡淡地問她。
“我在想,妖化作人形時,是為何會長出那一副樣子來的呢?”
妖化人形的長相,是如何被定下來的呢?
比如走獸,獸形時丑陋,化人也丑陋嗎?
原本就好看,化人后也好看嗎?
“是那時想化成何樣,就能擁有何貌嗎?”
……她原來是在想這個。
“我生來,便已是人形。”
鳳玄離的父母都是修成人形已久的大妖,他是沒有體驗過修成人形這種事的。
紅衣青年低頭,此時江挽月已不再望他了。
他只能看到她頭頂柔軟的頭發,還有在涼風中輕飄的系發緞帶。
原來她方才看他,只是在想妖化人形樣貌何定……
心中十分難得地因此而生出一絲不悅,卻又極快地消逝在細雨里了。
之后,如同在客棧中所說一般,紅衣公子湊近少女耳畔,與她說了什么,少女點點頭,他便執傘離去了。
少女待在一處屋檐下等他。
周圍冷冷清清,她似要在這里等他回來。
江挽月在檐下踱步,時而低頭若思,時而望向外頭灰青色的天空。
一開始她還很有耐心的樣子,可隨著時間流逝,少女的腳步變得越來越快。
她做出了因焦急而等不下去于是準備自己出去在雨中找的樣子。
江挽月望了一眼天,攥了攥手心,準備向外踏出去。
“姑娘,外頭有雨,如若……可帶上我這把傘。”
少女轉過身去。
她聽到了自己想聽到的聲音。
清澈的、從雨水打到傘面上的聲聲中透過來的、溫柔的少年聲音。
是那個之前給她傘的少年。
這次,他還是打著之前的那把傘。
難道,那把傘之所以會從客棧大堂消失,是因為被它原本的主人取走了?
……其實這次她看著焦急,卻分外留意了。
正是因為有了那種鳳玄離說的猜測,因而她才分外留意了。
這少年出現之前,她沒有聽到一聲腳步聲。
一聲也沒有。
如若是常人,又不像她這次格外留意,在這雨聲的掩飾下,是不會發現的。
但少女她發現了。
……果真,他并非常人,或者根本就不是……么。
這少年就像青藤一樣,對,面對這樣似乎再多看他幾眼、再多聽幾聲他的聲音,他就能像青藤爬上白墻一樣溫柔地爬進人的心里的少年——
江挽月此時心中已經沒有一絲躊躇。
她把手伸了過去。
她不知道,這少年天然對她有著好感。
并非是因為樣貌而產生的好感。
所以上次才會在她需要傘的時候,將傘給她。
所以這次見到她要冒雨前行,才會再次出現。
江挽月把手伸過去,看似是要去接過那把熟悉的傘。
月白底青紋。
然后她開口了,朝那少年道:
“其實,你并非一般人吧?”
她這還是保守地說的,她更想知道這少年到底是不是人。
“姑娘你——”那少年微驚,傘遞到了中間手又停下了。
他沒料到少女會這樣直接地問他。
江挽月之所以會這么問,也不怕這少年再度突然消失,自是因為有鳳玄離在。
看似離去,其實鳳玄離根本就還在附近。
少年臉上顯出躊躇來,傘還未到江挽月的手中,他便將手往回縮。
江挽月眼疾手快,立即抓了過去,不過,抓的并不是那把要被收回的傘,而是那只就要完全縮回去的手。
“好涼!”江挽月一觸碰到這少年的手就下意識發出一聲輕呼。
這,怎比雨水還要涼。
雖不是刻骨的冷,但這手,不是正常人的手吧?
聽她一聲驚呼,少年用力地想把手抽出來。
“不、不,”江挽月以為她下意識的話冒犯他了,“我是說,我抓著你的手,你手就不涼了。”
這樣的話脫口而出。
她想要留住這少年。
因為方才一觸碰他,她就感受到了,那到這座小城之后一直都沒有清晰地感受到的,書的氣息。
直接觸碰才終于清晰感知。
……書?
“附身”?
這少年會是也和之前人面狼一般是被書里飛出的故事給“附身”了嗎?
少年聽了江挽月的話卻更用力地想把手抽出了。
“多有得罪,但我有話想要問你,很重要,我沒有惡意。”江挽月趕忙把自己覺得此刻應說的話簡略說出。
少年聽罷看著她咬了下唇,此時四下正無人——
?
!
江挽月只感覺手中忽然一輕,低頭一看什么也沒有了。
那少年的手,竟化作了金色的煙!
迅速地從她的手中脫出去了!
金煙?
她所熟悉的金煙?
那本她與鳳玄離要找的書里的東西飛出去才會化成的這種金煙。
而且,與以往不同,這次這少年,竟直接全化為金煙意欲飛走了。
不是“附身”?
腦海中這樣的想法一掠而過。
江挽月想要去抓金煙。
可她哪抓得住煙。
金色的煙正要在雨中飛走,此時,不知從何處來的一縷風卻化作風繩擋住了它的去路。
不僅如此,還有更多細細的風繩飛入雨中,迅速地織成了一張網,將金煙籠住。
金色的煙竟無法從這樣一張網中脫身。
而后紅衣公子才在雨中現身。
“哦?原本以為多是其他什么使這里異雨久留,卻真是從書里出來的精怪?”
他輕揮扇,將少女方才因著急踏出檐下而沾上的雨盡數揮去。
身為妖仙的鳳凰經歷得多,也知道現在看似無害的東西,不抓住說不定就會留患,因而直接驅風將金煙束至他手上浮現的書中。
金煙不敵他,落入書中。
然而——
“白紙?”
“哦?無字……”
什么字也沒有浮現?
什么故事也沒有?
什么,也沒有?
只是一張白紙?
這——
“這是怎么回事?”而在鳳玄離放松對風繩的控制后,少女還看到那張白紙又欲化為金煙離去。
“看來至少對于它,只是抓住尚不行。”鳳玄離看向少女:
“如何?挽月,你來決定,是‘殺’了它還是——”
少女立刻拽了拽他的袖子,鳳玄離低頭時見她輕皺眉、抿唇。
真是鮮少見她這般,紅衣公子輕笑:
“那就把他先放出來。”
他亦認為,或許應該先搞清楚這事由來,再回收。
鳳玄離不再驅風。
只見這張白紙全化為金煙,就要飛走。
“……等,等等!”
江挽月還想趁此機會說些什么,卻又一時不知該說什么最好。
“你,你叫什么名字?”
最后竟只問出了這樣的話。
金煙遠去。
“懷鯉。”
最后少女只聽見了這兩個隨雨遠去的字。
那少年走了。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為何無字?
他竟不是被“附身”?
江挽月又想起什么,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
“我之前是不是太唐突了?”
不管對方是男是女,上來就抓住別人的手,是否冒犯?
不太好。
……
雨由青天來,落至青石階。
少女和紅衣青年分執傘回去了。
路上,鳳玄離瞥了一眼自己的手:
……
不知這次的“故事”,又會是怎樣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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