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旁生枝節
“黃小小?黃曉吧?這鎮子上,也就只有她了。她比我大幾歲,我剛去上學的時候,她都快畢業了。”郁珍珠笑道。
“那姐姐跟她可相熟?”林瓏不死心。
“總是一個鎮子上的,彼此知道,偶爾在車站校園里碰到,招呼一下。不過她的事,我倒是知道不少。她可是學校里的能人兒!”
“喔?”
“雖說她是因著親戚跟校長是認識,才得以入學。但她真的是自已爭氣,成績總是拿第一。”郁珍珠的思緒,仿佛又牽回了那時候。
“姐姐夸張了吧?”林瓏笑道,“姐姐不也常拿第一回來?”
“那不一樣,我是死讀書。她是樣樣優秀,高挑漂亮,能歌善舞,寫畫俱佳,任何事情學得快做得好,上至老師,下至同學,都是對她贊賞有加,完全是風云尖上的人物。”郁珍珠說起來,眼里都冒著景仰的光茫,“哪怕她畢業了,也時常聽人提起。”
“那她畢業了,又做了什么?”孫麗華好奇道。
“聽說還是那個親戚,把她安排到話務局去了。我可聽說,當時還談了個高官子弟的男朋友。可惜了,男方家里怎么都不同意,想來她也是心灰意冷,又恰逢時局不穩,才肯聽她娘的話回到鎮子上,準備嫁人。當然,沒嫁成,這是大家都知道的。”
“她現在在書店里做事。”林瓏說。
“是啊,當時我們都是一批分派工作的,可聽說她自個兒選的書店,想來是貪些輕松愜意。”郁珍珠有些可惜的說。
“姐姐,姨娘哥哥們都可好?”臨了,林瓏不由問。
“謝謝你掛念,都好。就是珊瑚害喜嚴重,最近又住回家里,我娘里里外外的照顧著,嫂子也時不時過來幫忙。”郁珍珠不由嘆息,果然,白謹謙哪里是靠得住的人。
許時年回轉來,聽林瓏匯報了,又支使她倆去查,戶籍登記里,照流莊掌柜,有些什么資料?這才跟陳肖平說出自已覺著得意外,“在那樣的女校里,學生都是非富即貴,黃小小如此出身,能掙出這樣的名聲,想來這人方方面面都不簡單。可她今早說話的樣兒,又并不是那么講究。”
“鎮子上畢竟都是些粗鄙的人兒,一個女孩子家家這等情形,不拿出些氣勢來,估計早被欺負得不成樣子了。先前的那些書卷氣,也該磨成碴吞進肚子里了。”陳肖平倒是不以為然。“這個書店,可要盯一盯?”陳肖平卻接著許時年的思路,問道。
“盯一盯吧覺得事出無因,擱一擱吧又怕誤了先機!”許時年嘆息,這楊芳萍,害他和寧宇都似乎起了嫌隙,竟然生分了。只得自個兒琢磨,今早黃小小的口氣,難道是暗藏著旁敲側擊的威脅,不動聲色的恐嚇,還是無從猜測的其他?“她那個親戚,會不會就是楊芳萍的那位曾經位高權重的舅舅?”許時年的心里,啪嗒一下,接上線了。
“楊芳萍?正好,我一大早拿了些東西,還沒來得及給你。”
陳肖平拿出一早跟高局調取的楊落山父女的卷宗,給許時年細看,楊落山,本名楊乾繼,早年服役,后在軍備處任職。第一任妻子,楊王氏,女楊芳薇;第二任妻子趙起云(趙起青的妹妹),難產過世,女楊芳萍。楊乾繼改名拋官后,謀得大學教職。
寥寥幾筆,根本沒什么價值。許時年嘆息著,把資料丟回桌上。
“趙起青,趙起云,看來他們的老子野心不小,還想著青云直上呢!”陳肖平看了看,不由冷笑道。
“明月松間照,清泉石上流!”許時年突然道,“照,清,字不同音同,暗合兩字!”
“趙起青難道真的潛回了鎮子?可我就不信宗族里那么多人,都不認得他?”陳肖平搖頭,雖然他的直覺也是拉著他朝這方向引,可理智卻又否定了這不切實際的猜想。
“照流莊的店主叫朱阿成,按出身年月算,不過四十來歲。這登記得語焉不詳的。”林瓏和孫麗華失望的進來,逼人不差多個死胡同。
丁寧宇跟在錢慕白的身后,遲疑的進了照流莊。此時十點光景,只見掌柜正與一男子坐在里間說話,布簾吊起,時不時張望店里是否有人進出。掌柜見了錢慕白,不由皺了眉,起身走出來問,“怎么,梅子還不夠”
這時背對坐著的男子也轉過身來,那是個長相普通的年輕人,穿著制服,神色平和,沒有慌張和閃躲。
“不是不是,我昨兒個掉了鑰匙,想來問問,是否拾得?”錢慕白訕笑問說。
“叔,那沒什么事,我先走了。”那年輕人把桌上的紙折了放進口袋,帶上帽子,低下身子避過簾子,從里間走出來。
“這位是?”錢慕白攔在柜臺前,裝作不經意的問。
“昨天你不還問起過,省城的土特產從何而來,這位是我侄兒,在火車上工作。”掌柜倒不含糊,一骨腦兒的介紹,“若是你哪天想起要買什么,也可叫他去買。”
那年輕人只是朝兩人禮貌性的微笑,旋即作別,只是眼光略過丁寧宇的時候,倒是一愣。
“呶,看是不是你的?“掌柜的不知從哪里掏出鑰匙來,遞給錢慕白,又作勢要把桌上寫了幾個字的紙,團起來,“就差貼失物招領了。”
“看不出來,掌柜這字寫得挺好。”錢慕白笑著搶來看,果然已寫好了“失物招領”這幾個字,不由遞與丁寧宇。
掌柜訕笑著說哪里哪里,眼睛瞟了丁寧宇一眼。
寫的是正楷,雖然筆劃間略欠流暢,但與身邊的幾個白酒牌價上扭捏的字相比,完全兩碼事。不由說道,“老板最近在練字?倒是可以把那些標牌換一換。”
“哎呀,你不知道,現在開店容易守店難,在店里時常一個人無事可做,就扯些不要的紙頭瞎寫八寫的。也是從小就仰慕那些字寫得好的人。”掌柜的說完,卻拿眼斜了一眼墻上的那幅字。
“慕白,這鑰匙也尋著了,我們不打擾掌柜的做生意。”丁寧宇說著就拉了慕白出來,只聽得掌柜的還在問,“那,今天,梅子是不要了?”
錢慕白見丁寧宇擰著眉不言語,也不看路的只顧著往前走,不由叫道,“寧宇,這邊,那邊去碼頭了!”
丁寧宇這才回過神來,折拐過來。
“怎么,你覺得那個侄兒可疑?”錢慕白輕聲的問。
“也不是,說不上來。”兩人正說著,卻見前面弄堂口有個人,正向他們招手,不正是掌柜的侄兒!
“我認得你!”進了死胡同,掌柜的侄兒卻向著丁寧宇說。
“你認得我?”丁寧宇驚道。
“忘了自我介紹,我叫朱小志。店主是我本家的遠房叔叔。”
“那你怎么認得我?”丁寧宇問。
“我在店里見過你,我叔叔說過你是干什么的。”朱小志卻說。
完全暴露了!!!錢慕白在一旁聽了,直翻白眼,敢情小丑是自個兒,別人不過是憋著笑看戲吃瓜呀!
“我今天是想求你們幫個忙的。”朱小志輕聲說。
“什么?”既然這樣,丁寧宇也就開門見山的問。
“我那叔叔,最近遇到了事,他是不好意思開口,可我還是想多句嘴。”朱小志沒頭腦的說。
丁寧宇聽了也是一頭霧水,只聽得朱小志繼續說,“你們可知道,城外有座北山寺?”
“轉過小青崗,就是北山,北山南坡,是有一座老寺院,但連年戰亂,僧人都去保家衛國了,似乎是荒廢了。”錢慕白雖然年輕,抵不過家里曾有個吃齋念佛的奶奶,竟也知個粗略。
“前幾年,寺里出去的人,又帶了些年輕的回來,重整了坍塌的前堂,想續下了原先的香火。那時我叔叔剛在鎮子上開店,有個僧人又恰是故人,所以寺里一些日用,皆在我叔叔這拿用,可最近廟里卻傳出消息,那個僧人無故失了蹤,活不見人死不見尸,很是蹊蹺。”
丁寧宇和錢慕白面面相覷,并無收到任何的報案。
“我叔叔本想著,取用時雙方都有字據或記帳。人跑了,帳還在,這一年多來的錢銀,總是討得回。”朱小聲眼神中閃過一絲無奈,“但寺里的意思,每次采辦,都是領了錢前來,何來賒欠之說?”
“所以定是那僧人虛領了錢銀,落了自已的荷包。時日一多,生怕你叔叔討要,旁生枝節,就一不做二不休的卷款逃跑了。”錢慕白得出了自已的結論。
“這事,也基本是這個大概。也不知能查不?”朱小志把后面的話,生生的咽了下去,現在真的兜不轉了,那些進貨的錢,還是他墊了不少呢?
“行,我們想辦法查一下。”丁寧宇一口應承,“若有消息,知會你叔叔。”
“萬萬不可,我叔叔生怕丟了臉面,又唐突了菩薩,才不敢聲張的。你們只顧悄悄的查,若是追回錢銀,還給寺里便是。”
丁寧宇聽了,自然知道他的意思,如此一來,也好映證了并非一面之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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