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玉在匱中
大家忙活了半天,才算把白家的房子,封了個嚴實。
“總覺得,回去得吃批評。”許時年嘆息,“這人命關天的,還好沒事,不然,我們幾個,都吃不了兜著走。”
“這也怪不得我們。他們急著開席,我們想攔也趕不及。”錢慕白爭辯道。
“好好好,怪不得你們。”許時年說,“這大家庭也是真復雜,我一時半會還沒個頭緒。林瓏,你要不給我們捋捋這人物關系?”
“還好林瓏跟他們沾親帶故的。”錢慕白笑道。
“我姑母,是這家的大太太,生了一雙兒女,兒子就是我們在醫院里見的郁福瑞,女兒很小就沒了,我也沒見過,只知道排行老三。”林瓏想起小時候,姑母對她極好,大概是她彌補了姑母沒有女兒的缺憾吧。
“那個自始至終坐著吃席的老太太呢?”錢慕白急道。
“那是二姨娘,也就是我姑夫的二太太。她本是林家的陪嫁丫頭,只生了一個兒子,呶,就是去年的典型,強占民女不得好死的地主。”林瓏想起當年,要不是慶祥得了消息,大清早的送她去省城,也不知自已會被郁福祥輸給哪個老頭子當妾。
“然后就是三姨娘!”孫麗華笑道,“想來也知道,生了兩個女兒一個兒子。”
“是的。然后我大哥哥娶了白家的長女,白家的兒子,又娶了五姐姐。”
“行行,說個大致吧,都繞暈了。說來說去,也就是這個大哥哥與你是真正的表兄妹?”許時年搖了搖頭,他們這種窮苦人家出身的,自然不理解這么復雜的關系。突然,他靈光一閃,一拍腦門笑道,“難怪,他還記得送你禮。”
“送禮?”孫麗華聽了,不解的問。
“你不知道,你走后,林瓏這位表哥,硬是要送她一塊玉,說什么是她小時候帶過的。”許時年對孫麗華說。
“快拿出來我們見見世面。”錢慕白把自行車扔給許時年,擠過來說。
林瓏坳不過他們,雖說財不外露,但這玉也不值什么,不由掏出錦盒來。
孫麗華和錢慕白攏在一起急急的拿起這玉來,放在路燈的燈光下,嘖嘖稱贊,惹得旁邊一言不發的丁寧宇也怔了一下,把自行車停在路邊,跨步過來,伸手道,“讓我看看!”
林瓏也一愣,丁寧宇向來疏離冷淡,兩人的交集,似乎還是初見時,他站起來簡短的問好及介紹自已。他們五個人,向來熱鬧的,只是他們四個。
丁寧宇鄭重其事的從孫麗華手里接過玉來,怔怔的望了一會,用細長的手指輕輕的撫過,似乎是要抹去塵世的浮灰,這才握入手中,感受著玉質本身的沁涼。
“高深!”錢慕白不明所以。
林瓏第一次真真切切的端詳丁寧宇,他身材頎長,卻又不似許時年的魁梧,白色的襯衫軍綠的長褲,平平無奇的穿著,卻襯著他清雋俊逸的面容,難得的專注時,似乎能看到眼睛里的光亮,隱藏在睫毛濃淡適宜的精致里。
“寧宇,你快把玉還給林瓏吧,林瓏急得目不斜視。”錢慕白打趣道。
林瓏這才自覺失態,不由低了頭紅了臉,而丁寧宇也似乎回了魂,面無表情的把玉遞給林瓏。
林瓏接過來,玉還是的溫熱。林瓏不動聲色的把玉緊握在手心,感受他的體溫,和那種從來沒有過的奇妙,微微的觸動,淺淺的期許,忍不住投注的目光,和自已撲通撲通的心跳。
回到局里,大家收拾一番,就各自散了。
林瓏坐到桌前,打開錦盒小小心心拿起玉蝴蝶來想要仔細端詳,可觸及玉的溫潤,不知怎的又想起剛才的一幕,沒來由的紅了臉。
正心馳神往,卻聽得門外有輕細的敲門聲。
想必是住在隔壁的麗華。林瓏想啊沒想的拉開了門,卻見夜色中,站著的卻是丁寧宇。
“咦,啊!丁,丁寧宇同志,這么晚了,你有什么事?”林瓏的心跳瞬間加碼,臉也紅成了蕃茄,說話都不那么順暢了。
“不打擾你休息吧?”丁寧宇似乎也有些不好意思。
“還沒呢,要不你進來坐?”雖然林瓏覺得這話說得很不合適,可場面上的客氣,不就應該說這句
“不了。”丁寧宇想啊不想的拒絕,只是把手里的一個木盒子遞給林瓏,“我看你先前裝玉的錦盒比較輕軟,容易磕碰到。這個盒子我也沒用,送給你。”
“啊,這個,不用吧!”林瓏兩只手絞著,不敢去接。
“我只是擔心玉,并無他意。”丁寧宇仿佛有些煩燥,把木盒往林瓏手里一送,正欲離開。
卻見住在隔壁的孫麗華開了門,必然是聽得外面有動靜,“唷,丁寧宇,你這是干什么,大半夜的?”孫麗華本還想說下去,看見丁寧宇臉色不對,就卡住話頭。
“丁寧宇同志,那就謝謝你!”林瓏生怕孫麗華誤會,急忙把手里的盒子拿起來在孫麗華眼前一晃,說,“丁寧宇同志特意送個盒子給我裝玉。”
“嗯!”丁寧宇含糊的應了一聲,就急著穿過走廊下樓了。
此時的月亮,正圓圓整整的掛在天幕的中央,清亮的光,柔和的灑在欄桿上,地板上,窗戶上,寧靜而美麗。可為什么自已,突然覺得孤單到傷感,連影子都顯得冷清而落寞。
“回魂啦,走遠了!”孫麗華笑著用手在林瓏眼前擺動。
“你看這月色,多美!”林瓏裝做聽不懂的樣子,左顧而言他。
“舊月如故,怕是你此刻心情不一樣?”孫麗華倚在門前,輕嘆,“這位也是,巴巴的大晚上送個盒子過來,等不及明天天亮嗎?”
“哎,人家是擔心這貴重的玉,怕我糟踐了。”林瓏突然覺得灰心,在丁寧宇眼里,大概是自已配不起這玉吧!
“你呀,就是愛多想一些。人家一番好意,被你曲解的只剩狗血了。來來來,還是讓我看看,這是個什么精貴盒子,擔得起這月夜私會。”
“明天可不準胡說。”林瓏瞪了一眼孫麗華,兩人笑著進屋。
這盒子雖然是暗褐色的,但木質細膩條紋清晰,漆面光滑色調柔和;盒面上有螺鈿鑲出的幾株盛開的蘭花,和一只飛舞的蝴蝶,在燈光下,泛著七彩的光澤,炫麗奪目。
“光看著盒子,就覺得貴重。”孫麗華有些擔心的說道,“要不是你的玉有翠色,幾乎要襯不起這盒子了。”
盒子內里上下皆是黑色的絨布,下托上的正中間有個方形的凹面,用來放置薄巧的美玉,而整體厚實立體的襯托讓盒子蓋起來時,邊緣幾乎嚴絲合縫。兩人畢竟小孩子心性,急不可耐的把玉放進去。
“盒子大了,玉小了。不過蓋上。它也只能在這凹糟里輕微滑動,果然不會被磕碰。這盒子設計的真是巧妙,今天算是開了眼了。”孫麗華笑道。
“小時候,我倒是見過姑母的幾個首飾盒,只不過比起精致,終究不如這個。”
“這么好的盒子,要是我,哪怕它是空的,我也時不時拿出來把玩一番也好。”孫麗華斜著眼取笑道,“他倒是舍得?”
“不要以女子之心度男人之腹!你見過哪個大男人,拿著個首飾盒,撓首弄姿的?”
兩人笑作一團。
“你剛來自然不知道,這個丁寧宇可不簡單,要不是他老師的女兒突然生急病沒了,本來是要訂下婚約的。可巧他老師還有個小女兒,訂沒訂下來大家都不知道,倒時不時來給大家送瓜果點心的。最近回老家去了,過一陣要是回來,你自然見得著。”孫麗華輕描淡寫不動聲色的提醒,卻又只是點到為止,“上次還跟我們大家說,丁寧宇原名丁子安,后來他自已改了,丁加個寶蓋就是寧,寧再加一橫就是宇,虧他想得出來。”
“丁子安?”
“想來他的父親希望兒子始終平安吧!”
“夜深了,睡了吧,明天還有很多事要忙!”林瓏突然心情低落,懶得再與孫麗華糾纏。
孫麗華才覺夜色深沉,也就回房去了。
可被這一鬧,林瓏哪里還睡得著。他竟然曾有婚約!那香消玉殞的,或是他意中之人。但凡是個癡情的,自然不舍忘懷;那就算是她的親妹妹,應該也無法替代。雖說現在是新社會,崇尚自由戀愛自主婚姻,早已不用長輩親朋牽線搭橋,可兩情相悅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又怎么可能說有就有。放在自已身上,也是一樣,他從來都不曾拿正眼看過她!但因為這塊玉,引來了這個盒子,兩人之間,莫名的有了某種維系和牽絆;昨晚這一出,要是不論前因后果,又難免讓人浮想聯翩,情不自禁的心動。林瓏思前想后的,心里一突兒喜一突兒憂,一會兒唇邊含笑一會兒又眼角有淚,折騰了半宿,直至天蒙蒙亮,才朦朧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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