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等你千百度
接著。
有個老婆婆來找田漁歌,老人家看起來歲數很大,眼角、嘴角滿是皺紋,其他地方也皺巴巴的。但是眼睛很亮。像夜空中的星。
弓著身子。
拄著拐杖。
走的很慢。
她興沖沖的看著田漁歌,精神更好了:“好長時間沒見你啦。再過些時日,老屋外的槐樹就要開花了。到時你可一定要來啊。嘗嘗我做的槐花拌面。別忘了啊。”
田漁歌點頭:“嗯。一定去。”
老婆婆:“我讓孫子在屋東邊空房壘了一個炕,挺大的,能躺下好幾十個你呢。以后你去我們那,就有地方住了,住多久都么問題。”
田漁歌:“恩。”
老婆婆看了一眼田漁歌,目光中滿是殷切:“那就說好了,你可一定要來啊。”
田漁歌:“嗯。”
她很喜歡婆婆。
樸實又嘮叨。
聽婆婆說話,總覺得心里暖暖的
接著。
有個背負長刀的少女來找田漁歌。
她:“田姐姐,你怎么在這。”
田漁歌:“經過。”
田漁歌:“你呢。”
她眉目間迸發出耀眼的神色:“我要從軍!”
一將功成萬骨枯。
她想為將。
如果不能,馬革裹尸也無妨。
她看著田漁歌,揚了揚眉,臉上是極驕傲的神色:“等下一次見面,我或許已經名揚天下了。到時候你可要好好的夸我。”
田漁歌失笑,真是個孩子。隨即點了點頭:“好。”
哪怕籍籍無名,也值得這世上最好的贊美!
在天倉國男扮女裝從軍,幾乎是行不通的,報名雖然沒啥門檻,偽造個身份,混也就混進去了。但入營后免不了被查驗身體。
實際上也沒啥必要。
一直都有女子軍。
少女揮了揮手,負刀離開。
紅衣男人整個人都不好了。不一樣,和他預想的一點都不一樣。他本以為,會有很多人湊上來,罵田漁歌丑八怪。結果呢。
都是熟人!
沒有一個人提美人榜的事情。
全在嘮嗑。
他就納悶了,她哪來這么多老相好?男女老少都有!
有想讓她當娘的。
有想給她做飯的。
有要跑去當兵的。
人緣好的離譜。
離大譜!
紅衣男人看著田漁歌,沉默了一會。本以為有謝小紅這個靠山,大半個江湖,她都可以橫著走了。如今看來,倒是他算漏了。
肯為田漁歌出頭的,絕不可能只有一個謝小紅。
以后再接到綁架田漁歌的任務,還是別接了。招來的麻煩,絕對比掙的錢多。
不合算!
這才見了三個老相好。
一個是赫赫有名的鑄劍師,寡言少語,千金難買他愿意。
一個是喜歡豢養毒蛇的杜婆婆。
一個是狂刀門的少主。
田漁歌這種人質。
有幾個人綁得起!
高手榜,別說前三十,即使前一百,都沒有田漁歌。沒有任何一個殺傷性強的武器掛在她名下。她爹是文臣。都說百無一用是書生。
這誰不以為,是個軟柿子。
結果呢?
她和程云棠真的很不一樣。
程云棠是烈日驕陽,只要站在那里,就能奪盡別人的目光。在眾目睽睽之下閃耀。
她不一樣。
乍一看是個無根浮木,是浮萍,是雜草。
就很不起眼
相處久了才發現,挺特別。
!!!
幾日后。
抵京。
戶部尚書的府門前。
田漁歌看著一身土紅色的男人:“我到家了。”
紅衣男人哦了一聲。
她轉身。
“為何,你從來不問我的名字。”一道男聲從身后傳來,裹著些復雜的情緒。
“不重要。”她走上臺階,很慢很穩。
推開大門的剎那,田漁歌突然扭頭,看著站在原地的紅衣男子。
他驀地,心悸了一下。
她終于忍不住,要表白了嗎。
可惜,他得拒絕。
田漁歌當然不明白他心中起伏,她想問的是:“你真覺得自己是人間第一美?”
他心一沉。我什么都準備好了,你就只想跟我說這?腦子是不是壞了。
他:“那當然。”
這話,田漁歌是信的。認識這么長時間,她深刻的覺得,他是真的對自己的樣貌極度滿意,不是耍嘴皮子圖個爽。
她:“除了你自個兒和程云棠,你還覺得誰好看?”
他不假思索:“沒了。”
他喊過她很多次丑八怪,她快要煩透了。現在,她打算說出心底話:“你真的從來沒發現,自己審美怪異?”
他:“你說我,有眼疾?”
她:“恩呀。”
他瞬間不想說話了。
她更不想聊。
田漁歌敲了敲門,很快,有人來開門。她定住了,眼底的淚突然不受控制的往上涌,順著臉頰滾落,打濕了衣服。她伸手拭淚:“爹。”
她好像不是個愛哭的人,可這一次,眼淚不聽話,不斷的跑出來。
家里還有一些別的人。可這么多年,每一次敲門,站在門里迎接她的,永遠都是爹。
以前,總以為爹很閑,這一次她好像明白了。
爹不是閑。
而是一直在等她
以前,看到爹后,她會驚訝一聲,\''咦,爹你在家啊\''。
然后蹦跶著去找吃的。
現在,她伸手,抱住了他:“爹,我想你了。”
田格沒說話。
硬生生逼回了眼底淚意。
他在這扇門后,等了很久。日日夜夜的盼著她回來。很多時候打開門,見是旁人,只能匆匆掩去失落。繼續枯等。
他不在乎失落了多少次。
只要她肯回來
養了十年的閨女,第一次說想他了。第一次。他開心極了。終于體會到喜極而泣是什么感覺。她從來沒抱過他,說這么可心的話。從來沒有!!!
好久后,田漁歌才撒手。
進府后。
田漁歌:“爹,我餓了。”
田格:“你等會。”
說著就去了廚房。
飯菜上桌的時候,田漁歌笑嘻嘻的。她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不管是夾生的米飯,還是甜的齁人的菜。她都不能嫌棄。
大不了少吃點。
以前也勸過爹,招個做飯好吃的,花不了幾個小錢。爹總推脫。勸不動,也只能認了。
田漁歌小心翼翼的從盤子里挑出最小的肉絲。塞入口中。準備象征性嚼幾口就咽。
可肉一入口,她就蒙圈了。
太太太好吃了!
她飛速夾起稍大一點的肉絲,吃了。
不是錯覺!
真的好吃!
接著趕緊把盤子攏到自己跟前,像一個劃山頭的土匪
田漁歌:“我不在的這段日子,發生了啥。你的廚藝咋突飛猛進到這種地步。給我整傻了。”
她已經開始在心里弄菜單了。
明天要吃啥啥啥。
后天要吃啥啥啥。
田格沒有動筷子,笑看著她:“多吃點。”
他做的飯,本來就不難吃。以前故意做點難以下咽的,想讓她誤以為,他照顧不好自己。試圖靠賣慘來博取她的同情。以為他都這么可憐了,她就能多惦念他,多回家。
結果沒奏效過!
裝窮也是。
以后是什么樣子就什么樣吧,裝慘又累又沒用。
飯后。
書房。
田漁歌說了自己一路的見聞。開始說的時候,天還大亮,說完的時候,夜幕低垂。
她很少在爹跟前說自己的事。
總覺得他一個書呆子,根本理解不了詭譎又有趣的江湖。
現在,她很想說給他聽。
田格一直在聽,很少打斷她。
當了十年的爹,他其實不太了解她。他一直很想知道,她成天往外跑,都在干什么。和什么人混在一起。外面的世界到底有什么吸引她的,讓她爹也不要,家也不回。
現在他知道了。
確實很有趣。
田格:“是爹沒用,護不住你,讓你在爹眼皮子底下被人擄走。”
田漁歌:“呀呀呀。爹你可別謙虛了。你要是沒用,這世界上就沒幾個爹是有用的。不是爹,我哪能回來的這么順利。”
說到這。
她有疑問:“究竟是誰讓人綁我。因為啥。”
田格燃了一盞燈。
開始說。
他以前也從來沒跟她說過,朝廷那些事。父女單獨相處的機會本就很少。再加上,他覺得,他的閨女,簡簡單單就夠了。不需要懂那些陰謀陽謀。
現在,他想說給她聽。
朝廷和江湖一點都不一樣。
一個有森嚴的制度。
一個恣意自由。
但其實很像,明槍暗箭、算計人心,此起彼伏。
田漁歌聽完爹的話,許久沒吭聲。
綁架她的人,是三皇子?
三皇子,化名懷云,以武力脅迫江湖人士為他當牛做馬。又想用卑劣手段綁她,脅迫爹支持他奪嫡。
而她竟然喜歡這樣的人?
!!!
最初一見驚艷。后來,思之不忘,輾轉難眠。逐漸的,發現他的品行,恰好是她討厭的那種。
但,但為什么,她還喜歡他。
她開始懷疑。
她究竟喜歡他什么
她了解他什么,連名字都是從別人那聽來的。她知道他喜歡讀什么書嗎?知道他喜歡吃啥喝啥?知道他有什么朋友嗎?知道他討厭什么嗎?
知道他經歷過什么?
啥都不知道!
所以她心底那噴薄澎湃的激動,到底是啥?
情根,到底是怎么種下的?
田格本以為,閨女這次回來,又跟之前一樣,呆不住,總想往外跑。他在等她道別。他想,如果她這次走,他不能再像以前一樣,明明舍不得,嘴上裝作不在意。
他一定要多叮嚀幾聲。
他一定要囑咐她:常回家看看。
然而。
她好像變了。
可以在家里呆上一整天不出門。他上朝的時候,她還沒睡醒。下了朝,她就賴在書房里。大多時候在發呆,不知道腦袋瓜里裝的什么。有時候會畫一些東西,畫不動了就咬筆桿。
一剎那,他覺得歲月靜好
她好像學會粘人了
過了好幾天。
謝小紅上門。
田漁歌拿出一疊厚厚的畫稿。
“這些是懷云和人對戰的場景。他武功精妙,幾乎沒啥破綻。我舉著沉甸甸的腦袋,苦思冥想了大幾天,才發現了幾處。你湊合著用。”
“找不到破綻的時候。就用那個紅衣瘋批的方式應對。”
“我在圖上標了細節。”
“你先瞅瞅。”
謝小紅:“紅衣瘋批。這誰?”
田漁歌:“叫啥,我也不知道。沒問。不過身份我知道。修羅門主。”他在高手榜很久了。可高手榜也沒說叫啥。就言簡意賅的寫著:第十名修羅門主。
謝小紅:“那日,在蒼山之巔,我看到你了。你身旁站著個穿紅衣服的。是他?”
田漁歌嗯了聲。
她們約好,要看懷云和人比試。所以每一場她都去。終于在蒼山之巔,見到了田漁歌。看到田漁歌安然無恙,一顆懸了很久的心,才放下。
后來,她暗中跟隨。
快到京城的時候,被一些事絆住了,所以抵京比田漁歌晚幾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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