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生死執(zhí)念
天氣時陰時晴,似乎黃昏也來得早了些。丁寧宇慢吞吞的往回走,這個點趕去局里,差不多就是飯點。
剛拐過前街,迎面過來一個小孩子,沖得太急,撞撲到他的身上,又反著一個踉蹌,哎唷一聲跌倒在地。
丁寧宇急忙上前蹲下來扶住他問,“有沒有哪里痛,要不要要緊?”此時正是下班的點,過往的路人也圍過來,在狹小的街道上擠作一團。
小孩子不睬他,坐在地上自顧自的抬起手來看,剛摔下去時撐著地,手掌有些紅腫,好在石板光滑,并沒有破皮;又甩了甩胳膊,并無大礙,就骨碌碌轉(zhuǎn)身爬起來,拍了拍屁股,一溜煙兒的跑了。
“哎!”丁寧宇還沒反應(yīng)過來,小孩子早就擠過人群跑沒影了。
“能跑這么快,想來沒事!”邊上有個老頭笑道,“若是有啥,他家老子老母,自會來找你。”
丁寧宇嗯啊著道了謝,見行人也早已散開,仿佛剛才并沒有發(fā)生過什么。
丁寧宇苦笑一下,伸手入兜,才發(fā)現(xiàn)里面多了一張紙條。
丁寧宇警覺的環(huán)顧四周,人來人往,沒有誰駐足也沒有人回頭。是那個小孩子,還是別的什么人,趁亂塞進去的?可約他的,卻又是誰呢?
丁寧宇快速的思考著,除了單位的的那些個,和已經(jīng)離開的楊芳萍父女,他在這鎮(zhèn)子上,也沒什么別的熟人。
不清不楚不明不白,莫明其妙!丁寧宇說服自已不予理睬;可好奇,就象掌控了這不經(jīng)意闖入的思緒,不依不饒的抓心撓肺,無法安生。
“八點,趙家弄,要事相告!”簡短扼要,沒有抬頭沒有署名,字跡是從來不曾見過的陌生,細(xì)瘦蒼勁,拐折分明,筆鋒凌烈,沒有苦練,定寫不成。
許時年見了,不由問錢慕白和林瓏,“為什么看到它,我就覺得似曾相識?”
錢慕白搶著答道,“照流莊的那幅字啊,雖然這是鋼筆那是毛筆,大小不同區(qū)別明顯,但字里行間,落筆露鋒,竟然神似。”
“來來,吃梅子!”孫麗華和陳肖平都已吃過,最后一個留給丁寧宇。
“這梅子不錯,慕白,你一會帶了麗華和林瓏,再去跑一趟。”許時年說。
“怎么,要去批發(fā)來局子里分?”錢慕白扮巧捉狹道。
“肖平,我和你今晚還是去跟寧宇。他們仨,去盯照流莊。”是不是會有那種過份自信的人,一邊把別人玩弄于股掌之間,一邊又要有意無意的挑釁。許時年也不知道,自已怎么會冒出這樣的念頭,可不賭一把,誰也不知道結(jié)局。許時年不由又關(guān)照錢慕白,“留意進出店里的人員,和對面那對姐妹兒!務(wù)必小心,照顧好兩位女同志。萬一有什么,安全第一!”
“這照流莊不就是一個小店嗎?”丁寧宇自然也是知道這個地兒,楊芳萍有意無意的,總是提起,有次送她回家,還在店外等她去取過東西。
錢慕白一本正經(jīng)的說,“寧宇,虧你還是個讀書的,難道沒聽過,大隱隱于市?越是這樣不起眼的小店,越是不招人懷疑。”
“街上的鋪子多了去了,怎么就偏生著意這一家?”這下輪到丁寧宇摸不到思路了。
“這就跟省廳為什么要盯著你的老師一樣的道理,直覺,對,那就是直覺!”許時年篤定的說。
“盯我的老師?”丁寧宇越發(fā)覺得奇怪了。
“大家先吃飯,趁這機會,你可得先跟大家說說你的這位老師!”許時年打著哈哈招呼大家趕緊去食堂,填飽肚子才能更好的做事。
楊落山教地理。起先,丁寧宇不過是在課堂上,聽楊落山在講臺上指點江山揮斥方遒。
已是深秋的天,校園里的銀杏樹金黃金黃的,綴滿了枝頭,襯著藍(lán)天,明亮而耀眼。一陣風(fēng)過,又撲簌撲簌的落在步道上,層層疊疊。
是楊芳薇先看到的丁寧宇。站在樹林里的丁寧宇,穿著黑色的中山裝,正仰著頭望向藍(lán)天,是在吸取陽光的滋養(yǎng)還是感受清風(fēng)的撫慰?周遭瞬間寂靜了,楊芳薇只聽得自已的心跳,砰砰作響。
“芳薇,走了嗎?”楊落山從教學(xué)樓里出來,只看見楊芳薇呆呆的站在路邊,也不知在怔怔的看些什么,絲毫沒有察覺自已已站在她的身旁。
“爹!”楊芳薇回過神來,不由紅了臉。
楊落山倒也沒有意識到什么,不過是走到岔路口,聽得一個男生叫了他一聲“楊老師!”
“你好!”楊落山根本認(rèn)不全那么多學(xué)生,只得禮貌的問好。
“你是我爹的學(xué)生?”倒是楊芳薇,嬌羞而興奮的在一邊問。
“我叫丁寧宇。老師的課,我很喜歡。”丁寧宇自報家門,正中楊小姐的下懷。
楊芳薇此時已是中學(xué)肆業(yè),閑在家中,正愁沒事做,不由三天兩頭的跑來學(xué)校等楊落山下課,一起去吃飯。楊落山再遲鈍,也察覺出了女兒的小心思。果然女大不中留,自已不過是個借口。這個丁寧宇倒是長得俊逸周正,處事也大方得體,楊落山覺得能上大學(xué)的,家里大致也差不到哪去,改日里細(xì)細(xì)的打聽了再說。時下頂頂緊要的是,千金難得心頭好,向來自視甚高的楊芳薇,眼底眉梢的情意,都掩飾不住了。
“老師提出來要結(jié)親的時候,我也是嚇了一跳。我不過是個依附于大哥的普通學(xué)生,上有老母,家業(yè)凋落,怎么都是配不起老師的女兒。”丁寧宇嘆息。
是配不起嗎?應(yīng)該是不曾喜歡吧!聽到這里,林瓏松了一口氣,卻又添了另一層煩愁,他終究是個冷漠的男子。
“應(yīng)該是我的拒絕,傷了原先的交情。學(xué)期結(jié)束,老師的課,我也就不上了,似乎再也不會有所交集。又過了大半年,突然有一天,我聽人講,芳薇在老家病逝了。雖然未有提及因何得病,但校園里的流言蜚語,多少與我有關(guān)。再見老師的時候,已是后一個學(xué)期伊始。老師似乎在一個假期里迅速的衰老了,兩鬢蒼白,眼神枯燥,傳說,連他的課,都變得索然無味。我去樓前等他下課,陪他走走說些不著邊際的話,似乎只有這樣,我的心里才會好受一些。可這也僅僅只是我的心里,他的心里呢,死去的人,就再也不在了。他沒有任何責(zé)怪我的意思,可越是這樣,我就越難受。或許我只是忽略了芳薇的執(zhí)念,可因此害她失去了活著的權(quán)利。要是一切能重來,就不要那么決絕,或許她就有了生的希望。”一輩子的枷索,不知道何時才能解脫。丁寧宇抬頭望向林瓏,卻見她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么。至少她聽過了他的故事了,他的執(zhí)念,只是他自已的事,與旁人無關(guān)。
“人死不能復(fù)生!”許時年聽了也不由唏噓,拍了拍丁寧宇的肩膀,問,“可這楊芳萍,又是從哪里蹦出來的?”
“我也不知道,突然之間,就見著了她。老師說,那是他的小女兒。奇怪的是,之前從不曾提及。”
“算了,咱也不深究這了。反正省廳的人也撤了,你的老師他們也走了。我們還是干我們的營生要緊。”
兵分兩路!
從原先張小六住的望火樓往前走,就是冗長的趙家弄,那一頭正街上的路燈本就豆眼大點,不正對著弄堂,漏下的光似有還無,卻也是唯一的指引。丁寧宇定了定神,立在趙家空宅的門口。適應(yīng)了這樣的黑暗,就能看清矮墻上撲出來的藤蔓,繁茂迷離,隨風(fēng)搖曳,層疊著幻化成細(xì)碎的陰影,真假莫辨虛實難分。那些模糊不清的矮墻花窗的棱格,象無數(shù)雙眼睛,正定定的注視著,直白的窺探著;聳立的高墻在黑暗中卻有清晰的輪廓,逼仄而壓抑,仿佛隨時會撲將下來把一切淹沒。有人在唱戲嗎,隱隱約約咿咿呀呀;可凝神靜氣,卻只聽見微弱的風(fēng)聲,自已起伏的呼吸,和撲通撲通快要蹦出來的心跳,詭異而可怕!
時間一點點的過去,丁寧宇覺得在這樣寂靜的黑暗里,聽力都靈敏了,眼神都清透了。可站得腿都麻了,并不見有人來,哪怕是蟲鳥蟋蟀,都不曾撲楞著路過。
許時年見丁寧宇一個人從弄堂口出來,不由打了個忽哨,從望火樓奔下來,問,“是誰?”
“你有看到有其他人進去嗎?”
“并沒有。”許時年心里還記掛著那一頭的陳肖平。
“我在里面站了那么久,鬼影兒都沒有!”
“哎,好吧,我也習(xí)慣了竹籃打水。走,我們穿過弄堂,去找肖平。”
兩人輕手躡腳的再走進弄堂,前面的燈光,似乎都亮了些,不一會,就走過了。
果然,陳肖平隱匿在路口石渡的臺階上,卻只覺得街上幾乎沒有行人,更沒有拐進弄堂去的。
難道一開始就暴露了人多勢眾?還是這事兒本身,就是投餌設(shè)局,愿者上鉤,本無下文。雷同單純的惡作劇,白瞎了那么好看的字!
三個人滿腦子問號,那些照流莊的存疑到底還能不能成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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