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我不要醒來，如果我走了，睿堯會很傷心的，還有我的孩子，我剛出生的寶寶，我還沒有看見他長什么樣。

        我漸漸消弭，耳邊的聲音變得細微，我又回到了虛幻的世界里，想要尋找完美的生活。

        混沌無邊，我像是迷了路的小孩，無所適從的行走在黑暗里，一切無邊無際，沒有任何光亮。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看見了一座橋，橋上有一位老婆婆，她溫柔的說：“你來啦，小姑娘。”

        “你是誰？”

        她的目光落在我的肩膀上，“這支桃花很好看。”然后遞給我一碗湯，“喝了吧。

        那碗湯渾濁不清，我有些迷茫，“這是什么？”

        “這是孟婆湯，你喝了就可以忘卻前塵，去到另外的世界去。”

        “那個世界有什么？”

        “一切美好的事物。”

        “有……唐睿堯嗎？還有我的孩子，我有兩個孩子，女兒很乖巧，至于兒子，我還沒來得及見到他，不過我想，他一定也很懂事。”

        “你喝下這碗湯，就會忘記他們，還有你從小到大受過的苦楚，你忘了嗎，爹不疼娘不愛的少女時代，被男人背叛欺騙的婚姻生活，還有輾轉游離的辛苦，只要你喝了它，這些你都會忘記，再也不用承受那么重的壓力。”

        她循循善誘，讓我幾乎有些心動，那些苦難加起來，的確讓我難捱，我的心就像壓了一塊石頭，動也不能動。

        “只要喝了他，就能忘記嗎？”

        “對，只要喝下去。”

        我顫抖的手端起碗，送到嘴邊，看著湯里倒映的面容，有些無所適從。真的要喝嗎？

        “喝了它，這朵桃花也會消失嗎？”

        我的余光落在肩膀上，我還記得紋它的時候，唐睿堯有多不可理喻，瘋了一樣一定要讓我紋上去。

        可是事到如今，我卻越來越喜歡它，這是唐睿堯給我留下的烙印，看見它就能想起他。

        “當然。”

        我一個失力，碗被我摔落在地，而我的體力越來越虛，卻還記得搖頭：“我不想喝了，我不想這個桃花消失，我也不想忘記唐睿堯，忘記那些苦楚很重要，但是與之相比，與其忘記，我更想永遠記得，為了唐睿堯，我愿意記得一切。”

        只要不忘記他。

        直到這一刻才知道他的存在對我而言有多么重大的意義。

        也就是這個時候，耳邊的聲音又清晰了起來，是熟悉的聲音，他一直在呼喚我，“小書……小書……回來。”

        他明明很聲嘶力竭，聽在我的耳邊卻顯得非常遙遠。

        他一定是用盡了全力。

        “唐睿堯……”我眨眨眼，同時也拼盡全力轉身，一步步走回去。

        那個婆婆在后面喊我：“小姑娘，你不過橋了？”

        “不過了，不過了……”

        唐睿堯還在等著我，我怎么能拋下他一個人呢？

        我一步步行走在蠻荒之地，艱難又痛苦，可是沒有絲毫的動搖，我越靠近，那道聲音也就越近，聽得人越心慌。

        “小書，我求求你，不要拋下我一個人。”

        帶著哭腔的男人聲音，是從來沒有聽過的卑微求全，那不是我認識的溫柔堅定的唐睿堯。

        我心跳的厲害，一切仿佛都被拽了回去。

        對，我不能拋下他，即使很累，也不能讓他一個人留存在這個沒有溫度的世界上。

        心電圖的聲音變得清晰，在我耳邊不斷重復，而我的脈搏也有了力度。

        “快，繼續搶救，產婦有了求生欲望。”

        緊接著是一陣嘈雜，而我感受到我的手被用力握緊，那道聲音依舊堅定，“只要你能活下去，我愿意拿我的命來換。”

        傻子，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么啊？

        身體的虛弱被源源不斷注入力量，我聽見醫生之間的談話：“唐先生，請您繼續說，唐太太一定是聽見了你的呼喚，她才有反應的。”

        “是啊，一定是這樣的。”

        唐睿堯的聲音鏗鏘有力，“盡最大的努力搶救，我要她活著，不管用什么方式。”

        我感受到他握著我的手貼緊他的臉。

        “小書，我看過我們的孩子了，很可愛，眼睛和嘴，跟你長得一模一樣，但我只看了一眼，我希望你能醒過來，跟我一起，陪著他和陳橙長大。”

        “你很勇敢，在關鍵的時候營救了薇薇安，還替我保住了碎月，我知道你很堅韌，你會挺過來的對不對，到時候，我們找那些人一一算賬。”

        好，好，我在心里回答了無數句，可是依舊醒不過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唐睿堯說了許多許多，直到醫生說：“產婦已經脫離危險，可以送到普通病房。”

        我活過來了。

        唐睿堯。

        握著我的手的力道輕了一些，然后又握緊，一個吻落在我的額頭。

        我終于可以放心下來，好好睡一覺。

        這一覺無夢，我是被疼醒的渾身都在疼，尤其是側切的傷口。

        “姐，你醒了？”

        一道熟悉的聲音出現，是薇薇安附身在給我擦汗，她緊張的快哭了，“你終于醒了，快嚇死我了，我去叫醫生。”

        我沒來得及阻止，薇薇安就快步跑了出去。

        醫生給我做了初步的檢查，“情況很明朗，沒有生命危險了，只不過要等側切恢復，這個恢復過程，得做好心理準備啊。”

        我猜我現在一定很像破碎的瓷娃娃，躺在床上動也不能，“謝謝醫生竭盡全力的營救我的生命，你們辛苦了。”

        醫生連連擺手，“救人是我們的職責所在，你能挺過來全靠你自己，那天大出血的情況十分危急，不過多虧血漿及時送到，還有……”

        他和薇薇安對視一眼，沒有再說下去。

        “總之，是你福大命大，想看孩子的話，等會護士會抱過來的。”

        我察覺到不對勁，但是我現在說話都疼，也就沒有追問。

        薇薇安眼含熱淚，“姐，那天真的要嚇死我了，我很怕你出什么意外，在產房外我腿都軟了，好半天沒能站起來，你要是出事，我也沒臉活下去了，好在虛驚一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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