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阿啾~”李慕云一個響亮的噴嚏阻止了桑若跪下去的動作。
“才人您還病著呢,快進屋,奴伺候您用晚……”桑若嘟囔著扶邪魅到一半止于病弱的李慕云進屋,話沒說完就看見桌上的情況,她頓住嘆口氣,“您先在軟塌上躺會兒,奴去把紅泥爐點上。”
畢竟不是李慕云原來皮實到可以風里來雨里去的身體,退燒沒她想的那么快,因為常婕妤的為難她這里也沒有藥,用完晚食又灌下去一大碗五菽蔥白湯,她就麻溜躺下睡了。
翌日她是被桑若叫醒的,燒退下去大半,人好歹是精神不少,起碼比桑若看起來精神,伺候她梳妝的時候,桑若那臉色蒼白不安得緊。
“才人,常婕妤與于貴妃交好,連德妃和賢妃都要給常婕妤幾分面子,您昨日……”桑若不知道該怎么說了,誰在生死關頭還不能反抗一下呢。
但桑若確實是擔心才人破罐子破摔,到時候不只是她和弟弟,連穆家都要被牽連,她昨日做了那么過分的事情,這會兒再勸人就有點張不開嘴。
“我是燒糊涂了,不是燒傻了。”李慕云懶洋洋笑道,狀似不經意問,“你怎么沒提淑妃呢?”
桑若瞧了眼外頭,小聲道:“奴昨兒給您提熱水的時候聽粗使伴伴說,淑妃娘娘被打入冷宮旁邊的惠文閣了,李家的事兒……您也知道,只怕淑妃娘娘以后沒機會出來了。”
李慕云半垂的眸子冰冷,既然她還活著,那她就一定要保住在天牢里的李家家眷和阿姐,怎么也得讓吉吉少擦點牌位才行。
“我明白你的顧慮,本才人從不做沒把握的事兒,少說多做,多學著點就行了。”她沒再跟桑若多說,指著床邊的那身粉白襦裙挑剔,“去給我挑身顏色沉些的。”
她是去找茬兒的,本來這張臉就夠嬌弱,她懶得重復初級打臉過程。
當然,衣裳架勢足夠了,李慕云卻沒讓桑若給她上白妝敷胭脂貼花鈿,她實在欣賞不來那跟鬼一樣莊重的妝容。
西域來的水銀鏡中,穆錦芙的面容很清晰,她身上沒太多肉,白皙鵝蛋臉兒倒是長輩們最喜歡的福相。
因為生病,不用白妝就夠白皙的面容上,輕掃黛眉,在那雙丹鳳眸眼尾勾勒一點黛粉,濃黑秀發挽成雙環望仙鬢,最后在豐盈唇間輕點一抹朱砂紅,原身那種清雅靈韻和出自李慕云身上的邪性,矛盾糅雜成一股獨特的嫵媚,叫誰來看都要多幾分驚艷。
李慕云心里輕嘖,她原來就挺好看,也沒漂亮成這樣,可見桑若對常婕妤因妒殺人毫不懷疑也是有緣由的。
收拾齊整后李慕云穿上厚重的大氅,揣著兔毛捂子跟要上戰場的將軍一樣,帶著桑若鏗鏘邁進了還迷蒙的黎明中。
永寧殿前殿不遠,主仆二人到的時候天都還沒亮,確實沒用等,宮人恭敬將二人迎進門。
一進門就見常婕妤帶著鬼一樣的酒暈妝坐在上首慢條斯理喝著茶,兩側各站著兩個宮女和三個大力婆子,桑云面色蒼白紅腫著眼眶跪在地上。
李慕云暗暗佩服,這是一夜沒睡啊還是前半夜就起來了?
“妹妹來了?我聽說這不省心的賤婢伺候不力,惹了妹妹大發雷霆,要來找我問罪,愧疚的一宿都沒睡踏實。”常婕妤抬起頭看見李慕云,放下茶盞頗為熱情道,“不管如何先給妹妹賠個不是,你有什么不順心的我來替你做主可好?陛下昨日又犯了舊疾,這會兒怕是實在動不得怒。”
李慕云懂了,后宮妃嬪段位還在,就是隊友豬了點。
好歹是國公府出來的女郎,她行了個再標準不過的宮禮,聲音柔婉動聽:“給常婕妤請安,昨日我燒得暈暈乎乎,桑云用帕子捂住我的口鼻想殺了我,人生死之間都會有些癲狂,清醒后我自是不會做什么以卵擊石的事兒,絕不敢拿簪子給您身上來幾個窟窿,臉上劃幾道血痕的。”
桑云猛地抬起頭想要解釋,可在她的角度正好看見李慕云冰冷的眸光,多少話都被嚇回了嗓子眼。
常婕妤面上的笑有些僵硬:“……”她莫名覺得身上和臉上都有點疼。
大力婆子們趕忙上前離常婕妤更近些。
常婕妤心底多了股子怒氣,可瞧著搖搖欲墜的桑云,她眨了眨眼,臉上轉瞬變成了震驚:“妹妹此言當真?若這賤婢真敢以下犯上,我定會將她送到內侍省去嚴加拷問,給妹妹一個交代!”
李慕云微笑:“既是常家家奴,我怎敢跟您要交代呢。”
常婕妤似是有些驚訝,渾身透著淡定:“妹妹莫不是以為桑云所為是我指使的?那妹妹也別委屈自己,咱們去稟了貴妃,若真是我所為,讓貴妃稟明陛下治我的罪便是。”
李慕云搖搖頭,語氣更輕柔了些:“婕妤說笑了,我今日過來只是給婕妤……給姐姐請安的,順便想跟姐姐說幾句悄悄話。”
常婕妤定定看著李慕云,微微瞇起眼,這穆才人瞧著與過去一般無二,可渾身卻仿佛多了一股迷霧,開始叫人看不清了啊。
她淡然端起茶盞:“妹妹來的不巧,于貴妃那里找我還有事兒呢。”
雖然桑云沒留下證據,畢竟桑云和桑若這兩個賤婢沒能殺了穆錦芙,發生了什么大家都心知肚明,她不打算跟穆錦芙撕起來,以后機會多的是。
李慕云這才抬起頭,略有些蒼白的芙蓉面上笑意溫軟:“婕妤確定不想跟我聊聊?三個月前西域使者來大昭朝拜,是禮部主客司領鴻臚寺招待的,聽說起了點沖突?”
常婕妤驀地冷了臉,方才熱情悅耳的聲音淡了下去:“都退下。”
大力婆子架著桑云率先出門,其他人尾隨其后。
等宮奴都退出去以后,常婕妤這才起身站到李慕云面前,眼神睨著她:“我勸妹妹說話之前先想清楚了比較好,穆家雖然比不得常家,親眷也不算少吧?”
李慕云笑著點點頭:“穆家確實比不得常家家大業大,不過說起來,穆家在常家面前,跟常家在于家面前,應該是差不多吧?”
見常婕妤眼神愈發冰冷,李慕云輕輕打了下自己的唇:“您瞧我這張嘴,應該說是相差甚遠呢。”
常家不過是于家的狗,穆家卻不用對常家卑躬屈膝,若是讓徐慈拿捏住常家的把柄,以后常家人的生死可就不由自主了。
常婕妤的面色終是維持不住鎮定,她上前幾步死死盯著李慕云:“你覺得太后和貴妃是相信你一個才人,還是相信忠心耿耿的常家女?妹妹若胡說八道過了,小心走不出這永寧殿!”
“我相信婕妤有這個本事。”李慕云垂下眸子遮住眸底的諷刺,忠心耿耿?呵……
抬起丹鳳眸后她又是一副色厲內荏卻孤注一擲的模樣,論演戲賭徒可是最專業的。
“婕妤你看,我也不愿與你作對,我不過一個小小才人,我阿耶也不過是不起眼的六品供奉,胳膊掰不過大腿,我也只是想保命罷了。”她說得愈發可憐,人卻緩緩逼近常婕妤。
“只要桑若的弟弟能成為穆家的家奴,婕妤不再想方設法要殺我,西域使者找不到的珍稀夜明珠和極品羊脂玉那些東西到底到了誰手里,我是打死都不敢往外說的。”
她對著因為她的話臉色越來越難看的常婕妤笑得跟鵪鶉一樣乖巧:“您說是嗎?”
常婕妤憋得幾乎要吐出一口血來,她惡狠狠看著穆錦芙,好一會兒才冷硬道:“就算我不動手,只要你想往上爬,就會有無數人想要吃你的肉喝你的血。”
“不如我跟婕妤打個賭如何?”李慕云笑出來,“我只要三個月便能跟婕妤平起平坐,若我做不到,我和穆家,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常婕妤被她這番話氣笑了,用打量不自量力的蠢貨的眼神看著李慕云:“好啊,我等著。”
三個月時間,足夠她跟阿耶想出法子,將穆家人全都處理干凈了,不管這賤人是如何得知的這消息,敢威脅她,穆家和穆錦芙是活膩歪了!
李慕云踏出最后一步,離常婕妤已經近到讓人不適的距離,就在常婕妤后退的瞬間,李慕云拉住她的披錦狠狠一拽,兩人幾乎鼻尖對鼻尖:“若是我做到了,常家的事兒我當從未聽過,此前種種一筆勾銷。”
她在常婕妤的嘲諷眼神中,眸底帶著幾分詭譎,嗓音壓低,帶著幾分魅惑的沙啞:“可若是在這三個月內,穆家人有任何閃失,或者我賭贏了,常家敢動穆家人一根汗毛,我保證,常家人一個都活不了,包括你。”
常婕妤被李慕云這番話說得一愣,她又不是被嚇大的,剛要放幾句狠話,對上李慕云的眼神她突然打了個寒顫,那雙丹鳳眸中比冰雪還冷的鋒銳和暴戾讓她心底一緊,驀地她突然就信了李慕云的話。
她信李慕云能做到,這種堅信和過往穆錦芙給她留下的嬌軟印象一比較,更讓她覺得詭異和膽寒,莫不是從鬼門關走了一遭,這女人真的帶回來點什么……
她跟碰到什么臟東西一樣,用從不曾有的過的倉促和力氣揮開李慕云的手蹬蹬倒退好幾步,瞪著李慕云臉色鐵青,她還從來沒這么丟人過。
“怎么樣?婕妤敢賭嗎?”李慕云笑著任她打量,笑得一如穆錦芙過去般溫婉輕柔,眸子卻還帶著幾分矛盾的兇狠,這種矛盾叫常婕妤幾乎想要尖叫出來。
常婕妤死死掐著手中帕子,深吸了幾口氣,惡狠狠道:“賭就賭!伺候了一次筆墨而已,還真以為攀上枝頭做鳳凰了?我等著你把你這條賤命親自送到我手上!”
妥了,李慕云心底滿意道。
威脅只能保證一時的安穩,再多后手也攔不住無孔不入的惡意。給常婕妤親自打破她所有希望甚至讓她絕望的機會,這位婕妤娘娘才會全力以赴這個賭局。
她收斂起渾身的氣勢和惡意,溫婉至極地給常婕妤行了個禮:“如婕妤所愿,那我就先回去了。”
門內,待得李慕云出去后,常婕妤便收了那副被逼到狼狽的神色,只用看死人的目光盯著李慕云遠去的身影。
門外,李慕云扶著桑若弱柳扶風,長長的睫毛遮住了眸底的興致盎然。
無人可知,跟一個扔了奶嘴兒后就在賭場風生水起的賭徒打賭,賭的從來不是別的,是命呢。
主仆二人走出前殿時,一抹朝陽自天邊初放,火紅如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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