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舊簪余孽
“新鋼筆?”孫麗華眼尖,雖然只是看到露著筆帽上的夾扣,“楊家妹妹送的?”
“不是!”丁寧宇輕笑了一聲,也不瞞她,“林瓏昨天黃昏拿來硬是讓我收著的。”
“林瓏?難怪,急急的要回省城,估計是去取這個了。”孫麗華瞬間了然。
“應該只是順便吧!”丁寧宇輕描淡寫的否定。
“林瓏是個較真的孩子,畢竟小時候在姑母家長大,需要處處留心時時謹慎,人情世故上,更是不肯差半點意思。你那晚火急火燎的送來盒子,怕成了她的心事。”孫麗華有意試探著說,“一定要回送才全了禮。”
“好象是這個意思。”丁寧宇老實答道。
“只不過那幾個,并不知道其中緣由,問起來,你倒是該如何應答?若被人誤會了林瓏有別的心思,豈不是辜負了她的心意除非?”
“除非什么?”
“沒什么!”孫麗華嘆息道,算了,就不明說了。
丁寧宇哪里會聽不明白,心中一慟,自然想起了楊芳薇。這是他永遠難以放下的愧疚,也是對楊落山無法彌補的虧欠,因而對楊芳萍,只好裝聾作啞。只是這些,丁寧宇又怎么會說給孫麗華聽。
“你說的對。前日里是為著玉唐突,還情有可原,今日卻是逾矩了。”丁寧宇把鋼筆小心的取下來,放進口袋。
兩人說著就到了張小六最近做臨工的老茶館。
“哎,我這邊伙計摔了腿,臨時喊了小六來頂。小六吧,做事還行,來得早,偶有偷懶,但不怠慢客人。”茶館的經理嘆息,“誰知道就這樣了。我們幾個都說怕是早上沒睡醒才摔的,心里也是難受了好幾天。”
“你可知道,他平時還做什么的?”丁寧宇問。
“我跟他不熟,但畢竟是一個鎮子上。我可聽說是哪有活去哪,幫人賣菜啊,修漏啊,搬東西。只要給錢,好象都干得下來。”經理想了想說,“你們可以去問問東城門下的老倔頭,說起來小六拜了他為師,專學修漏,應該比我知道的多一點。”
“正是,我們這就要去。”丁寧宇答道。
老倔頭倒是長得和善,頭發全白了,越發顯得慈祥。“我年紀大了,腿腳也不靈便,這活說難不難,卻是講究這些的。我看著小六長大,這小子跑得快,底盤穩,能擔下我這攤子來。本來這雨季要來了,正是干活攢錢的時候,誰知卻……。”
孫麗華聽了,心里竟也有些難受。
“小六父母走得早,唉,也是苦,沒人撮和一把,又沒了這望火的差事,三四十歲了,還打著光棍。本來吧,小六還說,今年他上房,我就在下面指點就行,賺的錢,就能娶個老婆。”老倔頭想起這些,難免悲傷。
“娶個老婆?”
“他與北城外一個寡婦相好,剛出冬的時候,還帶著那家十幾歲的兒子,去街上買了新鞋子。”
丁寧宇和孫麗華對看了一眼,這一條,卷宗上并沒有。
北城外的王寡婦家,房子雖然破敗,但拾掇得干凈。聽明他倆的來意,這位穿著樸素也掩不住秀麗的中年婦女,竟有些驚懼,只說,“那日里是有個警察也來問了話的。”
“大姐,那你說了什么?”孫麗華和顏悅色的挨著她坐了,好聲好氣的問。
“那日出了事,我嚇得沒了主意,他們趕來問,哪敢說什么呀。我不過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婦道人家……”王寡婦越發低了頭紅了臉,輕聲說道。“只是今日,我也不怕什么了,倒是可以講給你聽,小六臨死之前來得少,是有些生我的氣。”
“為什么?”
“三月底的時候,他給了我個金簪子,我看著這簪子的簪首被折掉了,光不落禿,并不好看。又值用錢時,就拿去鎮上公家錢檔換了錢。小六后來沒見簪子追問起來,我不得已只能如實相告,他就生了氣了。”
“一個簪子值不少呢。”丁寧宇說。
“你看,這給他備下的新衣服,前兩天才做好,都還沒來得及讓他見著。”王寡婦嗚嗚咽咽的哭起來,“說了秋天娶我過門的,這下又狠心拋開手了。我這命,怎么這么苦?”
“大姐暫請節哀,若想起什么,隨時可以來找我們。”孫麗華幫她抹了抹淚,軟聲道。
王寡婦眼淚汪汪的輕聲應了,緩了緩才說,“那兩位走好。”
回到辦公室,林瓏正拆了昨日里省城買來的點心,招呼大家嘗嘗。
“托你哥的福,這省城的點心,比楊家姑娘的,越發香些。”許時年大口一張,一個落肚。
“都說點心是越往南邊越精致,果然不假。”錢慕白恭唯道。
“也要是合口才行,若是喜歡吃咸香的,遇到甜膩的,就不覺著好了。”林瓏笑道。
“這道理說得貼切,就象人也是一樣,不對眼的,再好,還是白搭。”許時年隨口感嘆,卻惹得林瓏又想起昨日林璴的話來。
昨日見著林璴,才知道吳伯伯已調去別的地方,吳英子也跟了去,這下和林璴,一定是成不了的。
“哥哥怎么不傷心?”林瓏左看右看,林璴只顧大口吃餛飩,倒也看不出傷感。
“那你希望我怎么樣?茶飯不思?”林璴嘆息。
“算了,當我沒問。”林瓏輕哼。
“哎呀,我的好妹妹,這種事,強求不來。”林璴輕笑,“就象你,不也不肯留在省城?”
“我好心緊張你,你倒編派起我來。”林瓏氣道。
“我只是感嘆世事無常。就象二姨娘,一直覺得她不過是沒文化些,沒想著發起狠來,倒是比誰都能。”林璴可是聽林瓏絮絮叨叨了一上午。
“小時候覺得大哥哥就是個玉樹臨風的大家少爺,那日來送本子,微弓了背,穿得也隨意,著實讓人有些心酸。”林瓏就是心軟,原來是打算與郁家老死不相往來的。
“只是聽你說這些,倒象替三姨娘洗脫了那些惡名聲。從小我就怕她,也不能說怕,就是覺得要遠著她。”
“我倒是沒想著,四姐姐,是那樣好的人。”林瓏故意提起珍珠。
“嗯。”林璴聽了,淡淡的應著,想起那時她是富家小姐,他不過是個窮書生罷了。
“她倒還記得問起你呢?”林瓏唏噓。“早知她們都這樣,那時,也不用連夜逃出來了。”
“不逃出來你打算在郁家呆一輩子?”林璴斜眼看她,“不逃出來,你我會是怎么樣,你可曾想過?”
林瓏聽了知是說錯話了,嘟了嘴不言語。
“若是郁家講些情面,前兩年怕是把你說給慶祥了,你需感恩帶德的感激他們不把你掃地出門。攤上這么一個厲害婆婆和幾個大小姐姑姐,熬到現在,怕是家里大小的事,都得你操持。若不濟些,隨便找戶人家把你打發了,好不好全憑自個兒造化。我呢,也有可能因為你在,走不脫,頂多做個教書先生,那也已是最好的出路了。”林璴輕哼道,事事都講究契機,不逼一逼,也就一事無成的那樣過了。
“哥哥說的極是,是我天真了。”林瓏聽了,不由吐了吐舌頭,千穿萬穿馬屁不穿。
“時至今日,既然又重新認了親,一會幫我帶幾盒點心去。大哥哥自然不必說,人家也是實了心的記著我們。三姨娘那,我們也不要輕慢了。若是鄭重些,一開始就該我親自送了你去,煩勞你局里的哥哥姐姐多照顧你些,現在說起來都是空話了,也拿個點心作作心意吧。”
“哥哥想得周全。”林瓏真心實意的說。
“林瓏你可記著了,凡事不可驕縱狂妄,也切不可輕賤草率,不卑不亢才是為人之根本。”林璴也不喜歡說教,可一想到剛剛林瓏找鋼筆的樣子,不由又擔憂的關照一番。
“林瓏,想什么呢,許老大叫開會了!”孫麗華拿手在林瓏面前晃了晃。
幾人把一早的事兒,各自說了。
“這王寡婦欲言又止的也不知道在遮掩些什么,更奇怪的是這案卷里卻從頭到尾沒有提一句,甚至沒有講起她這個人。”丁寧宇疑惑的說。
“但至少可以肯定,這個是簪子上的花首。”林瓏把小錦袋里的東西倒在桌上。
“這個簪花倒是大,娶個老婆沒問題。只不過這跟鐲子戒指比起來,精巧不少,不象是尋常人家能有的東西。”丁寧宇拿起金簪首,翻來覆去的看了看,說道。
“你的意思是,這鐲子和戒指,倒是符合張小六的身份了?”許時年不解的問。
“好歹張小六的父母在世時都是趙家的老仆,吃穿用住,是不花自已的錢的。拿了工錢攢幾樣小首飾,并不是問題。”丁寧宇解釋道,“至于這個簪子,倒不好說,有可能是從前主人的賞賜,也可能是最近別的來路。但不容置疑的是,這一定是有些年份的老貨,雖然還金亮著,卻開始發紅。”
“我沒有找到款識。”林瓏補充道。
“這些有的沒的,好象跟張小六的死,都毫無關系。”錢慕白兩手一攤的說了句大實話,瞬間把大家放在簪花上的熱情打回了原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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